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父亲的丧失和中年的无力感

红楼梦中的家庭,真的是家庭吗?他心中的苦只有当父亲才能体会

贾政:中年有多难,内心的痛苦和困难,只有自己才能经历。

贾政:爱的深层责任切割,世间父爱太多了。

红楼梦的家庭:一个父亲的中年危机

贾政是英国部的第二任主人,工业部元瓦郎除了贾母之外,还是贾政的最高权力者。

他虽然位高权重,却是贾府男人中的一股清流,除了做官,他也没什么乐趣,只是看书下棋,与一帮清客闲谈,打发时光。贾政为人端方正直,谦恭厚道,但是失之于迂腐。他深受传统儒家文化影响,也算一个正派人物。

对于贾母,他是实打实的孝子,而对于儿女们,他则是不折不扣的严父。尤其对于贾宝玉而言,这个父亲的存在,就是逼着他读书上进的。因为贾政过于严厉,缺乏温情,导致贾宝玉一见了他就像老鼠见了猫儿似的,除了怕,还是怕。

贾政的教育观,如果放到现在,当然是很有问题的。只会打压,而缺乏良性的沟通;只看得到孩子的缺点,而以偏概全,视而不见其闪光之处;要么不闻不问,要么棍棒相加。这样的一系列操作,不仅于孩子的前途无益,更不利于身心健康,也会严重损坏父子亲情。

贾宝玉和贾政的关系是很疏远的。贾宝玉是贾府的金凤凰,在贾母面前自由自在,撒娇卖萌,在母亲王夫人那里,也能放松,可是只要一听说贾政要见他,或是要抽他背书,就浑身不自在,很不乐意去。

因为每次见贾政,都像是见考官,弄得高度紧张,生怕有什么令对方不满意的。偏偏,贾政对他从来就没满意过。从他抓周抓到胭脂等物开始,贾政就戴着有色眼镜看这个儿子,更加严厉管教。

从前不喜欢,甚至有些讨厌贾政,觉得他十分无趣,违背规律,扼杀孩子的天性,固执而又愚蠢。然而渐渐年长,为人父母,某个瞬间,却也能忽然理解他的心境,作为一个传统的老父亲,贾政的心里何尝不是藏着不为人知的苦和难呢?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贾政虽然表现得很不喜欢宝玉的样子,可若不是对他寄予厚望,他又何必严格要求呢?像贾政这样的人,当然不会口头表达对宝玉的爱,因为中国传统的家庭模式就是“严父慈母”,母亲可以慈爱,但父亲必须树立威严高大的形象,让孩子有所敬畏。纵观贾府,宝玉也就是怕贾政一些,如果没个人弹压着,那更不知会成什么情景。

宝玉从小跟在贾母身边长大,受到了相当多的宠爱,虽然没有长歪,但也确实太贪玩,尤其是喜欢和女孩子们厮混在一起。在老古板贾政的眼里,这就是不务正业啊。他不可能对贾母提出异议,但没事就拿宝玉整治一下,他觉得很有必要。这也源于他作为一个父亲的责任感。

贾政希望贾宝玉成为一个正直而有前途的人,就算是现在,这样的标准也不过时啊。他不愿意自己的儿子成为一个浑浑噩噩的富二代,只会啃老,却成不了气候。偏偏贾宝玉还自诩为“富贵闲人”。贾宝玉没有的危机感,贾政身上却有。

他深知一个少年不抓紧时光好好读书,可能以后的人生也就废了。而那时的进取之路,并不是条条大路通罗马,最好的莫过于通过科举。贾宝玉的那些兴趣和特长,放到现代社会是大有用处,然而在当时就是玩物丧志,是被人看不起的。贾政怎么允许这样的事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贾政希望宝玉上进发奋,而宝玉却在和众姐妹搬进大观园后,玩得更嗨了。元春给了他一个世外桃源般的庇护所,每天只是与姐妹们,丫环们玩乐。贾宝玉住的怡红院,比小姐的绣房还要精致,服侍他的人一大帮。这光鲜和热闹背后,却是元春深宫的孤独和忧愁。

贾政作为贾府还算正常一点的男性,颇有先祖遗风。他其实感觉得到,整个家族正在快速地走下坡路,元春省亲所带来的光耀只是昙花一现。他严厉地要求宝玉,包括贾环,除了为他们的前途所虑,也是为了家族而忧。

贾政的出发点是好的,他希望宝玉成长为一个于国于家的有用之才,而不是成天在脂粉队里消磨时光的纨绔子弟。他错了吗?并没有,而且他对宝玉再严,也还是在一个比较讲理,可以接受的范围内。他虽然不懂得如何表达温情,却也不滥用父权。相较于贾珍命小厮往贾蓉脸上啐,贾赦为了几把扇子将贾琏暴揍一顿,贾政这个父亲当得不算离谱。

但这对父子依然不亲密,不和谐。好像古代的父子关系总是这样,不说缺乏沟通和理解,连简单的互动都少得可怜。

比如贾政,他每天有自己的事情,宝玉也好,贾环也好,自有人带着,管吃管喝管玩,不需要他这个父亲操心。他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隔三岔五地考考宝玉,吓吓他。这个时候,好像才能显示他作为父亲存在的价值。

