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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职报告妇产科医生〉辞职报告 辞职申请?

时间:2023-02-08 05:45:33 阅读: 评论: 作者:佚名

按:提到医院妇产科,或许不少人会想到2016年的国产纪录片《生门》,这部片子以生猛的镜头语言直面生命诞生现场,透过无数孕妇生产,展现了生死交替的震撼和迎接生命降临的喜悦。但是,如果我们换到医生的视角上,如果我们后退两步稍稍剥离开弥漫在生育现场的苦痛、感动、惊异的情绪,我们还能看到些别的什么吗?英国一位前妇产科医生亚当·凯(Adam Kay)的心路历程,或许值得一听,因为一不小心就要落泪——主要是,笑到流眼泪。

亚当是一位真正的医生,在伦敦帝国学院读完了漫漫6年医学院,而后在医院里经受了6年巨大的折磨——他每周工作97小时,下班在停车场里睡着了第二天醒了接着上楼工作;拿着买不起房的可怜时薪,只比麦当劳临时工高一点点,但远低于麦当劳值班经理;浑身沾满海啸般喷发的各种人体体液,一周之内内裤三次被别人的鲜血浸湿而只得扔掉(内裤是CK的,15英磅一条,所以越工作越穷);救下人命一条得不到夸赞,只意味着下一摊活儿马上开始;女朋友受到连续伤害,堪称一个“医学寡妇”或没有固定居所的吉普赛人。

6年之后,亚当辞职,转行做独立情景喜剧演员去了。转行5年之后,他收到了英国医学会的一封信,他们说他的名字会被从医生注册名单里移除。他在飞速清理过往文件的同时,第一次重读了自己当医生时的日记——前辈们通常建议新晋医生养成写日记的习惯,通过记录临床经历培养出某种“反应性经验”。换句话说,亚当总结道,“我就像是医学界的安妮·弗兰克(只不过比她住得更差)。”安妮·弗兰克是二战中最著名的犹太人大屠杀受害者之一,著有《安妮日记》。

翻看过去的执业日记,“在身体孔道里层出不穷的疾病花样和事无巨细的行政程序之间,”他猛然记起了医生职业生涯对他的残酷剥夺和对他私生活的巨大冲击。“这么说吧,假如有人明确告诉我,我的任务是‘游到冰岛去出产前门诊’或者‘今天必须吃下一架直升机’,可能我完全不会为了得分而去挑战。“亚当说。“医生们想讲出自己版本的故事太难了(可能因为他们得一刻不停歇地工作),而且公众似乎根本不在乎作为医生究竟是怎样一种体验,”于是他决定不置身事外、销毁证据,而是写出来了《绝对笑喷之弃业医生日志》(英文原名为《THIS IS GOING TO HURT》)一书。

除了以令人捧腹的方式讲出了医生群体的艰难,亚当在书中也不忘“炮轰”英国医疗体系。针对2015年英国政府对初级医生所颁布的新合同法,以及同年出现的大规模初级医生罢工浪潮,他在书中写了《致卫生部长的一封公开信》,大胆揭露了英国国家医疗服务体系存在的各种问题,结果书出版当日就被部长喊去谈话了。

医院可以同时是悲剧和喜剧两者共同的舞台。除了掀开医院这层神秘而肃穆的幕布,亚当·凯的书更难得之处,是让我们看到了医生镇定自若甚至机械冷漠外表背后隐藏的天性——可爱,温柔,幽默,有时候甚至还有点儿下流,毕竟,亚当称呼他所在的妇产科是“小逼孩儿与逼科”的。

《绝对笑喷之弃业医生日志》(节选)

文 | [英]亚当·凯 译 | 胡逍扬

到了2005年8月,我终于成了一名住院医生。刚刚当了12个月的医生,很显然我整个人还处于“实习”的状态,但到了这时候,“住院”的字眼毕竟被强塞进了我的头衔之中。也许这样做是为了让病人更有信心吧:毕竟我才25岁,却要用手术刀剖开他人的肚皮。此外,要不是贪恋职称改变所带来的小小的虚荣心,看到新的值班表时,我几乎要从医院楼顶上跳下去了。而且,我也没脸说自己“升迁”了,因为任何实习医生工作一年后都会自动变成住院医生,就像在麦当劳工作的人胸章上会多颗星星一样——不过我很怀疑,在薪资水平上,麦当劳叔叔可能比国家医疗服务体系大方得多。(作者注:我第一年的实习医生时薪是6.6英镑,应该比麦当劳的临时工略高,但肯定远低于当班经理。)

