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在同一个教室里,对孩子们来说是一样的& amp# 039;豆腐课& amp# 039;给了,但是& amp# 039;75后& amp# 039;仰光战和& amp# 039;95后& amp# 039;魏南总是不理解对方。
九渡河小学老师郅伟男音乐教育科班出身,也是“豆腐课”课程指南的设计者和主讲老师,这位城里来的青年以前从来没见过人做豆腐。镇上的豆腐手工艺人杨坤全是“豆腐课”的技术指导,但他没有教师资格证,不能独立授课。“还是需要我来引导整个课的,杨师傅是其中一个环节,技术支持。”郅伟男解释。第一次上课前,杨坤全看了一眼郅伟男的课程指南:经济学、数学、科学……他困惑:做块豆腐就能学这么多,这不会就是年轻人根据自己想象写的吧?一年前,在北京怀柔山区的九渡河小学,郅伟男等老师也都不知道这些村镇的手工艺人到学校后会带来什么改变,更不知道这种改变又和村庄本身会有什么联系。一切只有这个山区小学背后的北京十一学校课程团队心中有数。于海龙是“城里名校来的校长”,在来九渡河小学以前,他是北京十一学校一分校的副校长。“把一个平淡无奇的农村中心校改建成辐射周边的乡村样板校”,这是北京十一学校联盟一年前来这里时的任务。真正的变化,从去年夏天贴在九渡河镇6个村村口的招聘启事开始。豆腐工坊学生自制的思维导图。 杨书源 摄
“乡村教育合伙人”其实九渡河小学教育实验的全貌,并未在那次手工艺人招募后完全浮出水面。镇上人回忆,他们只知道2020年夏天,新来的执行校长于海龙和学校老师加了一整个暑假的班。“好像在鼓捣一些神秘的事情。”一位村民说。假期结束时,老师们在周边的几个村口贴了很多启事,“寻找能工巧匠,只要您在农业劳动、生产劳动方面有一技之长即可加入我们……”这是一份招聘“乡村教育合伙人”的海报。海报还被孩子们拿给了家长,在老师和老师的朋友的微信朋友圈里疯传。一周后来报名的手工艺人近80人,有做豆腐的、做灯笼的、养蜜蜂的、养鱼的、养蚕的、榨油的……几位老师在门口支起桌子,挨个面试,最终录取了40位手工艺人。面试录取标准是什么?“主要就是聊聊他们对教育的想法,还有就是给孩子讲课需要面善一点。”当时于海龙没有对应聘的手工艺人说出全盘计划。“我想他们要的就是那种技艺精湛的手工艺人。”在被录取以前,杨坤全特地拉着郅伟男去自己的豆腐传习所看看。这位豆腐制作非遗传承人一直在以豆腐为媒介做亲子教育类的体验课程。最后他被录取了。同年8月,学校利用闲置空间建起了一排小平房用作工坊课程教室,其中包括木工坊、厨艺工坊、豆腐工坊、非遗工坊、创美工坊、种植养殖工坊……学生们一下子多了20多门课程。他们根据自己的兴趣递交参与工坊课的意愿。工坊内还设了管理职务,例如经理、销售经理等,也由学生自主报名竞选。第一节课前,郅伟男把“豆腐课”的课程指南提前交给杨坤全看,并对他说:“您放宽心教孩子们做豆腐的技能,其他我来负责。”于是在这个阳光充足的长条形玻璃阳光房里,他们开始了课堂探索:“豆腐课”主操作台有3个,用于完成3道工序,分别是磨豆子、点豆花做豆腐和做油豆皮,孩子们三五成群分操作小组站好。
杨师傅在教授学生做豆腐。 杨书源摄
郅伟男常在每节课开头时向孩子们介绍这节“豆腐课”的主要任务和后续思考问题。随后实操环节里,场地交换,杨坤全是主讲人,郅伟男在3个操作台之间巡视,辅助孩子们完成比较难的操作。第一节课,郅伟男就向孩子们提出了一个问题:豆腐好吃,做出来除了自己吃,是不是还能卖?孩子们一听要卖豆腐就兴奋,课上课后总和郅伟男讨论个不停。杨坤全也明白了,这节“豆腐课”的确不仅限于做豆腐。课标要求六年级学百分数,因为磨豆腐需要计算黄豆和水的比例,所以孩子们提前就学会了。杨坤全也开始用郅伟男的思路想问题了,有一次他带着孩子们做豆腐乳,下意识地问孩子:“你们能不能告诉我这一大块豆腐乳可以切割成几个等分的小块?每块的长、宽、高各是多少呢?”他对做豆腐的每一个环节太熟悉了,他由豆腐发散出的学科常识,有时比郅伟男的课程设计更自然。上学期课程过半,杨坤全和郅伟男的课下交流越来越多。新写下的课程设计中,也逐渐出现了两人共同策划的内容。从做豆腐到学科综合训练,这仅仅是这个劳动课程实践的1.0版本。
杨师傅在教授学生做豆腐。 朱健勇摄
