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终系列专稿(二)

编者按:

如果说2020年是人类遭遇疫情的“应激”年,那么2021年,人类就进入了疫情后的“应对”年,开始适应新的生活方式,调整自己与生活、与世界的关系,寻找“后疫情时代”自我发展的路径。

这是一场道别,也是一种重逢——在改变中与曾经的自己道别,也在改变中与新的自己重逢。

一年将尽,《天天副刊》设计了一份问卷,九个简单的问题,却有很多不同的回答。在这里,我们选择了那些精彩、真诚、有趣的回答刊出,作为对2021、对这个时代的一份记录。

小柯

词曲创作人、音乐制作人、剧场主理人、音乐剧导演、歌手、演员。1971年生于北京。写出过《因为爱情》《北京欢迎你》《等你爱我》《想把我唱给你听》等名作。2007年开始涉猎音乐剧。2012年创立“小柯剧场”。2021年12月,自编自导音乐剧《西大钟下》,并尝试“先看戏后付费”模式。

那日松

映画廊艺术总监、策展人。历任《大众摄影》《北京青年报》图片编辑,《摄影之友》执行主编,法国《PHOTO》中文版执行主编。2007年,联合创办映画廊。2015年,创办“故乡的路——中国少数民族摄影师奖”。2017年,创办“映·纪实影像奖”。2021年创办“映·PHOTO线上影像拍卖”。

刘洋

雕塑家、探险家。1972年生于哈尔滨。十年内在五大洲34个国家,完成76个大型公共雕塑,位列“华人第一”。国际雕塑创作营联盟创始人、秘书长。前电视导演、中国户外最高奖得主。著有畅销书《刀锋上的行走》。2021年10月1日,其作品《雪孩子》成为第一个入驻北京冬奥园的雕塑。

1.对您个人而言,如果用三个关键词来记录这一年,您会选择哪三个词?为什么?

小柯:对我个人而言,“挺好的”。因为你不得不关机重启,捡起来过去丢失的很多习惯,比如说阅读,这就是一件特别好的事。之前你每年的生活状态是这儿那儿到处跑,你不会那么安心。真是从2020年开始,因为你哪儿也去不了,也什么都干不了,那只有在家看书。所以这一年看了很多书,又仿佛重新回到了学生时代。

那日松:“等待”,等待疫情结束。第二个是“忙碌”,恰恰因为疫情的不确定性,让很多事儿也变得不确定了,很多事儿是突发的,就集中在一起做了,反而弄得阶段性地特别忙碌。第三个词是“再等待”。先忙吧,大家都说明年有希望疫情结束,如果没结束的话就继续忙碌。

刘洋:马上就能想到的第一个词是“沉淀”。以前每年都走很多国家做雕塑,今年终于可以不走了,虽然是被动的不走,但是你可以更清楚地去想一想。

第二个词,“补缺”。如果我常年一直奔波在做雕塑和去做雕塑的路上,其实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联盟的建设,也不会思考个人一些经济上的事情。现在你有时间,就把以前觉得该做没有做的事情去做出来。因为我觉得疫情,它是个天灾的事情,这种天灾是谁都挡不住的。有的时候会想,除了世界大战,其实需要全世界人共同承担的事情也并没有多少,这回疫情可以算一个,大家同呼吸。

第三个,能“更清晰”,更清醒地知道世界的无常。美好的生活、活在和平年代,并不是天生你就应该拥有的,那不过是你的运气。你完全有可能生活在战争年代、疫情年代,你必须得承认这个事情。如今我们赶上了这个事儿不大不小——说大,它似乎让你所有的事情都变了;说小,我们还在这里吃饭,还可以喝酒,还可以跟家人见面,一切都ok。所以说并没有那么糟糕。

2.这一年,疫情给我们带来的负面影响不言而喻,但以您的慧眼来看,它给社会带来的正向的启示是什么?如果有,说说您的经历或看法。

小柯:就是使大家、社会都一下儿成熟了。原来我们觉得很遥远的事情它就在眼前,也会打消很多人盲目乐观的态度。

那日松:让很多人更加看清了这个世界,看清了自己,看清了周围的人和环境。过去大家都像被绑在时间车轮上一直在转动,感觉这个世界就是你所想象那样。疫情来的时候才发现,人也不是过去了解的那些人,就像很多人说——“疫情让大家产生很多分裂”。就像人说“世界因为疫情转了个弯”,整个人类的道路转了一个弯,之后重新开启这个世界的时候,可能很多人就更加清楚自己能做什么,或者到底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刘洋:从正面来说,确实让人清醒。疫情从物质上来说肯定是一个特别糟糕的事情,但糟糕的物质生活会让你的精神得到更好的洗礼。有句话——“只有困难才会让你成长为一个伟大的人”,奢华可能会让人沉沦,但苦难会让你更好地去审视现实。

3.这一年,哪一项“全新事物”进入了您的生活?

