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风》是杨建民《健民短语》的增订版,杨建民把自己的文章命名为“九”,杨建民老师有诗人的情操、哲人的高瞻远瞩、学者的渊博和艺术家的素质。这是他心中自己山丘的基础,是“九”、“笔调”、“笔调”、“不寻常”。这些“九”们当然不可能成为生活的实录,也不是通常的故事,更不可能是作者诗画的人生浓缩。《一个人的风》是几乎概括作家“人生”的散文集,资料丰富,令人惊讶。但是,这许多材料,作家却用诗的构思方式来回应。换句话说,作者将诗情融入散文,诗情的直白臆想,叙事的情绪下降,讲道理的密切针交织在一起,读的时候不忍心把书解开。在创作过程中,作家的诗意思维与知性思维相契合,其心理的分层过程也很明显。杨建民老师的这种创作历程可以比喻为郑板桥的“三粥”境界。“词句”的创作确实经过“眼睛的竹子”——“胸前的竹子”——“手上的竹子”,达到了“可以扫墓”(宗兵《画山水序》)的苗境,这三重境界的区分当然不是绝对的,它们相互渗透,相互影响。这三重境界也不是时间上的收购,也不一定是先来后到从一个阶段转到另一个阶段。但是可以肯定的是,《雪之竹》能突出创作的感性特性,给人以明显的审美享受。《胸中的竹子》更加突出了审美感悟,展现了作家出色的审美想象力和理解力。《手中的竹子》突出了文章技法和章法,这也是作家随意奔跑后境界的实现和升华。这三重境界的到来正是因为杨建民拥有的“妙案”、“妙心”、“妙招”。
帅气的眼睛:公寓努儿书
金成坦在《杜诗解戏题王宰画山水图歌》中这样说。“天下的描写一定会有奇妙的眼睛。他的妙招写的纯粹是妙招看到的。如果眼睛看不见,他决不会放手去用。这两个球永远不同于快攻。”杨建民无疑是具有“妙案”的“杨公”。那么,“妙眼”该如何补救呢?“妙案”的修缮首先强调的是体验对“事物”的敏锐把握。清代Kuang Khi 《蕙风词话》云:“‘春山淡雅而笑,哈桑绿如铃铛,秋山清澈如妆,冬山惨淡而眠。’宋华元郭喜语也是。Kim Hugo 《行香子》可以写“野山低,青山近,孝山高,郭是山的样子,侯田山之神”。不进山很深,知道山真相的人不容易知道。因为杨建民老师“口山深度”,所以可以“智山镇”。《一个人的风》的主题非常广泛,从“酒的故事”到“斗车”,从“江湖”到“故乡”,从“平遥战争”到“赵家的气派”,再到“牧羊人的孩子”10年法国著名艺术家罗丹认为,美无处不在,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事实上,作家捕获审美信息的能力千差万别。只有拥有丰富人生经历、文化修养、审美经验的人才能拥有慧眼。正是审美积累使审美发现能力大大提高,原职得到了“巫山不是云”的感悟,西夏客感慨道:“从黄山回来就见不到恶。”
所谓的“天地在形状之内,万物在必坛受挫”,可能是因为创作者具有出色的审美发现能力,睁开眼睛后尽情游览,然后明月投入怀中,清风就位。“妙眼”下面是以自己的“心”为基础的,心中包含着它的品性、智慧、聪明、才能,当然“偶然发生”杨建民的“妙案”具有开放的心态,因此在人、物、环境、情、事、理中可以感受到喜悦、悲伤、离合感和今天的感觉。从一朵花来看,花不仅是花,而且是有温度的人。“人生总是需要生命的温度。像水仙一样需要水,需要一定的温度(《原诗》)。看到一个孩子的照片,忍不住提问,感慨“任何高矮都只是相对的,对一个城市的感觉也是一样的”(《水仙》)。看书架上放了几年的书,可以受到“感受到心里有什么东西”“人要听从心灵的指引”(《牧羊的小孩》)的启迪。看到一只杯子掉到池塘里,裂成几块,就能感受到‘那是我世界的痛苦,也是那个痛苦世界的收获’(《心灵的指引》)。”看到“一个女孩站在树下”,就知道“在成熟、成熟之外”(《轻轻摔碎》)。心灵和心灵触及的地方,作家就像慧眼和有成熟度的工匠师一样,用一把斧头一锤凿一锤,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自己却喝下了一壶旧酒,闭上眼睛,跟着月光睡觉。
所谓“即经会审”,“即审”是目前的收入,感官器官直接寻找,“会审”是“即审”后的感官内化。从文艺心理学的角度来看,“即时”和“会心”之间有心理累积形成的先验性,这种先验性意识产生了内在的张力。这种内在张力使人的大脑快速紧张地移动,物理失衡、不完美、心理平衡和完整地改变,实现精神愉悦和满足。杨建民用画笔随意行走,文章也很自然,但实际上已经在心理示意图上过滤了对外物,和谐了。所以审美思维、文化思维、哲学思维等都在外物刺激的火焰中散发着灿烂迷人的光芒。“诗人一定有轻视外物的意思。