“会做更要会卖”起风时,教室门口高悬的“豆腐工坊”木头幌子重重敲击窗户,发出有节奏的声响。这是孩子们一次愉快的交易:豆腐工坊的孩子想在门口挂一块招牌,隔壁木工坊的孩子就盘算卖给他们一块定制招牌,买卖就这么做成了。在校长办公室的书架上,摆放着一块手工皂,这是学校创美工坊的孩子推销给于海龙的。这群孩子为了这块手工皂去了两次校长办公室。第一次去推销,孩子们只说:“校长,我们觉得您需要这块手工皂。”“为什么我需要?”于海龙故意问。孩子们答不上来,交易失败。几天后他们又来了,说:“校长,我们观察到您皮肤比较粗糙,这块肥皂可以帮您去角质。”这次总算成交了。于海龙爽快地付了13元校币。于海龙很愿意和别人分享这个故事。他认为,开设工坊课,最终目的还是让孩子们解决真实问题。在豆腐工坊的墙面上,有好几张孩子们去校外推销豆腐的思维导图,从这些歪歪扭扭的总结文字里,可以得知他们去了卖牛肉汤的连锁店推销豆腐,但是因为店里都有固定的供应链所以没有接受。后来孩子们又在老师的引荐下联系了北京十一学校总校,他们的豆腐成了总校食堂最受欢迎的菜。起初,孩子们把产品推销给老师,总是根据亲疏乱定价:这位老师和我关系好,我卖他3元校币;那位老师批评过我,我就卖他10元校币。老师们提醒孩子这不符合规范的市场交易原则,并且和孩子们一起做了成本核算,开始统一定价。
豆腐工坊上贴着的思维导图。杨书源
上学期期末,各个工坊交易的商品数量和频次越来越多,孩子们想到了推行会员制,以更低的价格回报老顾客。不久,每个工坊的董事会都讨论制定了“九小会员制”,统一悬挂在工坊的墙上。韩建鹏是一位在当地开木材加工厂的手艺人,也是木工坊的老师。“有的低年级小孩刚来的时候没那么投入,还总是和我说‘老师,我鞋带开了’。”韩师傅说到这儿忍不住笑了。孩子们做尤克里里、滑板,这些是他们在课程老师的引导下调研了当地市场后,才决定批量生产的。
木工坊韩师傅展示学生作品。 朱健勇摄
变好还是变坏?不少老师都记得去年9月九渡河小学的那场开学典礼,整个仪式没有领导讲话,就是想把自主权还给学生。“会场里放着轻松欢快的音乐,如果是北京城里的孩子,他们就会很自然跟着音乐律动起来了,但这里的孩子毫无肢体反应,依旧直勾勾盯着台前看。”来自一分校支教的李玉华老师说。上学期结束的校园狂欢节,这些孩子和以前完全两样。“他们尽情在那儿吆喝,一点也不怯场。”六年级的谢明轩是木工坊的副经理。他现在说起销售来,对市场调查、价格、需求量这些词语信手拈来。因为销售带来的工资,谢明轩拥有了160多元的校币存款。肖金鹏是豆腐工坊的销售经理,在以前的常规课堂上,他是老师眼里“最难对付”的调皮学生。在谈论起为什么选他担任这个职务时,他不急不缓地说:“因为我记忆力好、口才好,特别适合做这个工作。”有外面的客户来豆腐工坊买东西,肖金鹏和他的小伙伴们已经形成了固定的营销分工:他负责讲解产品,总经理负责讲解工坊的会员制,榨油坊的副经理负责清算客户买的商品价格。整个教育实验就像是一个微缩版的成人世界,记者疑惑让孩子们过早接触这些关于商业、成本利益、人情世故的内容是否合适。“学校其实是一个很安全的小社会,试错成本低,我们让学生卖豆腐的最终目的也不是赚钱,而是让学生在真实的环境里充分试错,面对不同的真实挑战,寻找问题的答案。”于海龙说。“乡村有什么,校园就有什么”对于农村孩子,于海龙总能说出些别人说不出的道道,比如:他们大肌肉群很发达,爬一棵树一会儿就上去了,但是小肌肉群不太灵活,不会掐着手指头做算术。现在他正在策划一节专门的“爬树课程”,物色合适的树木、在树下加装防护装置……于海龙觉得选择自己去山区对口支援办学校,还是和他的成长经历有关。他从小在密云的农村长大,读的也是村小。九渡河镇80%以上是山区,这所小学的生源主要来自环抱镇中心的6个村庄。当地政府请北京十一学校联盟李希贵校长去办学时,他说就办一所“山区样板校”。在他看来,九渡河小学就是最典型的农村学校——100人出头的学生规模,没有寄宿的学生,一小部分是留守儿童。2020年1月,北京十一学校一分校刘艳萍校长带着于海龙和团队成员一路沿着盘山公路七拐八拐,开了1个多小时车到了九渡河小学。“这里就和我印象里儿时的农村校一样。”于海龙感慨道。他发现这个学校进门后几乎没有任何游乐设施,孩子们的活动范围仅仅局限在两栋教学楼里,教学楼对面大片的平房都是教师休息室,都上着锁,孩子们平时进不去。“学校没有购置给孩子们日常使用的课外体育活动器械吗?”“买了,库房里有好多新的都堆着呢,曾经有孩子们玩这些器材受了伤,就都锁起来了。”老师说。“乡村有什么,我们校园就有什么。”于海龙不止一次对老师、工匠、镇长、家长说过。就这样校园后面的一块荒地慢慢变成了一个种植养殖基地,山鸡、羊驼、白兔在里头悠然自得。学校教学楼前面的苗圃里,有家长送来了几棵梨树……“我还要把家里的小牛和小羊都牵来。”孩子们把这里当成乐园。大家把原本的教师休息室改造成学生的特色课程专用教室,把学校里原本上锁的房间重新向学生开放。
