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妈妈的梦见了面

作者:李艺玲

无情的岁月和残酷的时间老人,又把我带到生日的那天,虽然不喜欢,但谁能阻挡岁月的车轮和时间的脚步。

这不,又到了腊月初七,69周啦,眼瞅着奔70了。清晨从梦里醒来,我在想,69年前的今天,我出生在黑龙江省的呼兰县新民街11号。那时东北的腊月,外面一定是白雪皑皑,冰天雪地或刮着烟炮,也不知炕热不热,妈是否安好?

在我的记忆里,从五八年以后,父母就赶上了那个特殊的年代,生活在国外的姨妈一封来信,寻找亲人,使妈成了名符其实的“特嫌”。大家闺秀出身的妈妈,从教育界下调到锹厂,当了一名蘸火车间的工人。我曾记得放学时,见过好多毛驴车拉着战争时期用的旧炮弹往东南岗铁锹厂送,说是用来做铁锹的。你想,得多沉哪,蘸火车间属于高温作业,劳动强度非常大。

一次,我去车间里找妈,里面不让进,只能在车间门口张望,只见每个人头上都扣着一个护披到肩头带遮的大帽子,一个大大发乌的口罩,手套长到胳臂肘,整个车间里乌烟瘴气,跟本分辩不出那个是妈妈。那时,我上小学还不太懂事,只是觉得妈每天干这活儿得多累呀。可我们哥五个要上学,要吃饭哪!除了爸妈的工资外,妈为了能多挣些钱供我们几个,休息时还要到侧面的一个房子里编炕席,身前挂着一个过膝的绿色帆布大围裙,头上带个防灰尘的布帽子。

房子空间很大,有好几个阿姨在那干这活儿。每人都坐在一个垫子上,周围全是编炕席用水泡好的高粱杆皮儿。一张炕席也就能挣几毛钱吧,妈带着手套,五个手指尖露在外面,可能是好干活吧。那个高粱杆虽然处理过,但很薄,很快,弄不好就会割手的。妈的手被划得全是细细的小口子。睡觉前,我见妈往手上抹了点嘎啦油,在炉子上烤了烤,搓一搓,笑着和我说,快睡吧,明天还得上学呢,妈烤烤手就好了。

因为没有钱,家里从来没买过煤。一到星期天,妈就领着我们哥几个,到附近的陶瓷厂去捡煤胡,赶上出窑就能捡回好几筐,院子里旮旯存了好大一堆哪。因为已是轻微烧过的了,所以,煤胡烧火烟很少,炉膛里红通通地闪着蓝火苗,只是不扛炼,要经常往里添。大哥告诉我,别看是蓝火苗,冒出来烟看不到但也很危害,叫一氧化碳,人会中毒的。生活的艰辛和磨难,没有掩盖妈骨子里的富族。

大户出身的格格,体态还是有点发胖,白里透红的脸庞总会带着笑容。我还记得,妈习惯把舌头尖伸出来,在嘴唇上下轻轻地绕一圈,泯泯嘴,让人感觉很亲切。勤俭更是妈的美德,爸的背心肩穿破了,妈舍不得扔,把坏的胯栏处剪掉,再整理整理,把背心倒过来,底边处穿上松紧带,就变成了一个很好的短裤。当时我没有什么太多的感觉,只是觉得妈很聪明。现在自己生活了几十年,更能理解妈当时的做法,不仅解决了自己生活所需,更是把勤俭持家的传统美德,潜移默化地渗透给了我们。

那时,日子很艰辛,我和大哥常上树撸榆树叶,回来妈烧上一锅开水,把树叶清洗下放进去,再撒上些玉米面和盐,每人喝上一碗就上学了。星期天我和姐姐去大地采苋菜、扫帚菜、枊蒿芽等,妈用开水烫一下,放些盐,给我们包菜团子吃。妈对我们的培养教育更是严厉,还记得一次吃饭,妈洗了些小葱,让我去院子的缸里㧅点酱来。我接过小碟,要先把酱缸盖拿下来,再把酱布掀开才能把酱称出来,然后还要把酱布盖好吧,要不然会进苍蝇的。