故能以奴仆命风月;又必有重视外物之意,故能与花鸟共忧乐”(王国维 《人间词话》)。杨健民一边“以奴仆命风月”,一边“与花鸟共忧乐”,以自然为法,营造出了一个主客共感、物我双会的别样世界。这使得杨健民先生的“短语”从某些角度而言更像莫奈的绘画,因为抓住了瞬间的光线和色彩,所以一个轮廓的勾勒就足以使人深陷其中,甚而阐释得越多,就有可能会离题越远。妙心:心源为炉
当然杨健民的散文不仅仅只是停留在“即景会心”的表层满足与愉悦之上,而是有着更为深刻的体验。宗炳讲“目亦同应,心亦俱会”的旨义即为审美主体在体验中要从对“物”的随顺体察,转入到对内心世界情感印象的深入开掘。刘禹锡云:“心源为炉,笔端为炭,锻炼元本,雕砻群形,纠纷舛错,逐意奔走,因故沿浊,协为新声”(《董氏武陵集》)。“心源为炉”讲求的是用心体察,以神遇而不以目视,从物的有限到心的无限。自然万象奔来心底,主题心灵仿佛是一座大熔炉,经由熔炼燃烧之后,完成对“物”的超越,生成具有主体色彩的新的艺术形象。之所以“片言可以明百意,坐驰可以役万里”,概是因为创作者拥有超乎常人的“妙心”。拥有“妙心”就能“吐滂沛于方寸”,不再有现实世界的绳墨规矩。“法号一响,巾幡翻飞出遥远的震撼,时而高亢,时而低婉,掠过神秘的雪域一拍紧一拍地向我撞来。世界一会儿被抽成了丝,一会儿被拧出一袭瀑布”(《边缘的〈阿姐鼓〉》)。这样的文字就像是一首情感浓烈的诗。《阿姐鼓》是20世纪90年代的一首歌曲,这样一首有些遥远的歌曲,却在杨健民先生的“心炉”之中燃烧开来。歌词被淡化和解构,取而代之的是作者澎湃的诗情。也正是因为如此,《阿姐鼓》不仅仅是一首歌,而是一种具有穿透性的力量,直抵人的心湖;《边缘的〈阿姐鼓〉》也不是歌曲的注脚或者说明,而是另一首浸染着浓烈主题色彩的歌谣,自有一种深沉的感情力度。
刘勰在《文心雕龙·神思》云:“夫神思方运,万涂竞萌,规矩虚位,刻镂无形。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我才之多少,将与风云而并驱矣。” 刘勰的这一段话准确概括了“心炉”之下创作主体通透活泛、如痴如醉的精神状态。杨健民先生具有丰富的想象力与联想力,很多“短语”都显现出诗歌的特质,凭虚构象、变幻莫测,“规矩虚位”“刻镂无形”。这种“神思”无往不在,无高不至,可以飘游于广袤的天空,也可以沉浮于浩淼的海底。汤显祖在《序丘毛伯稿》中云:“士奇则心灵,心灵则能飞动,能飞动则下上天地,来去古今,可以屈伸长短生灭如意,如意则可以无所不如。”也就是说,只有想象与联想能屈能伸、来去自如的时候,情感才能自然流泻,驰骋心灵。在杨健民的这些“短语”中,想象与联想自然生发,水到渠成,一个简单意象的触发,就可以燃起“神思”的火焰。且看杨健民先生的《抛掷人生》:“某日整理书房,居然捡到了一粒骰子,想来想去不知它从何而来。”一粒寻常可见的骰子先是触动了他,让他“把它放在手心里,摩挲半天,竟捏出一把微汗”。然后这一粒骰子就不再是眼前的骰子,骰子变成了一种心象,引领作者先是想到了女伶的“深情在睫”“孤意在眉”,进而想到了日本的“冷奴”——“因为冷,所以寂寞成奴;因为奴,所以冷。”然后想到了张爱玲,“她被命运抛掷到一个她追寻的地方,此生就再也没有回来。”最后用“我们每个人进入这个世界的方式都不可能一样,乾坤朗朗,时间无涯,最后都只能看我们自身的造化了”结束这次“独语”。这样一番联想充满了悲天悯人的深情,这种情感是心炉的一团暗火,藏于炉灰之中星星点点若隐若现,但只要被风轻轻一吹,就能吐纳火苗,方寸之间,顿时火光四射,气象万千。杨健民的“短语”是热烈的,也是内敛的,炙热的情感蕴藏在极为克制的词句里,在不经意间倏然击中读者心房,如“秋天的月亮再美,都是一樽被李白煮熟了的乡愁”(《往事》),“我可能就像个晚明或魏晋时期的人物,酒杯里写诗,美人背上题字,有一股残忍的孩子气”(《名字》),“也许,生活在明暗之间,就是个影子,就是个旧影”(《我的歌剧院》,“我的眼前总是浮现出一峰驮着一身忧伤的骆驼在艰难地前行,它让我体会到灵魂相忘的感动”(《长假之思》),这些都是高度诗化的文字,尤其是对时空与情感的凝缩,在心炉的燃烧之下,瞬间释放出某种共鸣,让人猝不及防却又心尖一颤,情不知何处起,却能入骨入髓。
