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俞燕
编 |吴戈
出品 |喻观财经
当瑞士再保险股份有限公司北京分公司(下称“瑞再北分”)宣布,瑞士再保险中国总裁、瑞再北分总经理陈东辉(John Chen)决定退休的消息时,陈东辉正行走在数千公里以外的藏区,正在收集雪山的各种颜色。
昨天,他沿着雅鲁藏布江大峡谷徒步18公里,“怎一个爽字了得”。
五年前的春天,陈东辉从中国人民财产保险股份有限公司(下称“人保财险”,2328.HK)挥别而去时,中国人保的著名才子高星,曾为他写了一篇史记风格的小文,称对于他的离开,“众人一片唏嘘。视背影为侠客,劝君尽酒,纷纷思故人也。”
五年后,陈东辉又一次挥挥衣袖,潇洒离开。不过这一次,他离开的理由是“退休”。不由令人唏嘘于岁月的无情:连人们眼里的少壮派,居然也已经到了退休的槛儿?
印象中,陈东辉生于60末70初,似乎并没有到达国内传统意义上的退休年龄。
不过,以陈东辉的风格,以什么样的理由和形式离开,似乎并不是一件不可理喻的事。在他的职业生涯中,已有过数次的潇洒转身。
(来自瑞士再北分官网)
陈东辉是浙江嘉兴人,毕业于清华大学应用数学系。与他的同时代同学、校友一样,本科毕业后,陈东辉也走上了海外游学之路,最终获得澳洲莫纳什大学(Monash University)计量经济博士学位。
毕业后,陈东辉早年的工作内容和驻地跨度较大,曾在位于墨尔本的澳大利亚保险集团IAU旗下的CGU保险公司工作过,又在位于法国图卢兹的欧洲空中客车工业公司总部工作过,也曾在空客的北京代表处工作过。
陈东辉有次回忆,他在空客工作时,曾与人保财险打过交道,这大概是他第一次接触国内的中资保险公司,也是他与人保财险的前缘。
后来,陈东辉回到悉尼,在Deloitte/Finity 咨询公司工作了两年,任职高级经济咨询师,负责创新型定价方法、客户观点分析、预测模型、风险边际评估以及资本模型的咨询业务。
用高星的话说就是“ 东辉长于算数,非精算于人”。
应用数学系出身、长于算数的陈东辉,2002年被彼时的老人保作为精算人才引入。
彼时,中资保险公司尤其是国字头保险公司,引入外籍人才的情况可以说非常罕见。当时的人保掌门是唐运祥。
陈东辉加盟人保之前,人保的全年保费刚突破500亿元大关,全产险业的保费收入也仅有688亿元。
陈东辉加入的这一年,正值老人保股份制改造启动。或者说,因果关系应该是这样的:人保改制并筹备海外上市,所以急需一位熟悉国际市场的专业人士加入。而陈东辉便因此受邀而来。
于是,陈东辉成了中国人保历史上首位受聘的外籍人士。
2003年7月19日,老人保完成重组改制,成为中国人保控股公司,同时发起设立人保财险和中国人保资产管理有限公司,形成最初的“一拖二”架构。唐运祥出任人保控股总经理兼人保资产总经理,王毅出任人保财险总经理。
人保的这次股改,被称作“股份制改造催发的我国国有保险公司第一波裂变”。
四个月后(2003年11月6日),人保财险作为内地金融机构海外上市第一股,登陆港交所,募集资金54亿港元,引入美国国际集团(AIG)作为战略投资者。
作为这一保险史上重大精彩一刻参与者的陈东辉,却在次年辞别人保财险,颇有“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佛系之风。
人保财险上市那一年,第一轮商业车险费率市场化改革刚刚开始,直至陈东辉离开后,这轮改革仍未完成,直至2006年6月以失败告终。
不过,陈东辉与人保财险和国内保险业的渊源并未就此了结。三年后(2007年),陈东辉第二次加入人保财险,而这次的身份变成了总精算师。
这一年年初,吴焰接替到龄退休的唐运祥,成为人保新一代掌门人。6月26日,人保复名为中国人民保险集团,开启了新一章。
2009年6月,中国人保整体改制方案获批,9月召开创立大会,吴焰成为第一任董事长兼总裁。
作为人保财险精算总监的陈东辉,为外界尤其是媒体所广为熟悉,缘自“偿二代”(中国风险导向的偿付能力体系C-ROSS)改革。彼时,陈东辉任原CIRC偿付能力标准制定委员会和其他工作委员会委员,是“偿二代”产险板块的负责人。
“偿二代”改革自2012年4月正式启动,经历两年多,计划在2015年开始试运行。
