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就像白马,又是一年的春天。

春天雨下得很大。这时,家乡的田野、乡村小路旁、小溪边将会充满郁郁葱葱的青蒿。

那碧绿色的茸茸叶片,形如菊叶,脉络甚是清晰;迎着晨光朝露,闪烁着晶莹的光泽;清新淡雅,像极了出尘入世的女子。她那独有的素雅清香一直氤氲在春日的空气里,久久不散去。

这几年每至清明假期,我都会回趟家里。清明时节,并非每一次都是雨纷纷,也并不是一定要去祭祖。至少,在我们家乡往往是制作一些应节气的糕点食物作为纪念。如清明吃艾,端午裹粽、立夏食腥……

春草生兮萋萋,正是清明吃艾时。

在我的印象里,清明吃艾粄,似乎并非传统习俗,只是家乡一直以来保持的一个小小习俗。

粄是客家特色的一种米食,通常为糯米粉或者粘米粉所制,它类似于闽南人的"粿"。如混合了艾草的糯米糕点,客家人叫做艾粄,闽南、潮汕地区称为艾粿,江浙一带又称之为青团。虽叫法不一,但其做法相似。

采摘鲜嫩的艾叶洗净,放入锅中加水煲至软烂,捞出沥干,再细细捣烂,与糯米粉或粘米粉和成团,分成小剂,加入自己喜爱的馅料(肉馅、糖馅亦可,依个人喜好),捏成圆状、椭圆抑或三角形状。放置洗净备好的粽叶上,大火入锅蒸至15分钟左右即可。刚出锅的艾粄,青翠欲滴,如翠玉;轻咬一口,软糯甜香,回味绵长。

近日致电家里,奶奶说,乡间野艾青碧碧长得到处都是,村里的老人都纷纷出门采摘,说是寄给外面工作的年轻人。"你什么时候回来?奶奶菜园子里可种了好些,密密匝匝一片呢!"我应着奶奶,心里想着再过些时日,我便回去。

我想着,此时家里围墙边花坛里的玫瑰月季竞相开放,肯定很灿烂;门口的桂花密密麻麻开得满树都是,清风徐来,带着缕缕甜润清香;屋前的春笋应是赶着趟儿似的,一个个破土而出,不断拔高长大;还有小河畔、小路旁百草丛里卓然挺立的艾草,好似临水而照的女子,温婉素雅。

我记得,去年清明回去,奶奶正忙完田里的活,在河边冲洗腿上的泥巴。我走上前去,在小河边的石缝里看到了好些艾草,一时兴起,便采摘了一些。奶奶看了一眼我手里掐着的一把艾草说道,"这哪够?"于是奶奶领着我进了菜园子。想来,她是觉得我想吃艾粄了。

奶奶的菜园总是不会浪费一点土地,已种得满满当当,都是当下应季的蔬菜。奶奶指了指篱笆墙下的丛丛野艾,示意我一起采摘。不一会儿,两人手里已捧了满满一大把。

我掐了一朵枝叶,放置鼻息处。一抹独有的艾草苦香便像一只虫子一下子就钻进了我的鼻子和肺腑,激活着每一个细胞,蠕动着,似乎在唤醒着我某处淡忘的记忆。

以前,我并不识的艾草,尽管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村人,却不知艾为何物。家里大人做艾,我只管吃,却少有动手。母亲很少做,奶奶年事已高,很多传统的手艺正在慢慢地从我们这一代人手里消逝,失去了传承。

很多时候,奶奶做艾粄,我们起先看着,然后帮着打下手,捏出一个个形态各异又丑的出奇的艾粄,最后一哄而散。奶奶看着,笑着摇摇头,又重复起经常说的话,“我们老了怎么办?你们就不吃了吗?”

其实,她不知道,现在已不是从前了,我们只管花钱就能买到很多东西。就如这艾粄,不是清明才有,只要想吃,时时都能买到。也许,味道不如记忆中的好。其实,我们怀念的何止是艾的味道,不过是留恋家乡的味道以及逝去的童年的味道。

想起《舌尖上的中国》,里面有句话一直让我记忆深刻,"中国人对食物的感情多半是思乡,是怀旧,是留恋童年的味道。"

的确,对于家乡的种种记忆,思念以及向往,便是"乡思"。乡思,亦如一缕缕愁绪,有时候恰是一种气味。我在想,那会是怎样的一种气味?如艾叶生则微苦太辛,熟则微辛太苦,那是一种独有的淡淡的馥郁清香。

再吃一口艾粄,满口糯香,还有浓浓的艾草清香;馅料是研磨细腻的芝麻和花生,香香甜甜的,一直融到了心里。我的心呀,就像一潭平静的春水,被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漾起了涟漪,一圈一圈……

——The end——

文/漾咩咩——2020.03.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