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值班。站在学校大门上,看到大鸟般的学生兴奋地涌出大门,我不觉感到了一些快乐。是啊,好不容易放学后能呼吸到新鲜空气。多好啊。
这时,李老师走过来了,穿着一件很朝气的裙子,远观很有活力。 可是每当我看到她的脸,就立刻想起了一种叫核桃的坚果。她太干瘦了,核桃似的面庞暴露了她的年龄,尽管她的身材很好,步履也很轻盈。
听说她女儿刚考上硕士研究生,老公在外地一私立学校打工,两周才回家一次。她经常是独守空屋的,所以她全身心扑在了工作上,继续担当着班主任。
我想,工作应该给她创造了很多快乐吧。可是快乐之余呢?她有没有别的感慨?
我又习惯地端详起自己的双手,闻了闻。每当我要给学生上课的时候,我都有这一习惯动作,简直成一心理疾病了。还好,这个举动没有引起我同事们的注意,也许是他们太忙了。这年头,谁还有闲心仔细地观察一个人的言行举止呢,只有我是一个例外,尽管我也很忙很忙。
记得几年前听了一老太太的报告会,据说是一位成就卓著的专家,教书写书都非常了得,因为坐得远,看不清她的面部神情,但声音听去是很年轻的,打扮也很优雅,不象是六十多岁的人。听着听着,我热血沸腾,产生了幻觉,我变成了那个老太太,正对着黑压压的人群高谈阔论:我的成名史——,我已出版的著作有——我的研究——。
因为是梦游,免不了打哈欠,我赶紧用手捂嘴以防不雅,哎呀,我居然闻到一股油烟味,立马清醒过来回到现实中。原来味儿是我手上的,我看看左手,放下笔,端详了一下右手,再次闻了闻,证实我的手上确实有油烟味儿。
原来那天早上我刷碗后来不及用洗手液洗手,就飞奔下楼登上听报告的班车。
报告结束了,我逆流而行到了前台,想要老太太签名留念,顺便近距离地一睹她的芳容,更重要的是我要端详她的手,闻她手上是否也有油烟味儿。老太太笑容可掬地为我签名了,那笑容里有菊花的灿烂,又热情地和我握手,我来不及低下头去,她立马转身招呼又一个崇拜者了。
我闻了闻我的手,腥腥的,油烟味还在,但我不知道是我手上的,还是她手上的了。自从有了这次经历,我就落下了这个毛病。今天还好,是妹妹帮我做饭洗碗的,我不用洗手液也没有油烟味儿了。但我又有了新的发现,我的手指已经变粗变老了。
高中时,我的那些姐妹同学都羡慕我有一双美丽的手,十指细长而洁白,有当钢琴家的潜质。后来学了《孔雀东南飞》,他们就找到了恰当的比喻,赞美得更形象了,说我“指如削葱根”。葱是啥玩意啊,长在泥里的,哪有牡丹玫瑰逗人喜爱,但是用形容东汉美女刘兰芝的话赞美我,已经受用啦,我得意了许久。
如今时间在我手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迹。时间啊,对所有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它就像一块砺石,磨去了儿童的纯真,青年的洒脱,男人的锐气,女人的芳颜。
流年似水,人们都会有这种感叹,而且语气颇为沧桑,难道时间带给人们的只有哀叹?如今青年人感受到的多是时间的压迫,“三十而立”的古训让他们喘不过气来,多少年轻人年已三十,学业没完成,事业没起色,恋爱也没正而八经地谈过一次,更不用说结婚了。老年人呢?我想他们应该是时间的胜利者了,因为如水流年带给他们的是无价的财富,那就是豁达和睿智。
当我步履蹒跚的时候,我会有笑看庭前花开花落,天边云卷云舒的情怀吗?
感谢核桃女人——李老师,你让我思考了这么久这么多,我想我端详双手的毛病会不治而愈了。
如果再遇到那位成就非凡的教授老太,我会很大方地伸出手并自我介绍:我是退休教师×××。
(写于2007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