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徐言随谈

壹一平湖

九几年的时候，岳阳当地年轻人开始了南下的打工浪潮。

我们村去哪里的最多？一个叫深圳平湖的小地方。

当时深圳平湖繁华到什么程度，为了方便南下打工的人，岳阳到平湖有直达的火车，

过了深圳再坐半个小时就到了。

当时村里里最喜欢说的就是那个谁家谁，当初天天再村里偷鸡摸狗，现在在深圳打工300块钱一个月呢。

刚开始村里去了一个打工，过年回来家里买了一台电视机。第二年村里的年轻人都去了。

那时候我家里装了村里第一台电话，那时候装电话还是挺贵的，座机加网线就花了一千多。

一到周末，就有很多在平湖打工的年轻人打电话到我家，然后约个时间把他父母喊过来接电话。

每次都是我踩着自行车去喊人，接电话的老人家也是欢天喜地过来接电话。

每次接电话都是神圣的仪式，遥远的异乡传来儿子的声音，仿佛与故土再次联系。

讲的啥？儿子一般说过的很好，吃的好，住的好。父母亲就说好好照顾身体，要吃饱，别乱花钱。

打电话一分钟3毛钱，很多老人家生怕打久了浪费钱，一边依依不舍，一边催促着儿子快挂电话。

挂完电话，老人家总是露出满足的笑容，和我爸妈道谢完，迈着快乐的步子回家。

贰——当保安

05年高考后，父亲和我说：专科没必要读了，复读家里也没有钱，你去当兵吧。

叔叔给我的建议就是去当兵考军校，第二年考一次。考不上转士官，第三年再考一次。

考的上军校，以后就是干部，人生逆袭。考不上军校在部队呆五年再回来。

其实更深层次的原因是零几年的时候，当时本地风气不好。年轻人打架，买马，XD 的一大群。楼下巷子里带血的针头经常一大堆。

这样的环境特别容易让年轻人走上歧路。

前几年我还和同学聊起这件事，他说现在怎么没有看到了。我说看不到原因可能也简单，他们活不到现在。

刚好姑父在平湖当保安队长，姑姑给我打电话说，要不你来这里当保安吧。

我说可以啊，听了十几年的平湖，早就是我向往的地方。

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动身了。

坐了十几个小时火车，姑父在火车站接到了我。

住在姑父家，600块钱一个月，每天姑姑给我十块钱。一包好日子的烟六快五，一顿饭两块钱。还可以剩一块五买瓶汽水或者冰棒。

当时的平湖，各种小厂特别多。姑父这个保安队长管的其实就是一个院子。

中间和右边各一栋楼，每栋楼六层十二个小厂，左边那栋楼是宿舍楼，小姑娘们花内裤，胸罩都晾在阳台上，刚好正对着保安室，每天往那里一坐，入眼的都是各种花花绿绿。

厂区是一个大工业园，巴掌大的地方十几万人。中午开饭的时候，从厂房涌出来的打工人，一公里多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头。

叁一一明哥

保安队一共三个人，24小时三班倒。上班的第一天我就碰到了一个熟人同事，明哥。

九几年的时候，我家里搞牛蛙养殖，当时镇上养牛娃的同行关系都挺好。经常一起玩，明哥他爸就是养牛蛙的。明哥大我五六岁，两个人关系还挺好。

后来明哥他爸生病去世，明哥开始摆烂，成了混混。父亲要我别和他玩，怕学坏。结果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到了他。