妙手:笔随意走
“学文者先求有所见,再求达其所见,任臆而行,自有转换,自有低昂,起伏承接断续皆非有心为之,自然中节。”(张谦宜 《絸斋论文》)“章有章法,句有句法,字有字法,到纯熟后,纵笔所如,无非法者。”(吴德旋 《初月楼古文绪论》)散文的写就自有其章法,但一切章法俱出于然,也即作家与其创作相为融浃。杨健民先生的“短语”特质亦是如此,其遵循的是一种“自然之节奏”,恰如苏轼所云,“如行云流水, 初无定质,但常行于所当行, 止于所不可不止”。作者的“短语”大致有两种类型:一为闲话,如《门外谈酒》《李师师是什么“范儿”》《美女扎堆的地方》《经典是什么》《今晚喝茶了吗》《有多少好书可以重来》《你脱轨了吗》等;一为独语,如《血色残阳》《“永远”到底有多远》《斜阳系缆》《和自己说话》《往事》等。但无论是闲话还是独语,皆是笔随意走,不拘格套,自然天成。《一个人的风》中有“短语”近300篇,但主题却很少重复,杨健民先生就像是一位内家高手,一词一句,内劲暗蕴,摘叶飞花,见血封喉,出手时云淡风轻,运劲时行云流水,收手时花落人断肠。
“文以能转为工,笔以夭矫为贵。须著逐句有分析之义,逐层有转变之方,乃得资人讽咏。”(王元启《惺斋论文》)“文章一气孤行又须时时换手,不换则板滞矣”(张谦宜《絸斋论文》)。杨健民先生深得此法之精髓,他的文章善“转”,在结构章法上颇具回复曲折的效果。正因为“转折自然,不著痕迹”,杨健民的很多“短语”显出了灵动跳脱之趣。当然在具体的行文中,转折也并非是明显的语意转化,多数只是有意无意的自然旁移,如《女人的玫瑰》,先是讲到“蒋巍曾经在网络发表了个小说《今夜我让你无眠》,出版时更名为《今夜艳如玫瑰》。”然后话锋一转,谈起了古代一位波斯人写的诗,但并没有顺着这首诗往下写,而是又提起了多年前看过的一部外国影片。当然文章也没有一味地转下去,而是有转有挽,挽转结合,创造出一种活泼之气,同时又创造出流转丰富、摇曳多姿的情感样态。所以,我们在读《一个人的风》的时候,常常能见文章转折带来灵动的生气,其反正错综处,正是其文章的妙趣。
让人印象深刻的当数杨健民先生的“闲话”类散文,闲话不闲,看似“散漫”却并非“随意”,一波三折, 层层递进,上勾下联,环环相扣,将文意表达得从容细致,舒展自然。林语堂认为好的文章应该“似连贯而未尝有痕迹,似散漫而未尝无伏线,欲罢不能,欲删不得,读其文如闻其声,听其语如见其人”(《小品文之遗绪》)。杨健民的很多“短语”正是这样,看似散漫无边,实则理思周密。杨健民有一腔的诗情,但却并不止于诗情,他用精炼而又自然流畅的表述方式,起承转合,抽丝剥茧,既有直抒胸臆的蓬勃诗情,也有披沙拣金的睿语哲思。比如《超脱与缺憾》,他以数年前的一次演讲作为开篇,算是交代了写此文的“因缘”,接着想起了“大疑,大悟;小疑,小悟。学佛要信,参禅须疑”的悟道之语,然后话锋一转,谈起了张中行的《度苦》。而写张中行《度苦》的主要目的则是要引起自己曾经写过的一篇文章《超脱》,所谓的“超脱”不过是“‘往生之我”的蹉跎、业障、无名、烦恼、劣根,全在自我的究诘中被怀疑,被遗弃”。但是思考并没有就此终止,他有了更进一步的思考——“真正意义上的超脱,无非是一种超验,一种由一而多、由多而一的心理轮回。”最后得出的结论则是:“有缺憾的人生才是享受的人生”。这些论述极其缜密严谨,深得辩证法之精髓。
叶燮认为:“功名之士,决不能为泉石淡泊之音;轻浮之子,必不能为敦庞大雅之响。故陶潜多素心之语,李白有遗世之句,杜甫兴广厦万间之愿,苏轼师四海弟昆之言。凡如此类,皆应声而出。其心如日月,其诗如日月之光,随其光之所至,即日月见焉”(叶燮《原诗》)。作品是创作主体心性的烛照。我们很容易从杨健民先生的“短语”中感受到他学问的深厚、思考的睿智、心志的成熟、行文的潇洒。我想,杨健民的“短语”已经到达了一种境界,这种境界显示了其不“役于物”,而“驭于物”的大智慧。
(作者系湖北民族大学副教授、文学博士)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网 作者:毕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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