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去世快20年了,无关的人已经忘记了他。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他来过一样。

除了那一抔黄土覆盖了他的一生,还有就是我们作为他的儿女是他来过这个世界的痕迹了。

其实人类历史的长河就是无数代人生生不息的传承到了今天。我们每个人都是其中的一分子,都是这个世界的过客。每一个生命,无论贵贱贫富,都值得被尊重被铭记!

有的人功勋卓著,他们因自己的某种贡献被后人立传,载入史册,如孔子,如秦皇汉武,如毛泽东等等数不胜数的名人伟人,他们自己就活成了一座丰碑,竖在人们心中!

而更多的则是寂寂无名的小人物,普通弱小,微如草芥。来时自己哭一声,走时亲人哭一声,一个生命也就终结了,只有一抔黄土掩埋了肉体,这个世界也就失去了他们存在的痕迹了。如我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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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爸爸很普通,很卑微,活的很苦。在这个世界上只逗留了六十年,就如一粒沙,被风吹离了这个世界,不知去向了何方。但他来过这个世界,作为人的生命个体,体验过从生到死这个过程中所该有的酸甜苦辣。他为这个世界留下了他的儿女子孙,代代繁衍生息。他的苦乐,他的言行举止,他的爱,都留在了儿女们的记忆里,影响着他们的人生,这不都是您来过这个世界的痕迹么!

所以,已经很久了,也已经很多次了,我铺开纸,提起笔总想为我爸写下一段文字记录一下他的一生,以文字的形式,尽管文字稚拙。

我的爸爸是普通农家的穷孩子,是爷爷奶奶六个儿女当中最小的一个,爷爷虽然比较开明,但是家里穷,供不起所有孩子都读书,最后只让最小的老儿子,也就是我爸,读高小。那时我爸也就十多岁,每天要跑到离家近二十里地的学校去上学,穿着打补丁的衣服,每天往返近四十里地。那时每天每人三两粮,早上一碗稀拉的苞米面糊,晚上到家还是一碗稀拉的苞米面糊。到了春天时,榆树钱长出来了,我爸就早上不喝那一碗稀拉面糊了,留给爷爷奶奶,空着肚子走到半路,路边有榆树,枝条上挂满榆树钱,我爸就一把一把的撸下来塞满嘴,填饱肚子。然后再撸满两个衣口袋,中午饿了再吃。晚上回来时再吃饱一肚子榆树钱,然后再撸满书包带回家,用榆树钱做面糊糊,也算改善了伙食。

有一次上学路上,我爸实在是饿急了,就走到一户人家想要点吃的,那家的老大爷给了我爸一碗稀粥,这件事我爸铭记到死。后来我爸在村里当了民办教师,经常去看望那个老大爷,直到老大爷去世。

我爸曾受人一碗粥的救济,这于那个饥饿的年代,那个食不果腹的他就是莫大的恩惠!我爸因此总是跟我们说起,告诉我们,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还说要记得感恩,及时报恩!他的这种思想从小就灌输到我们的血液里,至今我们都在践行着这种做人风格。哪怕是别人的一句好话,背后的一句赞美,或是什么样的帮助,我被感动着,只要是有适当时机我都会予以恰当的回报。那么我这种能懂得感恩并及时报恩的言行是不是您来过这个世界所留下的痕迹呢?

后来文革时期我爸被下放回家干农活,不让教学了,他很愁闷。我爸会下棋,会吹笛子,于是他每晚吃完饭,就坐在院里吹笛子。我不知道是啥曲子,当时年纪小,也不会形容,就知道好听,于是我就趴在窗台上听。后来我才知道,我爸不是吹给我听的,他是吹给另一个女人听的。每晚上当我爸吹起好听的笛声时,另一个女人也许就在某处一个角落痴迷的听着呐吧。只有她懂得这好听的笛声。这好听的笛声从我爸的嘴里吹出来,一定带着某种情谊传递到了她的心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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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那个女人去过我家几次呐。每次都以串门的名义,每次手里都要拿着点东西。那时的农村都普遍困难,她拿的无非就是几块饼干,几个鸡蛋,一把小葱,或者几根小菜之类。那时我家人口多,我爸因为关节炎干不了重活,就在生产队扎草喂牛,挣不了多少工分,自然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所以那时我们没吃过饼干和鸡蛋。那时我们小孩子不懂事,所以很盼望那女人来我家串门。

当然后来我妈是又哭又闹的几回后,那女人再也没来过我家,倒是没听我妈说过他们之间有什么出格的事,也许被我妈扼杀在了萌芽状态吧。而我们当时也许只光顾着吃她拿来的什么好吃的,也没注意到他们之间有什么眉目传情之类。后来听说那女的远嫁他乡,再无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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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爸每晚的笛声没咋断过,那是最初音乐对我的熏陶,至今我也是最爱听笛子曲,现在我手机的铃声就是笛子曲梦里水乡。

爸爸,您吹过的笛声常在我的记忆中回响,您说过的话对我们至今还有着影响,又或者你也许爱过的女人对我妈留下了创伤,这些无不都在提示着,这个世界您来过,带着那个时代的烙印。我们作为您的儿女是最直接的标记,我们秉承着您身上的优点,善良,孝顺,知恩图报。我们都是这个时间的过客,和您一样有幸从这个世界路过,留下或深或浅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