明哥看到我特别高兴，说你这几年怎么没有到我家去？我知道你喜欢看书，给你留了好多书呢。

我不好意思说实话，编了一个理由说读书太忙了。

在这里上班的除了老板和管理层，都是二十岁以下的小孩子，而且小姑娘特别多，很多都是初中没毕业就出来打工。

小姑娘们对我这个新保安特别好奇，每天都有过来和我聊天的。有几个熟悉的每次买零食都会给我抓一点，保安室桌子经常一堆零食。

明哥混社会多年，在这里轻车就熟，身边的女朋友换个不停。

明哥说，你每天坐这里看她们进出大门，你看中了谁，我来帮你搞定。

我是真相信他有这种能力，为啥？当时院子里一群小年轻和我们关系都挺好，经常一起宵夜。他们女朋友明哥都偷偷睡过。

睡小姑娘多简单？喊出去宵夜，点几个小菜，来几瓶啤酒。偶尔明哥再来一把花，这些初中没毕业的小姑娘马上晕了。吃完当晚就可以来一次深度的握手。

这事我不敢，明哥出事了拍屁股可以走人。我呢？院子里有一位扫地的大爷，就住我家后面，按理得喊伯伯。

厂里老板都认识我姑父，万一走漏风，腿都要给我打断。

当时平湖多少我们村的人，40几个。过节到我姑父家吃饭要轮流吃几天，传回家了，名声都败没了。

一个厂长和姑父说，最近很多男孩子在女寝室乱窜。你们得管管。

姑父要我和明哥晚上去查房，到了十点快熄灯的时候，明哥拿起喇叭一顿吼，要小姑娘穿好衣服坐床上，查寝。

我和明哥拿起手电一个个寝室查过去，门打开。十几个小姑娘一起尖叫。大部分都老实的穿衣服坐床边，也有大胆的穿的内衣躺那里喊，明哥，快来查我。

走到三楼一个寝室，我拿手电一晃，两个雪白的大馒头？拿手电再次确认，看到小姑娘一脸坏笑。直接蒙了，感觉鼻涕流出来了。

出门一看，卧槽，流鼻血了。还好熄灯了，没人看到。

查寝效果很不错，几天后楼上老板特意到保安室过来表扬我们，说效果特别好。就这？啥效果？

离开平湖再次遇到明哥是在老家的一家网吧，那时候我已经考上军校刚好暑假在家。

明哥左手一袋生花生右手一袋土鸡蛋，看到我特别高兴。两个人一起聊起当保安的日子，感觉明哥确实成熟了很多。

可能感觉到我目光，他和我解释，花生和鸡蛋是岳母给的。

原来已经结婚了！

肆——建哥

保安队四个人，姑父不用上班，他的任务就是每天过来找老板们聊天扯淡。

三个上班的除了我和明哥，还有一个50多岁的大叔，建哥。

姑父不喜欢他，我和明哥也不喜欢他。人如其名，我们都喊他贱哥。

又扣门又好色。

明哥在厂里有很多小弟请吃宵夜，他每次都都要蹭饭，蹭完饭还要打包。

院子里有一个食堂，炒菜的大妈和他是老乡，等厂里人吃完了，他再过去厚着脸皮免费去吃卖不完的饭菜。

食堂饭菜很便宜，2块钱一份。阿姨特别喜欢我，每次给我打饭菜比饭还多，而且专挑肉打。

有一次我和阿姨聊起建哥，阿姨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一脸不屑的说：他爸妈真给他取了一个好名字。

建哥的钱哪里去了？一分钱都不给家里寄，都用来泡小姑娘了。

明哥的女朋友都是地下的，从来不到保安室来。

建哥的女朋友经常到保安室来找他，一个星期换一个。

为什么这么容易得手？一是建哥这人嘴巴特别乖，哄小姑娘那就是春风化雨般慈祥的父爱。

二是打工的小姑娘很多都是云贵大山出来的，没读过书。刚来的时候，明哥和我说很多小姑娘名字都不会写，我很震惊，都21世纪了，还有这么多文盲？

我和楼上的一位老板求证，老板说是的，她们厂好几个，上班签合同签名都是别人帮她们写。都是一个村子有人出来上班，然后带一群人出来。

建哥的目标就是这些单纯没文化的孩子。

更过分的是还有一个怀了，建哥哄着人家拿掉了。

这让我和明哥更看不起他了，玩归玩，你的有底线吧。我和明哥一致认为他是我们保安界的人渣，泡妞界的败类。

当时工业园有很多卖小雨伞的机器，一块钱一个，投一个币就掉下来一个。

明哥气的把建哥留在保安室的杯子都丢了：贱哥他妈的实在是太抠了，一块钱一个的小雨伞都舍不得买。

建哥不给钱家里，也不给家里电话。他老婆以为他失踪了，跑到厂里来找他。

建哥躲起来玩失踪，他老婆一看就是那种老实的农村大妈。我和明哥看不下去了，还请她吃了一顿饭，嫂子一直说感谢感谢，搞的我和明

哥很愧疚。

姑父知道这事后，特别生气，让建哥搬起被子滚蛋了。

十月份征兵开始，叔叔打电话让我回老家。上了一个月班，工资600，姑姑给我加了四百，凑齐一千让我带回家。

花了两百请明哥和他几个小弟宵夜，几个人都一边吐，一边抱着哭。

当排长的时候，手下一个兵是平湖人，家里在平湖做生意，几个亿的家产。他知道我在平湖当过保安，退伍后一直邀请我过去故地重游。

19年的时候，我过去找他，顺便去了工业园。当时平湖已经产业调整，很多厂都被搬走了。当年上班的地方已经没人了，整个工业园也只有几个厂。

我查了下平湖现在的房价，平湖房价在3-4字头，南边的罗湖8万+，西面的龙华7万+，即使是东边的龙岗中心城，房价也达5万+。

就像一群高个子中间的矮子。

那些在这里生活过，工作过的，留下各种喜怒哀乐普通人身影被时代的抹布轻轻的抹去。

曾经繁华热闹的平湖，如同一个巨人般倒下。

留在我心中的只有两个雪白的大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