我知道妈是个急性子,端着小碟赶紧过去,妈不但没表扬我,低头却说“做酱去啦!”我知道,妈是说我动作慢了,瞅了妈一眼没敢吱声。日常生活中,妈做什么事儿总有计划性,我总能感觉到妈干活时会想很多办法。爸不在家,每年淹酸菜时要挪大缸,妈弯着腰,用两只手用力把缸拉在怀里,使缸底部的外沿撬起来,用肚子顶着缸上面的一个边,两只手来回倒着换地方,往需要的地方转,很快就挪过去了。后来,我学着妈妈,养成了干什么要有计划,要快,要利索的好习惯。

1968年16岁的我,赶上了上山下乡的洪流,我成为了一名光荣的“知青”,也就是说,真正在妈身边生活也就这16年。后来结婚生子定居在农场。生活所迫,1991年底我带着俩个儿子调回了家乡, 没有房子,便住在妈家老房子的后院。我们开始夫妻两地生活,我一个人带两个儿子读初高中时,平房自来水管冻了,自己用火烤开,那时刚刚有用煤气的,换煤气罐时,我都要骑着自行车自己去换;要鼓励两个儿子努力学习考上重点高中,升大学,虽然艰辛,但什么困难都克服过来了。我非常感谢妈妈培养了我独立、自强、自信的勇气和善良坚韧的品格。

记得一次是星期天,本应休息,可“三江国际旅游节”厂里要求加班,我有点感冒也得上班,他们小哥俩在家休息。晚上下班回到家,只见儿子把米饭做好了,还做了西红柿炒鸡蛋,我暗自高兴,儿子真的懂事啦。吃饭时,他俩谁也没说啥,我感觉他俩的情绪有点不对劲儿。

收拾完毕去了前屋,告诉妈,儿子把饭都做好了,头一次吃了回现成的,感觉很好。妈笑着和我说,早上她过去看看,见小哥俩在学习,就问“你妈几点走的”?他俩蒙蒙的摇摇头;我又问“走时吃饭了吗”?“不知道”;“感冒吃药了吗”?“不知道”。妈生气了,大声说,“一问三不知,都上中学了,怎么不知道心疼你妈哪,把你们俩带回来,你爸又不在身边,整天忙着上班还要照顾你俩,她容易吗?”我这才明白咋回事儿了。妈和我说,看他俩被吓着那小样儿,走出门后心里暗自地笑了,心想,看这小哥俩怎么办?我心里明白,妈是在帮我教育孩子。我要告诉妈妈,如今您的两个外孙都已成家立业,有了后代,托您的福,他们生活得都很好,请姥姥放心吧。

文革后,爸陪着妈去了趟北京,找到时任国家教育领导,说明情况,后来上级批文:张时俊享受离休干部待遇。1981年12月24日,妈荣幸地被选为佳木斯市归侨侨眷第一届代表大会代表。

老话说“儿的生日,娘的苦日”,虽然妈妈已离开我们多年,但每年自己要生日的前几天,我总能和爸妈在梦中相见。想起和他们在一起生活的日子,回忆着爸妈的样子,一举一动或某件小事儿的经过,都是那么亲切。尤其是妈的举止言谈和一些刻骨铭心的教诲,严厉时的神态和微笑时的表情,仍是那么清晰,那么亲切,那么历历在目。

2022年1月9日

辛丑年腊月初七

作者:李贻玲,女,网名瑞雪红梅,中共党员,教授。黑龙江省呼兰县生人。1968年上山下乡到黑龙江农垦总局集贤农场一队,1969年组建兵团任副排长。1974年被推荐到八一农垦大学学习,1987年哈尔滨师范大学政治理论专业函授本科毕业。曾任初高中教师,农场宣传部理论干事、副部长,黑龙江农垦经济学校教师,黑龙江农垦职业学院教师,学院党办主任,2007年底退休后受聘于海南省三亚学院旅业管理专业教师。

来源:黑土名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