前几天朋友在一起,单间中间其实是一个大锅,锅下木柴燃烧,锅泡沸腾,香气沸腾。

一众人围锅而坐,大快朵颐,好不痛快!此情此景,让我不由想起老家的大锅饭。

作为出生在农村的八零后,对大锅有着特殊的感情。大锅一般都是铁质,直径一米多,“蹲坐”在正方形的锅台上。在炉子还不普及的年代,大锅作用众多,蒸馒头用之,炒菜用之,熬粥用之,甚至烙饼也用。一锅多用,自然对火候要求很高,不然饭做“夹生”了或者糊锅了要被一家人“白眼”。一般蒸馒头的时候要用大火;熬粥时候先大火再小火;烙饼就全程用小火;炒菜就要更复杂了,青菜大火爆炒,肉菜小火慢煨。当然,不同的柴火在操作上也是不同的,棉花柴最常用,火起的快,去的也快,噼里啪啦,火苗乱窜,适合炒青菜;玉米芯相对来说比较“软”,红彤彤地冒着火星子,可以用来烙饼或者烙盒子;蒸馒头首选老树干或者树墩子,火大还持久,一截烧好长时间,省事省力;最讨厌的当属杨树叶了,火小不说还烟大,一股子辛辣味,呛得人眼疼,属于典型的“本领小脾气大”,迫不得已才用之。也正因如此,在家里烧地一手“好火”绝对是件值得炫耀和骄傲的事情。

锅台外侧一般会有风箱。现在对年轻人说起“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估计会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那时候可是会让人心领神会的。很多孩子在“灶屋”首先学会的便是拉风箱。这倒不是因为拉风箱技术含量低,而是因为有些饭食,比如蒸馒头、炖肉需要长时间烧火,对孩子来说拉着风箱听着后面的盖板“啪啪”作响,是难得的乐趣。对母亲们来说,也可以省下一条胳膊干点别的事情。很多风箱的把手因为长时间的握持已经油光锃亮,就像上了釉的紫檀挂件,握上去滑溜溜、凉丝丝的。在记忆最深处,我还是个小孩子,坐在母亲旁边的玉米秸上,双手握着风箱把手,双脚抵着风箱外壁,可劲地拉着。灰从灶门喷出,呛得母亲直咳嗽,我却乐此不彼。烧火并不是一件四季皆宜的活,特别是夏天的中午和晚上,天气闷热潮湿,灶屋里更甚,常常做一顿饭湿一身衣服,坐在灶前被火炙烤更是种折磨。冬天就不一样了,屋外寒风刺骨,灶前温暖如春,红红的火苗“舔舐”着灶门,将灶膛烤的干热,浓郁的饭香弥漫在屋间,加上母亲温柔的絮絮叨叨的,真是说不上来的温馨闲适。

其实小孩子更懂得“无利不起早”的道理。烧火的好处更像是母亲和孩子之间的秘密,特别是家里来客人的时候,母亲总会顺手撕块肉,切块火腿,夹块鸡蛋放到我的嘴里,当然,我也少不了趁母亲忙碌的时候“顺手牵羊”,母亲看到也只是嗔道“小馋猫”,并不怎么阻止,常常等不到上饭就吃饱了。出门的时候还不忘抹一抹嘴巴,生怕被其他的兄弟姐妹发现。即便平日里,烧火也有“近水楼台”的优势,总能“偷”到几片肉,几块糕点,“美食”虽少,带来的满足感却是大大的。

长大后,走过了很多地方,吃过了很多美食,却少了那种满足感。每每腹内饱饱,味蕾空空之时总是想起家里的那口大铁锅,以及那些浸入记忆的香气。大锅蒸的馒头独具特色,因为靠近锅沿的馒头总会带有一层黄橙橙的饹馇,闻起来香喷喷,吃起来格外有嚼劲。小时候我总是把饹馇揭下来,剩下的馒头就像被毁容一般,为此没少被母亲骂。大锅炖菜、炖肉也是一绝。大锅受热均匀,柴火力度适中,加上浸入其中的柴火味,还有锅边的焦香,热腾腾的,吃起来别提有多过瘾!最喜欢的还是大锅熬得玉米粥,香甜粘稠,绝对是人间美味,特别是锅沿上的锅巴,吃起来嘎嘣作响,咸香可口,现在想起还流口水。

如今炊具先进了,食材丰富了,饭菜也讲究了,那笨重的大铁锅早已不知所踪,但那句“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的诗句却常常回荡在我的脑畔,似乎还带着那股子柴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