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循善诱造句〉循循善诱造句50字…
浙江省浦江县全店联合学校老教室。
王民干/摄日前,我随高中时代的老同学郑红霞拜访她的大伯伯郑兴庭。他是一位老篾匠,已届九十六岁高龄,一生辛勤劳作,练就一副好筋骨,至今依然耳不聋,眼不花,记忆力不退,毫无耄耋老人的龙钟之态。
老人家的健康长寿,令人惊喜,同时勾起我的一段伤心往事——他的次子郑小庆,是我小学五年级的语文老师,十多年前英年早逝,坟上的树木如今也该合抱了吧。
一
一九七五年秋天,我上小学一年级。郑小庆老师虽然没有教我功课,但我已经认识他了,因为他名声在外,是因为一个“凶”字。他个子不高,平日里绷着脸,不苟言笑,有一点不怒而威的感觉。有时在路上碰到他,我的心里不由自主地感到一丝紧张。
有一次,全校师生在大礼堂里集合,准备开会。郑老师站在主席台上喊口令,排队列。看见有个“吵客”不听指挥,他立马跳下主席台,把“吵客”拎了上去,像老鹰叼小鸡一样。“吵客”被突如其来的这一幕吓懵了,站在众目睽睽之下,垂头丧气。他喊口号“立正”,可“吵客”毫无反应。这时,他火冒三丈,伸出右脚去踢“吵客”,促其立正,不料用力过猛,只听“啪”的一声,“吵客”猝不及防,横向倒地,“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那时,正值“文革”后期,大人武斗,小孩打架,成了家常便饭。每天放学以后,我们村里的同学常常欺负郑老师村里的同学,打一路,追一路,一直追到他们村里的朝西台门。有一天放学以后,我看两个村的同学又在玉米地里打架了。我是一个“逍遥派”,只管埋头读书,从不打架斗殴,独自慢悠悠地走回家来。“嗒嗒嗒……”我突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远而近,抬头一看,原来郑小庆老师满脸怒火,飞奔而来,去抓我们村里那些恃强凌弱的同学。
郑小庆老师的这两件事,都是我亲眼目睹,深深地定格在我的脑海里。直到小学五年级,他才开始教我功课。从此,我得以近距离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也彻底改变了他在我心目中的印象。
其实,郑老师是一个极端负责的好老师,几乎每一堂课都要苦口婆心地劝导学生,不要得过且过,敷衍了事,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听得耳朵都起老茧了,时隔四十来年,仍然能记得当年的情景,一字不漏地复述。同时,他也是一个直性子、急性子,不会绕弯弯,在课堂上容不得学生有半点调皮捣蛋。假如发现哪个学生开小差,他就不假思索,立马阻止,在跟前的,就把手中的教鞭抽过去,在远处的,就把手中的粉笔扔过去。
我是班长,特别喜欢语文,常常被他挑中,回答问题,因而屡屡受到他的表扬。按教学大纲的要求,注重培养小学高年级学生的阅读能力,要求分析课文里每段的段落大意和全文的中心思想。记得有一次郑老师在我们班上观摩课,选的课文是《张高谦》:有一天傍晚,张高谦放羊归来,发现歹徒偷集体的羊。他毫不畏惧,与之搏斗,终因年幼力小,惨遭杀害。郑老师叫我归纳课文的段落大意和中心思想,完全切合题意。在好多听课老师的面前,他表扬了我。
在那些调皮捣蛋的同学眼里,看到郑老师的“凶”,而在我的眼里,却看到他的“严”,其实就是爱,因为“严是爱,宠是害”。那时“文革”结束不久,小学教学抓得并不紧,作为一个民办教师,他完全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烂肚肠,放任自流,生产队里又不会给他少记一分工分。
很多同学只知道郑老师性格里有急躁的一面,我却体会到他更有温情的一面。
有一次,我无端被父亲训了一顿,说了气话,不要我这个儿子了。我感到十分委屈,一整天心情郁闷。放学以后,我在校园里逡巡,迟迟不肯回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郑老师看到我,十分惊讶,把我叫到他的办公室,询问缘由。听了我的陈述,他不假思索,脱口而出:“如果你的爹娘不要你,你给我当儿子好了。”我知道他膝下虽有几个千金,苦无公子,虽然为人师表,但在“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封闭乡村,也算是人生的一大遗憾。这虽是一件芝麻绿豆般的小事,或许他自己早已忘记了,却让我感动了几十年。
小学毕业以后,我再也没有看见过郑小庆老师。后来,听说他被学校辞退了,原因是想生儿子,违反计划生育政策。上世纪末的有一年春节,我回到家里,惊悉郑老师已英年早逝,还不到五十岁,得的是肝病。我不知道他的病根是不是跟肝火太旺、容易动怒有关。
二
与郑小庆老师一样“凶”的,是教我四年级语文的陈宝花老师。她身材高挑,风姿绰约,那时做了两个孩子的母亲,小女儿还在吃奶。