2014年7月31日,在江西定南召开了一场名为“产险保险风险结题会暨偿二代研讨会”的会议。
彼时关于产险的技术标准方案已完成,将进入行业测试阶段,因此这次会议被业内视为一次总结大会。
在这次会议上,关于再保分出保费对应的信用风险的测试,以及外资再保险公司是否需要将资本金留在国内,成为定南会议上与会人士争议最激烈的地方,也被诸业内人士视作整个产险项目争议最大之处。
不过,彼时陈东辉认为,再保市场的专业分工和全球化交易,可以提高市场效率和资本使用效率,新标准不应纠结于外资再保险公司的资本金是否流入国内。
同时,他还提出,第一支柱和第二支柱的风险界定,需要进一步明晰和细分。此外,业务增长过快的风险、业务集中度风险等目前行业比较明显的风险点,亦需考虑纳入。同时,如何在行业标准因子之外,体现不同公司的特性,亦需考量。
在“偿二代”改革中,由于不同公司各有不同的立场和考量,彼多观点相互碰撞。陈东辉除了尽量以简洁易懂的表达方式,向媒体“科普”如此艰深专业的内容,同时也在百忙之中撰写文章,谈及自己对于改革的诸多思考。
敢于直言,成为陈东辉给外界的最鲜明的印象。高星看陈东辉就是一副“星星眼”,赞他“睿智从容,仗义执言,善思勤勉,不予众人昏昏”。
在这一时期,正值AB们等一拨平台系保险公司兴起之时,一时间业坊间多了一批巴菲特的门徒。
陈东辉多次提醒:险资模式勿仿巴菲特。
也是,巴菲特从不做寿险公司,国内一帮寿险公司学什么财险公司那种“浮存金”模式呢?
重返人保财险九年后,陈东辉又一次从人保财险辞职,回了澳洲。这一次似乎是最后的挥别。
没多久,陈东辉返回北京,去了距人保财险总部所在地银泰大厦不远的双子座大厦,那里有瑞再北分的办公室。
2016年6月1日,儿童节这一天,陈东辉加盟瑞士再,成为瑞士再中国总裁兼北分总经理。自从他的前任陆勤在2015年7月出任怡安奔福大中华区CEO后,这个职位闲置近一年,彼时由瑞士再原亚洲策略与运营负责人魏希霆任临时总裁。
从直保到再保险,这种自由式切换的跨界,很有陈东辉的风格。在中国的环境中,从直保到再保险,尤其是从财险业老大,到外资再保险公司的角色转换,与直保公司之间的跳槽有很大不同,需要从不同的视角来审视业务链中的角色和定位。
陈东辉后来对再保行业进行过反思,认为随着科技和数据的透明化,再保昔日靠信息不对称的高成本和高利润的交易需求获得的优势,将逐渐消失。
2020年1月,在“2020慧保天下保险大会”上,陈东辉发表了题为《新十年愿望》的主题演讲,认为,提出了未来十年保险业的12个愿望,未来十年,产险行业增速应该是GDP增速的两倍,只要能够把产险做出承保利润,ROE超过保费增速没有问题,车险和非车险各占50%等等。
陈东辉提到,每次他去参加业内研讨会,到国外去讲中国故事,会摆上两张图。一张图是30年来我国的经济增长图,这是保险业发展的背景。
另一张是我国贫困人口的数量变化,从一个天文数字不断下降,而另一个数字——中产阶级的财富在积累。
这两张图,往往让“外国人一看都很震撼”。
因此,对于保险业的未来发展,陈东辉自称是乐天派。他认为,现在已到了一个时点。
什么时点呢?过去一二十年,老百姓一提保险就皱眉头,“现在眉头不皱了”。当然,也没有人说喜欢保险,“永远不会有人说喜欢保险,对保险感兴趣”。
他还预言,未来十年,会有大量的高频碎片化、以服务为主的产品,“但是它越来越没有保险的味道,会逐渐自然地融入生态圈”。
一个对保险业这么有信心的人,会这么轻易就舍弃保险业吗?
反正,我是不信的。
陈东辉热衷于跑马拉松,常在微博上分享跑步的活动和心得。
常年跑步,陈东辉已习惯在工作、学业、生活等等运用跑步思维,会比较容易找到跑步过程中所习惯的注意力聚焦和思维放松的感觉,从而不容易被周围的人和事所打扰。
“跑步的过程中,其实并不需要观众的加油,因为就普通跑者而言,加油并不能瞬间提高自己的状态;而观众的议论或者眼光,无论是否与你相关,就更是不会给跑者带来丝毫的影响。”陈东辉在微博上如是说。
陈东辉喜欢油画,尤其是印象派大师塞尚的作品。塞尚的作品,擅长通过概括和取舍,通过结构来描绘眼中的世界。“即使是画风景、画静物,也要画进灵魂的深处”。
一个热爱塞尚的人,大概不需要让外界是否懂得灵魂深处的自己。
图片:陈东辉微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