不管他是怎么想的,可是宝玉不能明白啊。宝玉也不会亲近他,相比于在贾母跟前的无限呵护和宠爱,贾政太冷冰冰,硬邦邦了,一见贾政他就头痛。贾政见了他也是头痛的。明明就不亲近的关系,一次次就更疏远了。

贾政很少为贾宝玉做具体的事情,包括王夫人也是如此。贾母养出了一个俊朗嘴甜,人见人爱的孙子。可那不是贾政要的儿子。可以说,贾母是放养式的,而贾政却是一板一眼,凡事讲规矩,贾宝玉在他眼里,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但除了训斥,他也不会做做别的,他有他的无奈,但也有人的坚持。

于是隔一段时间,就将宝玉唤去。这个时候的他,心里应该是有很多话的,但到了嘴边,尽是嫌弃,尽是挑刺。宝玉给花珍珠改名为“袭人”,贾政听闻后,也是连连否定,说宝玉只知在这些浓词艳赋上下功夫。这里面也有代沟的因素吧?政老爷那样古板,却还喜欢倒三不着四的赵姨娘呢。谁没有过青春年少时?

说到底,宝玉不喜欢读正经书,贾政又何曾喜欢呢?他带领众人参观大观园时,到了稻香村,便说起了归农之心,到了潇湘馆,又说若能月夜坐此窗下读书,不枉虚生一世。贾政的骨子里,亦有文人的淡泊。但现实人生往往与理想相去甚远。贾政自己也是经历过的,可是当他站在自己的角度,来要求一个未谙世事,并且被宠惯了的孩子时,既是父爱深沉,也是有心无力。

试想,贾政的父亲当日是如何管教他的呢?多半也是如此吧。这也是一种代代相传的模式,因为没有被好好爱过,所以也不懂得如何表达爱。时间长了,下一代也会觉得,自己的父亲是天生的怪物,不知情为何物。

其实,贾政对宝玉也有过满意的时候。比如在大观园试才题对额那一回里,贾宝玉表现得还是不错的,被众清客吹捧。贾政虽然嘴硬,吝啬赞美之词,却也有装不下去的时候,宝玉表现不错,贾政不由得‘拈髯点头不语’,“点头微笑”。又是点头,又是微笑,是很难得的,也是发自内心的。宝玉虽然不喜读科举方面的书,但他的才华还是很高的,在此处也很给贾政长了脸,贾政的心里,估计也乐开了花吧。

一向看不惯宝玉的贾政,当某天看到宝玉与贾环同框,宝玉神采飘逸,秀色夺人,而贾环人物猥琐,举止荒疏,又想起贾珠来,再看王夫人只此一个亲生儿子,而自己须发已白。念及种种,不由得把素日嫌恶宝玉的心减了八九分。其实,他何曾嫌恶过宝玉,不过是爱之深,责之切,寄予了太多的厚望罢了。否则,大可以像对待贾环那样温和些。

贾政与宝玉,也有过难得的亲密时光。那是在元宵猜灯谜时。贾政做了一个灯谜,让贾母猜,自己却悄悄地说与宝玉。宝玉意会,又悄悄地告诉了贾母。此时的祖孙三代,是多么的和谐有爱!可以说,宝玉也是沾了贾母的光了。贾政再无情趣,但也得努力讨贾母开心。同样,贾政的行为,也在潜移默化间影响了宝玉,在贾政书房外经过时,虽然贾政并不在,宝玉还是要下马,不肯违背了礼仪,也显出他对于父亲的敬爱。

但父子融洽的时光是很少的。贾政对于宝玉的不满,平时主要是因为价值观的冲突,不读仕途经济的宝玉,令贾政耿耿于怀。有贾母护着,他又不能怎么样。但是当宝玉招惹戏子,得罪忠顺王府,又听贾环说宝玉欲强奸金钏儿,导致其跳井身亡,贾政的愤怒瞬间达到顶点,忍无可忍了!

于是,他拿住宝玉,也不询问,下命只往死里打,甚至还嫌小厮打得不够重,自己夺了棍子打。王夫人来了,贾政反打得更狠,王夫人又哭又护住宝玉,查看宝玉伤势,想起贾珠来,哭得伤心不已。而贾政心里会好过吗?泪珠更似滚瓜一般滚了下来。

及至贾母赶了来,贾政还得陪笑,而贾母全然不顾,将他狠狠数落了一顿,就要命人收拾行李,与宝玉母子回南京去。贾政更是苦苦叩求认罪。

贾政对宝玉的毒打,是太过了。但宝玉没有错吗?得罪了忠顺王府,不定给家里招来灾祸,而金钏儿的死也确实和他有关。在那一刻,贾政除了愤怒,更多的是挫败感!他对宝玉失望,更对自己失望,他不知道该如何做了!

《红楼梦》里所呈现的父子关系,多是紧张的,疏远的,这不是个别现象。可是相较而言,贾政算得上一个好父亲,他的严厉里,是深沉的父爱,以及无奈。然而,宝玉并不能体会,他们之间,隔着太多的东西了。假如贾府不倒,将来做了父亲的宝玉,会不会成为另一个贾政呢?

作者:阿五,本文为少读红楼原创作品。欢迎关注我的头条号:少读红楼,为你讲述不一样的名著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