陈老师也以严格出名,手中的教鞭也没闲着,每当要抽打的时候,总要咬紧牙关。有一次,她叫同学们用“如果”两个字造句,大家踊跃举手,一个后进生把手举得老高,几乎要站起来,嘴巴里还一个劲地请战:“我,我,我……”陈老师点了他,他的回答出乎意料:“老师叫我用‘如果’两个字造句。”同学们哈哈大笑,陈老师哭笑不得,只得叫他坐下,这次手中的教鞭没有落下来。
陈老师对一些不守纪律的同学特别“凶”,对我却是特别的“慈”。记得有一次她把我叫宿舍里去,拿出另一位同学的作文本,上面有一些诸如 “奋不顾身”、“当机立断”等成语,相比之下,我的作文就显得平淡无奇了。她借此循循善诱,帮助我分析不足,希望我始终能在班里保持第一。
有一天下午,第三节自修课,同学们不守纪律,吵吵闹闹,正好被陈老师碰到,一时火起,罚全班同学把生字表里的生字抄写一遍。我想不通:自己又没吵闹,为什么不分青红皂白一概受罚?后来,陈老师的气也消了,同学们也回家了。
可我犯了牛脾气,既然陈老师叫我抄,就一定要把所有生字抄好再走。天渐渐黑了,可我还有一长串的生字没有抄好。正在踌躇之际,恰好有一位同班同学是教师子弟,吃了晚饭,到教室里闲逛。我叫他给我划火柴照明,他划一根,我写几个字,等他的一盒火柴划光,我的生字也抄好了。
我拿着作业本到陈老师的房间交差,恰好人不在,她的丈夫非常惊讶:怎么把学生关得这么晚!交了作业,在回家的路上,已是满天星斗。
从此,我因为跟陈老师赌气,阴错阳差变成“划火柴写作业”的励志故事,此后在母校流传了很长一段时间。
三
与郑老师、陈老师的“凶”不同,教我一二年级语文的是方球琳老师温和耐心,循循善诱。她在解放前就从金华师范学校毕业,是我小学时代任课老师中惟一的公办教师。
有几个同学天资较差,方老师教了一遍又一遍,十以内的加减就是学不会,在我看来比牛还笨,心里着急,可她总是不厌其烦,诲人不倦,从来没有半点不耐烦的神色。
我最应该感谢的是,方老师教我们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这在当时的农村小学是凤毛麟角,可遇而不可求的。从a、o、e开始,到翘舌音、平舌音,再到前鼻音、后鼻音,仔仔细细,反反复复,像教牛一样,不知教了多少遍。
方老师当时已经五十多岁,论年纪是我们慈祥的老奶奶。我那时有点淘气,成绩虽好,纪律方面差了一些,结果没少挨罚,领教了她性格中严厉的一面。
记得那时年纪小,记性好,过目成诵。有一天,同桌的留级生神秘兮兮地拿着课本向我炫耀,里面有一颗颗用红墨水画的五角星,很是羡慕,问了半天,他才得意地告诉我,那是语文老师画的,因为他把课文背诵了。背课文可以得五角星?那不是小菜一碟吗?我跟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从此就缠着方老师背课文,跟同学们比一比,谁得的五角星多。有一次,因为求胜心切,连还没有学的课文,我都背熟了,去找方老师,要求背给她听,再给画个五角星,结果挨了她的一顿批评。
还有一次,我在课堂里做好作业,没有下课,就站了起来,高喊下课的钟声:“当!当!当!”结果被方老师拎到教室前面“罚站”,以儆效尤。
第四学期结束,班里评选三好学生,我的人生中第一次品尝了失败的滋味。论学习成绩,我是班里第一,按常理当三好学生毫无问题。就是因为我的淘气,结果输给了一位非常斯文的男同学,这是方老师犹豫再三以后所作的决定。
四
跟方老师一样好脾气的,是教我三年级语文的王美顺老师。他当年还是一个小伙子,大大的眼睛,按我们乡下的说法,有点像“大水田鸡”。
王老师的教学一丝不苟。在我的作业本上,毫不吝啬他的赞美之情,总是写上“认真、清楚、整齐”六个字,几乎每次都是这样。有一回,全公社的小学三年级进行语文统考,我考了93﹒5分,名列第二。他把我叫到办公室,既为我取得了好名次而高兴,也为我犯了一些低级错误而惋惜,说如果我再仔细一点,完全可以拔得头筹。
有一次,我在公社里正在建造的金山水库工地上看到用繁体字写的标语,出于小孩子的好奇心,也依样画葫芦,在作业本上写了几个。谁知一向温和的王老师在课堂上大发雷霆,把我狠狠地训了一顿:“这是复辟资本主义!”当时我只是一个充满好奇心的十岁小孩子,居然被他戴上“复辟资本主义”高帽子。
从此,我在任何场合碰到他,喉咙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老师”二字再也叫不出来了。
岁月荏苒,一晃过了四十来年,方老师、郑老师早已作了古人,陈老师、王老师也是六十上下的老人了。我旅食杭州三十年,以文字为生,免于饥寒,端赖小学里打下的语文功底。师恩难忘,常在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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