小柯:抖音。录抖音玩。全新的事物。内容什么都有,乱七八糟,去看看就知道了。

那日松:映画廊尝试的“映·PHOTO线上影像拍卖”。之前我比较多做展览和出版,其实摄影里面很大一块儿是影像的市场价值。过去没有时间、精力,或者也不太想去介入,觉得太麻烦。疫情之后有了机会我们做“线上拍卖”,让我开始去研究影像市场,挖掘中国影像收藏资源,才发现它就像一个无边无际的金矿一样,看到了一个全新的摄影世界。通过线上拍卖,将很多已经过去、快被遗忘的中国摄影家的作品推向市场,让他们重新得到关注。这是件早就该做的事。

刘洋:有啊。往年我每年在国外做七八个雕塑,而今年因为疫情出不去,我反倒在国内做了四个公共雕塑,是历年来最多的。以前常说,要把好东西多建在家门口儿,今年终于实现了。

4.工作、学习、社交、心态……饮食起居、健康休闲、消费娱乐……这一年,您最积极的变化在哪个方面?稍详细地说说?

小柯:没啥最积极的变化,消费娱乐少了,社交也少了,学习增加了,我看了两本《世界哲学史》。

那日松:更注重亲情和友情。跟母亲待的时间更长一些,尽力弥补过去对老人少陪伴的欠缺。自己过去的情商,对人情世故经常会产生一种反向思维。现在越来越开始顺着去想,更多地去理解别人。

刘洋:去年一年我被隔离了90天,我在尼泊尔隔离了40多天,在国内又隔离了40多天。很多人隔离90天都得疯了,我没有啊。隔离在屋里闲着,我把一个枕头塞到橱柜里头,正好是适合拳击的高度,就拿它练拳击。包括在尼泊尔吃40天蛋炒饭,我觉得也是人生中难得的经历。

5.2021年,您最得意、最后悔、最痛苦的一刻分别是什么?

小柯:最痛苦就是我父亲去世,那可能是最痛苦和最无助的时候。我很少有这种时候。人发怒和绝望都是因为你没有办法,你只要有办法绝对不会走到这两个极端。我是很少绝望生气,很少悲伤,因为每当事情出现的时候,我都会第一时间想解决它的方法。但是你面对人生这种结束的时候,你想不出任何办法。

那日松:原本有件比较得意的事,今年我们在西双版纳做第四届“故乡的路——中国少数民族摄影师展”,把一个非遗村整个包装起来变成一个展场,策划跟所有的设计都非常棒。突然之间那个地方被划到边境了,北京人不能去了。活动还是继续举行了,但是只能让布展公司去布展,让别人去主持典礼、颁奖。而作为创办者、策划者、设计者,对于近几年做得最得意、自觉最有创造性的这个展览,我突然变成了局外人,只能在线上观看。这是一件让人觉得痛苦的事。

后悔没有。我这人从不后悔。

刘洋:“最得意”没有。虽然我的雕塑“雪孩子”第一个入驻了冬奥园,但我觉得它只是我事业中往前走的这么一步,它不稀奇。“后悔”也没有。你比如我今天做的事情,我今天可能想起来后悔,当你到了明天之后,你不会想起今天什么后悔。它已经是昨天的事情了,而你的事情是在发展的。“痛苦”和“后悔”在我看来是一个词,都是那种负面的情绪。

6.2021年有哪些好书或影视剧、综艺、展览让您难忘?您会选哪两个推荐给大家?理由是什么?

小柯:前阵儿看了杨刚在美术馆的一个展览,挺棒的,是水墨画现代,也有油画。这个画家已经去世了,他原来都是在国外做展,从来不在国内展。那个画展让我印象很深刻,就是明显可以看到一个艺术家成长的过程,而且与众不同。

书太多了,看大家要看哪一类吧。如果对社科类的感兴趣,有一本叫做《粮食·枪炮·细菌》,能够让你对整个历史、世界有一个宏观认知。要是对经济方面感兴趣,有一本书叫《原则》,作者是经济学边缘的一个人,正经经济学里边人是不带他玩,但又不敢不带他玩,因为他用自己的方法做对冲基金、股票交易,他总是赢家。他写的这本书就是讲他做事做人的原则。人物传记,我推荐《南渡北归》,写民国那些人的命运。还有一本心理学的很好的书,叫《少有人走的路》。

