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不如一叶秋。

一年四季我最喜欢秋天,喜欢它天高气爽,喜欢它色彩斑斓,喜欢它丰盈与沧桑。夕照返秋林,飘零满地金,很有童话意境。没风的时候,不时有黄叶缓缓飘下,安静、温柔、轻盈,仿佛在守护一个易碎的梦。

在深秋的季节静静地伫立,让思绪与落叶齐飞,看着光阴远去,回味流逝的岁月,淡淡的忧伤,伴着几分秋愁,就落在眼前不远的地方。曾经的往事依稀从落叶中走来,此刻,情不自禁地想念过去的时光,想念失去的亲人。

一片片落叶,是一张张,被时光揭下的日历。秋天与落叶,在如今是诗和远方,在我们童年那会儿是冷酷的现实。那时候五彩的树叶,我们不用来虚无的幻梦,而是用来实在的燃烧。

记得小时候,家里做饭是烧柴火的,而县城买柴火是挺贵的。妈妈勤俭持家,为了节省开支,教我们经常捡点树枝树叶合着劈柴一块烧火做饭。我9岁开始帮妈妈烧饭,为了节省木柴,总是把木柴劈得细细的,这样好着火,等火着了不断往灶里添加树枝树叶。有时树叶没干透火不好烧,就得鼓着小嘴吹气,经常被熏得一脸灰两眼泪。

那时候,只要天气好,每天一大早妈妈就会喊我和弟弟起床,赶在上学前出去捡点树叶,因为晚了树叶就被保洁人员扫掉了。我们捡树叶有特殊工具,就是截一段细细的钢筋或粗点的铁丝,长短跟拐杖差不多,一头磨尖用来扎树叶,另一头弯个圈圈方便手拿。一早一晚有这么两串树叶,可以节省不少柴火。捡树叶最喜是那些大而肥厚的,比较经烧。碰上刮风天,会刮落些枯枝,那就喜出望外!所以我和弟弟喜欢有风的天。要是有台风,大风过后总有大收获。还记得当时住家边上是医药公司的工地,浇筑混凝土拆模板时可以捡一点废弃的松木条,松木有油性,特好点火,就是烟有点大。

后来做饭改烧煤了。煤粉是到化肥厂买的,每次买回来,妈妈就领着我们一起做蜂窝煤。做蜂窝煤需要加粘土,红壤土粘性很好,越红越好,我们兄弟俩就四处寻挖红土。煤粉和土以及水的比例妈妈掌握得很好。土的比例少了煤不成型,易碎,土多了煤火不旺。每次妈妈都是把煤粉和红土加水,用脚反复踩成泥,即使是寒冷的冬天也是照样用脚踩。这是体力活,也是技术活,相当于北方包饺子和面,面和好了就劲道,就不会破皮。

舅舅在工厂用钢管给做了个压蜂窝煤的模子,压出来的煤砖是个圆柱体,形状跟小型蛋糕似的,有5个孔还是7个孔我记不清了,做好的蜂窝煤一排排整整齐齐,码在路边晾晒,像是艺术品,看着很享受。我还尝试过改装和新砌煤炉灶,灶胆买现成的,用木箱或铁桶做外框,填充砖石和泥土,主要起固定和保温作用。再用粘土做个煤炉盖,中间有透气孔,不做饭的时候盖上盖子煤不熄火慢慢烧,上面坐着一壶水慢慢热。做饭的时候把炉盖移走,炉子底层烧完了的煤砖拿掉,面上添上新煤砖,一会儿功夫炉火就旺了。

再后来不烧煤了,改烧煤气,妈妈不用再为买柴、买煤操劳。但那时候我已经离开家乡,不能再帮妈妈做家务了。等到退休了,想为妈妈再做点什么为时已晚。

妈妈走在深秋时节,就像那金黄色的树叶,从枝头悄然落下,划出最美的弧线,最终飘落大地,叶落归根。我和妈妈的告别,就是这深秋的落叶。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透过一片落叶看秋,看到的是沧桑流年里的无常。时光过得很快,不经意间,许多的事我们还来不及细想,一个个季节,一年年时光就这样过去了,犹如这秋,一夜之间,黄叶铺满了小径,露华染上了枝头。

落叶飘舞的秋,色彩斑斓,醉了流年,也裹挟着丝丝缕缕的忧伤和惆怅。多情自古伤离别,花开花落,物是人非,难免让人生出些许凄美的情怀。流年的风,无声地斑驳着一切,总有一种莫名的愁绪,不经意的就涌了出来。注目片片落叶,我心底无数次地问:妈妈,您还好吗?

这世间所有的离别,都会以另一种方式重逢。也许这落叶就是我和妈妈的重逢。我愿守一处秋林,静观片片叶子安静地飘、安静地落,沉醉于过往,任光阴,从身边悄然流逝……

舍弟词《河满子.先母忌日有怀》

不忍重翻旧忆,怕勾清泪横流。落寞幽怀何处遣?望中萧瑟深秋。一曲南音未了,黯然悲上心头。

当日欢声在耳,倩谁将梦长留。别绪离愁知多少,看它江水悠悠。杯酒且浇惆怅,向隅还湿双眸。

(写于2021年亡母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