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的八旬庆典是指八旬生日吗？

文：贾班信

《红楼梦》写了第71届慈母的八旬庆典

人生七十古来稀，何况是八十岁？在民间普通百姓的八十大寿也是非常重要的仪式，何况宁荣二府这样的勋爵人家呢！可是，我们没有想到的是，贾母的八旬之庆是不是八十大寿，还存在着异议，有的读者认为贾母的八旬之庆是庆祝贾母的年龄进入到了第八个十年，事实上贾母只有七十岁。

主要原因有以下两点：

其一是贾探春说众人的生日，“过了灯节，就是老太太和宝姐姐，他们娘儿两个遇得巧。”薛宝钗的生日是正月二十一，既然探春这样说，贾母的生日也应该是正月二十一，这和此回八月初三的说法相矛盾。

其二，是贾母和刘姥姥的对话，刘姥姥说自己七十五岁了，贾母说比自己大好几岁呢。这样看起来到第七十一回的时候，贾母并没有八十岁。

但是，书中是明确写了贾母的八旬之庆，而且还有具体的时间“八月初三”，怎么能说贾母的生日不是八月初三呢？怎么能说贾母没有八十岁呢？

刘姥姥二进荣国府发生在第三十九回，贾母道：“老亲家，你今年多大年纪了？”刘姥姥忙立身答道：“我今年七十五了。”贾母向众人道：“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健朗。比我大好几岁呢。我要到这么大年纪，还不知怎么动不得呢。”“比我大好几岁”这样的说法，比较适宜的理解是刘姥姥比贾母大三到五岁。如果相差一两岁或者三岁，在我们的口语中是经常会明确说的，如果大六七岁，八九岁，甚至十来岁，就不能用“好几”来形容了。这样，我们估计贾母的年龄在七十到七十二岁之间。

第四十四回凤姐过生日，与刘姥姥二进荣国府发生在同一年的九月，因为贾琏与鲍二家的偷情，凤姐大闹泼醋。贾母说，“我进了这门子作重孙子媳妇起，到如今我也有了重孙子媳妇了，连头带尾五十四年，凭着大惊大险千奇百怪的事，也经了些，从没经过这些事。”如果贾母成婚已经五十四年，说明贾母成婚的年龄在十六岁到十八岁之间，也是比较适宜的。

我们再来看一下，从第三十九回到第七十一回的故事时间跨度为几年。刘姥姥二进荣国府，贾母两宴大观园应该发生在八月，之后凤姐生日九月初二，然后就是薛蟠被打“思游艺”，发生在十月十四。

第五十三回“宁国府除夕祭宗祠，荣国府元宵开夜宴”，进入到下一个新年，第六十九回尤二姐吞金自逝，时值腊月了。

第七十回林黛玉重建桃花社，又一个春天到来了。

这样看，从刘姥姥二进荣国府到林黛玉重建桃花社的时间跨度只有三年，那么贾母无论如何也到不了八十岁。但是，如果我们结合书中的其他一些说法来看，这段时间恐怕不就会只有三年了，这个时间参数就是贾政的外任时间。在刘姥姥二进荣国府之前，八月二十日，贾政点了学差；而在第七十回贾母八旬之庆前夕，贾政回来了，因此，这个时间段与贾政外任学差的时间段正好重合。

清代学政一般三年为一任期。我国古代有“三载考绩,三考黜陟”的说法，就是外任官员三年考察一次，经过三次考察决定是否升迁。清朝也沿用了这样的做法，但是实际工作中并不一定都到九年考满，也有经过三年初考或者六年再考就决定升迁的。《红楼梦》中的贾政在放外任之后，无论是身体还是思想状况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话说贾政回京之后，诸事完毕，赐假一月在家歇息。因年景渐老，事重身衰，又近因在外几年，骨肉离异，今得晏然复聚于庭室，自觉喜幸不尽。一应大小事务一概益发付于度外，只是看书，闷了便与清客们下棋吃酒，或日间在里面母子夫妻共叙天伦庭闱之乐。”

从贾政的情形来看，很可能连任了两期，也就是六年的时间，才更符合“年景渐老”“身衰”“在外几年”的说法。

第六十九回写道“可巧近海一带海啸，又遭蹋了几处生民。地方官题本奏闻，奉旨就着贾政顺路查看账济回来。如此算去，至冬底方回。”说明贾政回来，从六十九回到第七十回贾母的八月初三，又过了一年。也就是说贾政外任时间大约为七年。

如果这样来看，贾母到七十一回八旬之庆为八十岁，也就合乎情理了。过去一直有“过九不过十”的说法，因为九与“久”谐音，在七十九岁的时候过八十岁的生日更符合健康长寿的美好祝愿。而且古人认为十为满，十全十美，十就是到头了，一个事物到了最完满的时候，因此选择逢九过整岁生日更有内涵。

清代乾隆皇帝曾经给寿祺皇贵太妃七旬大庆写过一首贺诗：

《恭祝寿祺皇贵太妃七旬大庆》：碧空爽度绛云飞，寿域宏开恰古稀。庆衍三朝推淑范，惠敷六列式清徽。露珠凝掌琼膏溢，月镜澄宵瑞蔼霏。福祉繁增天共远，称觞岁岁启彤闱

人生七十古来稀，七旬大庆与诗中的“恰古稀”相辅相成。《清实录》还有这样的记载，“乾隆十七年。壬申。十月。癸卯。上诣畅春园、问皇太后安。温惠皇贵太妃七旬寿。上诣行礼、侍宴。”乾隆十七年，温惠皇贵太妃也正好是七十岁大寿。比照“七旬大庆”的说法来看贾母的“八旬之庆”，只能说是贾母的八十大寿，才更符合当时的社会习俗，当然贾母过的可能是七十九岁的生日。

当然，贾母的生日确实存在问题，我们推测贾政连任两届的外任也仅仅是推测，如果按照书中的具体描写，也只不过是过了四年，贾母无论如何也到不了八十岁。还有探春所言“过了灯节”与八月初三的矛盾，也是客观存在的，但是我们不能因为这样的理由而强行解释“八旬之庆”吧！

贾母为宝钗过生日的时候，王熙凤和贾琏有一段专门的对话，如果这一天也是贾母的生日，怎么会如此忽略呢？无论如何也不能一笔不提啊！而且我们结合宝玉生日的时候，探春抽了杏花花签，李纨说“我们家已经有了一个王妃，难道你也是王妃不成？”而我们知道贾元春是皇妃而不是王妃，这样来看“寿怡红”一节的内容是早就形成的内容，而给宝钗过生日，给贾母过八十大寿则是后来增删修改的结果，因此才会在贾母的生日问题上形成了明显的文本矛盾。

总之，贾母的八旬之庆应该理解为八十大寿，而不是庆祝人生进入第八个十年。至于贾母年龄和生日存在的矛盾问题，应该是成书过程中留下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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