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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美|文本关注秦朔朋友圈id: qspyq 2015

如果老鼠的春节人们被一把病毒击昏，那牛年就像是水兴后的人们努力适应携带“后遗症”的生活一样。

譬如，打断了人类历史上最大规模的人口迁徙——“春运”。这些伟大的候鸟们，在这个社会阶层变幻莫测、职业场所选择多样、流动成为生活常态的时代，却被轻轻钉在了不便移动的梁木上。在任何沸腾的城市和热闹的行业里，你总是能看见无数这样的人。出生地、户口和常驻地都不重合且仍在不停地变换坐标，他们希冀自己的“腾挪”，能让命运有更大“腾达”的可能性。而如今，短暂的迁徙或许会演变成长期的驻扎。

又譬如，新冠或许还会持续5年甚至更长。这对于需要频繁跨国旅行和做生意的人们就像电器被拔了插头，要默默经历长久的沉寂。世事萧条往往起源于日常便利的坍塌，但到最后人类总有对策，科技就能帮人们扳回一城，但更关键的，对于人们来说，习惯的抽离期总是成长最快的时光，认清现实就是不会让你轻易摘下果实，而是需要毅力与耐心，是完整人生的重要一环。

当然还有，神秘世界会孵出多少硌得慌的硬石块，向人类砸过来，我们更无法预知。“明察秋毫”是这个时代最难的事，这大约是所谓“现代社会”的特征——决定你命运的因素太多了，生活不是只取决于此时此地，而很可能是来自遥远的某一只蝴蝶的一声振翅。一个中国南方小城手机制造厂的工人，如果不了解中美贸易摩擦对中国进口手机原材料的限制，就无法对自己的职业前景作出判断。别说工人，就算是预测大势的经济学熟手，一旦极目远眺了，也会觉得自己渺小。

以前所有的亲身体验会局限想象，如今所有的体验都在拉伸想象，体验更迭到想象小跑都追不上。听一个朋友说，他30年前还在田里种地，现在每天都在听“得到”上的课，连自己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快手抖音的爆红还没让中老年人回过神来，Clubhouse又开辟了一条体验颠覆的新赛道，周末进去还是一堆人如火如荼在开会。你瞧，主动扑向996的人还不是少数。

所以，即便是在这个能让勤勉的候鸟们和996族群稍稍回血的春节，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恰如其分的时刻，能把一口长长的气呼喘出去，人还是免不了被种种“后遗症”所产生的压强挤压着，就如搬进一个甲醛未散的房间，眼睁睁目睹它侵占人们自由呼吸的领地。

但人和巨变世界共处的能力同样是骇人的，总会从激烈的对峙，走向妥协与和平。

自由受限的时代不是没有过。文革时期买东西都要票证，洗澡有澡票，理发要理发票，还有大粪票和觉悟票，这种物质上的受限，对现代孩子来说一定都是骇人听闻的考古学。所以你看，无论是多么疯狂的时代，一旦挤进历史的章节，就会淡化它狰狞的面目，似乎自成秩序和音律，如同四季俯仰，日月盈亏。

承认很多事不过就是故事新编，大概会使得现代人被命运折腾这件事没那么难堪。

当然我觉得更好的一种途径，是精神上的免疫。

日本企业家稻盛和夫写过一本《心》，他认为“境随心转”，人生一切的事物都由内心塑造，内心的想法可以改变周围的环境。荣格也说过类似的话，潜意识指引着你的人生，而你却称其命运。我用一个晚上就看完了《心》，对荣格的理解更是颇有共鸣，我觉得这些短小精悍的智慧，在你还未参透困境对你命运的种种点拨时，已经给出了良药。

稻盛最初意识到这一点，还是个小学生。当年他整个家族都笼罩在肺结核的阴影中，他害怕被传染，每次经过患病卧床的叔父的小屋时，总是捏着鼻子飞跑过去。啼笑皆非的是，最后独自照料患病亲人的父亲没被感染，对疾病不放在心上的哥哥也没被感染，只有一味恐惧厌恶疾病的他倒下了。

从少年开始，他的人生就四面楚歌，小学考初中两次失败，高中毕业也没考上理想大学，后来的就职仍然不顺。他所有为改变人生而做的努力像是杯水车薪的打桩，仍然让命运陷入不可自拔的淤泥里。

大学毕业后他进入京都的一家绝缘瓷瓶公司，艰苦糟糕的环境让他和其他人一样怨天尤人，苦闷彷徨，他始终没有找到适切的方式来化解命运里的浅滩暗礁。但无处可去的窘境最终让他破釜沉舟，干脆洗心革面，全身心地投入工作。蹊跷的是，至此，命运开始逆转，一直被挫折侵占的人生突然迎来了前所未有的顺境。

稻盛说，“那绝不是因为我的能力提升了，也不是公司给了我优越的环境，仅仅是改变了思维方式和心态，周围的境况便焕然一新。”这是他生命里，体悟到的朦胧而又最确切的力量。

本质上来说，人的生活状态有两个决定因素，一个是外部环境，一个是内部意识，或者说内心状态和思维方式，用稻盛的语言来讲，就是秉持一颗怎样的“心”。

稻盛的人生就是一个普通人通过改“心”而收获圆满人生的样本。当患得患失，牢骚抱怨在他心里盘踞着辽阔的疆域时，人生充满了挫折；当他被外界环境所迫，不得已才改变心态、接受命运时，人生突然开始有了起色；当他从中受到启发，开始主动驾驭自己的心灵，在“利他”的方向努力实践时，人生进入了正向循环；而当他思考透彻，开始构建“利他之心”的哲学体系时，不仅自己的人生无往不利，而且成为了公众领袖，为他人带去幸福的秘钥。

稻盛说，不管顺境逆境，好事坏事，都要感谢。人生的目的就是磨练心性，为他人尽力，而绝不是什么钱权名利。这虽然是一个很单纯的度过美好人生的秘诀，但没有任何人来教我们，学校不会传授，父母也教不了孩子，因为能在人生中真正贯彻的人，凤毛麟角。无论拥有多么卓越的才能和财富，仅仅因为不懂得这个秘诀而大大浪费人生的人，何其多也。

“后遗症”不是牛年的专利，而是生活的本质。因为任何事的尾声并不是花满月圆的，也不会烂到底了，而是未知的，开放的，难解的。

在世间行走，如果你感恩，知足，时时磨练心性，会觉得一切都如意；可如果你精明太过，总想着急功近利，立竿见影，不如意的事一定很多。如意和不如意并不绝对，都是主观感受。别想着每一件事都圆满，如果每一件事都圆满，注定最后那个大的结局就很难圆满。在我们无法描述的层面，有一个更大的势在后面，那才是人生的一锤定音。

无论生活是如何荆棘遍地，靠着这些历史罅隙中遗漏下来的一点教训而习得的美好心性，能够帮助我们度过将来的许多危机。如同大山养育出来的一条小小清泉，终年叮叮咚咚地流淌，绝无干涸的危险。

做到这一步，至少我们跟这场劫难交了平手。它带走我们一些，我们也留下了一点什么。

「 图片 | 视觉中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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