九渡河小学操场。 朱健勇摄
校舍改造好后的第二步就是改善食堂伙食——当时北京十一学校团队去食堂看到,学生们都挤在一个大棚里,端着铁盆站着吃饭。在收到企业捐助后,学校翻新了食堂,给孩子们在餐厅装上凳子,还推出了9元一份的自助餐。
其实最关键的还是对老师的激发。九渡河小学本地年轻老师居多,基本都是普通师范院校的本科生。于海龙还建议老师们去城里跟着十一总校或者分校老师听讲座。“纯英文的讲座,刚开始什么都听不懂,就感觉是在被碾轧。”老师们一边诉苦一边查单词、记笔记。创美工坊的负责老师武元伊生于1995年,去年她一整个暑假在家忙着设计工坊课。等开学回到学校,她发现工坊教室已经在挨着学校大门的一片荒地上建成了。“不仅是这个校园在变,每一个人都在变。”武元伊记得有次她邀请同事来家中玩,以往两个要好的小闺蜜聊的无非是家长里短,但是那天她记得自己和同事竟然不自觉地聊起了“学生成长体系”。
孩子们在活动器材上玩。郅伟男供图
“小镇就是孩子们脚下的世界”
中午饭点,从学校出发车行十多分钟后,老师们带记者来到了当地最有名的一家农家乐。老板很自然地招呼一行人,显然彼此并不陌生。“这里用的也都是我们豆腐工坊的豆腐。”郅伟男不经意间介绍了一句。这个学校的元素正在向当地的乡土环境渗透。新学期开学后,学校进门第一栋教学楼的木栅栏墙上刻下了新的校训:脚下有根、胸中有志、眼里有光、人生有为。和校训一起印下的还有4张比例尺不断放大的地图,分别是世界、北京、怀柔区、九渡河镇。这个设计老师们想了半天,寓意“小镇就是孩子们脚下的世界”。李希贵曾经向老师们讲过:古时候学堂在乡村也是一个连接各方的中心,比如不识字的人会到学校去写状子,当时的学校不是孤岛,但是后来学校就变成了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乡村学校和乡村应该形成一个生态系统:学校引导学生实践,由此让他们探索发现农村的薄弱环节和不足。”这是老师们对这个学校的期待。
高年级学生在老师引导下制作的九渡河镇产业布局图。 杨书源摄
从开春到了镇上后,老师们一空下来就往学校附近山里几个村子溜达。栗子树、果园、农民房都是他们驻足的地方,他们慢慢把附近村子的村支书都认全了。杏树台村的村支书王俊雄是种植果树能人。去年夏天学校想在校园里栽一片果树,王俊雄有果树服务队,就立即送去了20多棵长了四五年的海棠树、苹果树……后来他还送来了肥料,教学生果树养护。不管学校给不给钱,王俊雄都想把果园打理好。不过他也有私心,他希望本村六七名本不在九渡河小学学区内的学生也能从中受益,和九渡河小学学生一起参加活动甚至求学。新学期开学,九渡河小学来报名的学生又多了3人,成了141人。同时校长也不时接到来自北京城区的电话,“北京城里的孩子,能来这里读书吗?”九渡河小学正在逐渐和附近的小学结成联盟,一起开发课程,一起推动乡村教育的变革。在怀柔区北端的宝山镇中心小学,校长任龙每天都要去学校附近的学生劳动基地转转,整个学校的小孩都在等待着4月春耕。“我们不能照搬九渡河小学的课程体系。”任龙判断依据是,这里是距离区中心70多公里农业镇上的寄宿制学校。“现在我们村里种田的都是60岁以上的老人,农耕传统不能就这样失传了。”任龙说。但是乡村学校补足农村短板的思路没变。“本地种植是最传统的耕作方式,但学校的试验田里也在尝试种一些新作物,比如试种佛手瓜等村里没有但利润高的品种,随时准备向全镇推广。”九渡河小学老师心里一直有个年份——2035年,那年是教育实现现代化的年份。到时九渡河小学现在的孩子大多20岁出头。“希望他们那时以各种形式带着资源回到农村,成为弥补农村产业链薄弱环节的人。”郅伟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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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作者:杨书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