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施永庆

住在一个有山有泉的城市,赶上一个五光十色的年代,在春天到来之际,免不了要沾染一些五彩缤纷的色彩。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在北方,济南是唯一三面环山、山己入城,一面临水、而满城皆水的城市。

或许是因了这独特的地理环境,春天观花赏色极为便利。

我所常去的地方如五龙潭的樱花、百花公园的玉兰、南部山区的桃花、红叶谷的郁金香、泉城公园的牡丹,都是极为人所称道的。

春分前后,一场场的花事如惊雷、如闪电,常常给人惊艳的感觉。

那一天,从省图少儿部借书出来。

儿子问,百花公园的玉兰是不是开了。

我心里一动,便直接奔马路对面的公园去了。

或许是时间还早,玉兰林部分已开,多为半苞,尚无满林玉觞时的壮丽晶莹,花境馥郁。

而儿子却惊讶地“哇”了一声,拖着长长的尾音。

他让我抱着,举着手机去拍一朵低垂下来的酒觞形的花冠。

我从侧面看着,他的小脸在夕阳下格外的认真。

他连拍了好几张,又让我换个地方,将那朵花的形态拍了个十足。

什么时候,十岁的儿子开始对这些美好这么敏感了?

不仅仅是儿子,现在的我,每日贪看不够的便是这身边的色彩缤纷。

春分之后,由萌动到矜持,由青涩到丰满,由单独到分檗,由隐晦到放纵,由寒冷到温暖,由黯淡到光芒四射,每一树赤橙黄绿青蓝紫中间有着多少说不出的诗意?

胜日寻芳“泺”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

突然想起,给我这“新”意的原来还是儿子。

日复一日的日子流过,忙碌中的我,对时序的转换早已麻木了。儿子的成长让我重新回到济南的山山水水里。

五龙潭的樱花最先把春消息带来,他在如雨如雪的缤纷落英中摇摇晃晃的走着,绵绵百米的路散发淡淡的花香;

泉城公园的桃花绯红如云,他边走边东张西望,根本不理睬我让他照相的呼唤;

张夏黄家峪万亩杏花铺天盖地,成云成海,他与小伙伴们在山石间跳来跳去,笑着叫着,撞到树干上,惊起无数花雪落下;

长清双山的油菜花田一望无垠,“黄萼裳裳绿叶稠”,我们在田间瞭望,风筝与蓝天白云交相辉映;

红叶谷的郁金香花色瑰丽多样,红、黄、紫、白等各色成片成块地种植在草坪、林间,他在花间跑来跑去,惊叹莫名。

让我记忆最深的,是在泉城公园的那片牡丹花园。

国色天香丛中,儿子坐在小凳上,手持画板,用中性笔一点点勾勒着花和叶的形状……

春季里的享受莫过于此,背上行囊,带着妻儿,不知不觉间远离喧嚣,走进水墨济南,带着笑意看着他在花间田地间徜徉。

桃始夭,玉兰解,紫荆繁,杏花饰其靥。梨花溶,李花白。”明人程羽文的《花月令》勾勒出花开的次序。

春天从千佛山的腊梅开始,点点黄晕浮动在袭人的暗香里,让人沉醉。

阳历三月,迎春、玉兰、樱花、桃、杏、李有着海一般的激情,上来就是数百平米大面积地燃烧。

三月下旬至四月上旬,蔷薇、丁香、海棠、流苏、榆叶梅、笑靥花,轮番上阵,由集体大歌舞渐成个人秀。

四月下旬,牡丹出场的时候,国色天香气压全场,将这场盛宴推向高潮。

到了春尾巴的五六月,蜀葵、紫槐、玫瑰、金针、鸢尾又是一番风景。

整个花月里,唯有“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可以形容,如此的热烈欢快,如此的旗帜鲜明,又如此的招摇过市。

我还注意到那些未开的花。

它们沉默着,安静的生长,叶片、枝干在一点点一点点地变化。

人们似乎看不到这些,它不过是一株普通的植物,覆盖着马路上的灰尘。

但轮到它们的节奏时,那无法抑制的热烈便爆发开来,如同焰火般地肆无忌惮。

这时,你能听到花们最为艳丽的声音,遍布每一个诗人的心间。

而这些,就在每天苟且行走的路边。

我想让儿子看到花朵的绚烂,儿子却带着我发现了生命的诗意,而不必特意前往远方。

最真的诗意就在我们的身边,在生活的过程中,在我们的眼前、手际和心中。

宋人王淇有诗云“开到荼靡花事了,丝丝天棘出莓墙”。

荼蘼,是南方的花,我没有见过。天棘亦名天门冬,其苗蔓生,好缠竹木上,叶细如青丝。

据说荼蘼也是黄泉中的彼岸花,此花谢后,春天便一去不返。

而天棘没有荼靡的张扬,只是在季节里踏踏实实地伸展出自己一丝绿色,纵使无人注目,亦可娱悦生活,让青春的状态在心间永驻。

春花浮在岁月的山水间。

而我们,浮在大地的岁月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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