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冬梅

小时候,我很爱听戏。这种戏都是小戏,诸如坠子书、扬琴、大鼓书等。唱词以七言为基础,可多可少,灵活自由。大段的唱词之间还有道白。农闲时节,一些说书人就三三两两地来到村里,和大队干部商量一下,晚上就开戏了。

那时候,农村里没电,更谈不上电视。全公社一部电影机,一个大队一个大队地轮着演,两三个月才能轮上一回。应该说农民们最大的娱乐就是听戏了。一部戏唱上仨月俩月的也唱不完。一个村子唱戏,周围村子的人都去听,经常是大人小孩倾巢出动。唱这戏不用戏园子,有一块空旷平坦的地面即可。放上一张长桌,摆上说书的道具,再挂上一盏汽灯或煤油罩子灯,就能把远远近近的人招来了。听戏的人头从里往外渐高上去,乍一看像一座小山坡。唱上几段,已是深夜,说书人要煞戏,听众往往拍一阵巴掌,要他(她)再唱一段,他(她)只好再唱一段。这几乎成了惯例。

我从五六岁时就跟着大人听戏了。别的小孩听着听着往地下一躺就睡着了,我听戏很少睡着了,还能把戏中的故事情节大致复述一遍,并能记住各色人等的名字。我陶醉其中了,有时白天在地里割草,耳边会不知不觉地响起

说书人抑扬顿挫的声音: “说书不说书,上场先作诗。访的是.…..””

后来,我上学了。但只要有戏,我白天上学,晚上照听不误。有一次,我连续听了半个月的戏,眼睛又红又肿,几乎睁不开了。每天午饭后,爸爸就给我上一点眼药膏,我睡一会,晚上继续听。

有一年冬天,邻村又来了唱戏的。刚唱了几天,我正听得如痴如醉,忽然下了一场大雪。

沸沸扬扬的雪花飘了一天,傍晚时停了。地面和房顶都被大雪覆盖,树枝都变成了白色的糖葫芦。我望着院子里厚厚的积雪出神,我说: “我要去听戏。”爸爸说:“下这么大的雪,人家还唱吗? "我坚决地说: “我想去看看! "爸爸看我主意已定,就说: "你想去看看,你就去吧,拿上手电筒。

我穿着草鞋,踩着厚厚的积雪, "咯吱咯吱”的声音伴随着我,向邻村走去。一路上没碰上一个人。走到那个村口,看到唱戏的地方空荡荡无一人,只有皑皑白雪,我死了心,掉头往回走。回到我们村里,经过留喜的家门口时,他家的大黄狗“汪汪”地叫了起来,一下子从院子里窜到我跟前。我心里一惊,头上立刻出了汗,急忙打开手电筒,耀眼的光柱照射在狗的脸上,只见它两眼发出绿莹莹的光,宛如一只狼。狗在光柱的照耀下一步步后退,我

也朝我家的方向退着走,心里像揣了个兔子,咚咚地跳个不停,一直到拐过一堵墙,看不见狗了,我才转过身来,松了一口气,跟踉跄跄地朝家里跑去。

那一年,我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