然后我觉得最牛的是《三体》,在那样的幻想和思想面前,文字已经无所谓了。看文字你看《百年孤独》吧,我这一两年《百年孤独》重看了一遍,《红楼梦》重看了一遍,我觉得这是中西两大现实魔幻主义,我是这两部书在一块儿看的。

那日松:推荐中信出版社的《故乡的路》,非常用心设计编辑的一本书。这本书还引发了我们跟音乐人陈鸿宇、纪录片人顾桃一起,策划合作了“重拾·故乡”音乐影像生活节,是融合了音乐、摄影、纪录片、艺术品集市,完全跨界的一个艺术活动。虽然在疫情中举行,但仍然产生很大的影响。对我后来西双版纳那个策划有很大的启发,就更加跨界,更加跟社会和人的生活结合起来。

刘洋:说本书吧,《阿富访古行记》,作者是刘拓。这个孩子我也不认识,但他是我们探险家协会的人,我们一起录过节目。然后我对他也略有了解,我觉得这个孩子的精神,用生命去为人类留下来那些记录,是我们这些人应该学习的。当然我们尽量不要像他那么冒进。我觉得社会是需要一些这样的人的,为了自己的理想,可以做一些认真的事情。推荐这本书,也是对他一份敬意。

7.如果有时光机,2021年是否有哪一刻,是您想重新来过的?具体说说什么理由?

小柯:那就是现在这个(音乐剧《西大钟下》),每天演戏、唱歌、喝酒,绝对是今年过得最快乐的时光。

那日松:对我来说,2021年真是没有。就希望这一年赶快过去,等待、再等待。都不太想回忆这一年,因为感觉过得实在太快了。

刘洋:我觉得没有,这跟性格有关系。这个世界是往前看的,你走的每一步,我觉得如果是成功的,那是你获得的东西;如果是失败,那也是你的经验。

8.马上就到2021年的最后一天了,您有最想说却没有说出口的一句话吗?是什么?对谁?

小柯:对我认识的所有人讲:“都别闹,好好过日子,别折腾。”

那日松:最想对这个世界说:“我想重新看看这个世界。”这一年被耽误的时间太多了,其实以往,我们每年都要有好几个到国外去探访的事,这两年全都废了,把我的计划推迟了两年时间。所以我希望赶快能让我出去,再开始回到真正的世界之中。

刘洋:有想说的,但没啥说不出口的。就是,“希望这个世界能早点回到我们以前熟悉的样子”。

因为我是在世界上做雕塑的人,我有那么那么多的朋友,我好久没见他们了,我还有没还他们的钱、约好了的事情。而且我们这个行业,如果你到七十四五岁,基本上就没法弄了。组织者也不太会邀请你,因为你年龄过于大,担心有危险。然后本身自己的体力也不行。我有一个日本雕塑家朋友,大概三年前他跟我说:“我做雕塑准备做到74、75岁。”说再做三四年就不做了,可能就出不来了,身体觉得有点跟不上,或者是不想那么奔波了。那一转眼就又三年了,我不知道我再回到我们那个圈子的时候,是不是有些人就再也见不到了。

9.对于即将到来的2022年,您一定已经给自己设立了些小目标、flag,选三个跟我们分享一下(且不管它们能否实现哈)?

小柯:目标没有。我记得2020年年初的时候,那天下雪,我看着那个雪花,突然有一个念头,就发了一个朋友圈。那时还没有听说疫情的消息,我说:“怎么看都是个好年份。”没想到接下来半句,现实后来说:“那不是个好年份。”所以2022年,我觉得应该是个好年份,希望疫情赶紧结束,各国间赶紧打开,我们赶紧能够自由行走。

那日松:本来今年我个人的第二本书要出,新的一本摄影和文字合集的书。其实基本都设计完了,就是因为没有收尾,一直放在那儿。希望明年能把它真正做完出版出来。

锻炼可能是第二个很重要的事情。我从来不健身的,过去一直觉得自己身体素质特别好。现在发现腿脚没那么利落了,不活动活动的话可能会出问题。

第三个就是希望能够去我想去的地方,做一些影像方面的拍摄。作为一个摄影人,居然有这么多年连照相机都没动过了。明年应该去一些一直想要去的地方,把想拍的照片给拍了。

刘洋:我的目标都巨大无比。我们的联盟,明年是建立10周年。我想出一本书,让全世界的会员,每个人写他们自己的国家,然后综合在一起。之前可能你了解法国,但仅仅能了解巴黎、马赛这种大的地方,你可能不了解诺曼底、里尔之类的小城市。那么我们这些信息都是来自于这些小地方,能让你看到真正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巴西不仅仅是里约热内卢,还有阿雷格雷;俄罗斯也不仅有莫斯科、贝加尔湖,还有类似像楚瓦什、奔萨这些小地方。

采写/本报记者 吴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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