我相信一个人真的有可能在技术上通不过住院医生这关,然后被要求重新来过,虽然现实中我并没听闻过这样的事情发生。请注意,我还算上了我的两位朋友,其中一个当住院医生时和病人在值班室里睡觉,另一个因为精神涣散,给一位青霉素过敏的病人开了青霉素,而不是扑热息痛。就连他们俩都过关了,所以谁知道发生什么样的事你才会被要求重修呢。

从住院医生阶段起,你就要决定自己的专长方向。假如选择全科,你会继续在医院里待几年,在类似急诊、普通内科和儿科这样的地方轮岗,然后就能被派到社区里,穿上胳膊肘带补丁的呢子西装,被赋予不断向病人挑起眉毛的特权。假如选择做医院医生,你还要多蹚几摊浑水才能决定最后的道路。假如喜欢做外科医生,肛肠外科、心脏外科、神经外科、整形外科任君挑选。(不过整形外科通常是留给医学院里的橄榄球队员的,因为这个科除了锯骨缝皮之外没什么技术含量——我很怀疑所谓“他们选择了这科”,不过就是把手指放到墨水里,然后按了个同意的指纹。)

假如不喜欢那么亲力亲为的工作,你在一般内科中也拥有许多选择:老年病科、心内科、呼吸科、皮肤科(选择这一科,你就选择了一种虽然有些令人厌恶但相对轻松的生活方式——皮肤科医生夜里出急诊的次数用一只长满鳞癣的老手就可以数清)。此外,还有一些介于内科和外科之间的科室,比如麻醉科、放射科、产科和妇科。

我本人选择了妇产科——在医学院时它有个更迷人的名字,“小逼孩儿与逼科”。我本科论文写的就是这一领域,所以多少算是笨鸟先飞,假如有人问我患有抗磷脂综合征的母亲所生的早产儿通常有何特征,我都能回答得出来,然而尴尬的是从来没人问我。我最喜欢产科的一点在于,你接收的是一个病人,送走的往往是两个或以上的病人,这可比其他科室的得分率高多了(说的就是你——老年病科)。此外,我还记得上学时一位主治医生对我说:选择妇产科是因为它相对容易。“产科病房里只需要做4件事:剖腹产、使用产钳、真空辅助阴道分娩,最后把你弄的这一团糟给缝上。”【注:在英国,大概四分之一的婴儿是通过剖腹产降生的。有些是事先计划好的(自愿剖),比如双胞胎、胎位倒置或者以前做过剖腹产手术;还有些是未计划好的(紧急剖),比如自然分娩失败、胎儿窘迫和其他危急情况。假如婴儿在阴道分娩的最后阶段被卡住或者出现窒息,那就要进行“器械辅助分娩”,要么用产钳——类似金属材质的沙拉夹子,要么用吸引器——就是一种连接着吸尘器的杯状器械。你可能觉得我说得有点儿夸张,呵呵。】

我中意妇产科的另外一点在于,它是内科和外科的混合——做实习医生的经历启示我,我最好不要有专长。我将有机会在不孕不育门诊和产房里工作——和帮助不能生育的夫妻以及接生婴儿比起来,还有哪个科室能给人更强烈的职业荣誉感呢?当然了,假如过程中遇到差错,这份工作所带来的情感挫折也是最强烈的——毕竟,不是所有鹳鸟都能安全着陆——人生不也是这样嘛,你曾有多嗨,就要忍受多么痛苦的低潮。

事实上,在不断轮岗的过程中,我已经排除了选择其他科室的可能性:太令人抑郁,太难,太无聊,太恶心人。妇产科是唯一一个让我兴奋,并且真的有所期待的地方。

当然了,我是花了几个月才下定决心并正式做出申请的。犹豫不决的原因在于,从18岁决定读医学院后,我就再没做过任何重要的人生决定——而读医学院的最大理由也只是觉得学生会卖的扭扭薯条很有诱惑力。到了25岁,我才迎来人生中第一次严肃的选择,面对《人生抉择》这本大书终于能展开自己的冒险。我不仅得学会选择,还得学会正确地选择。

2005年8月8日,星期一

这是我在产房工作的第一周。接到助产士电话,她说病人DH在产下一名健康的婴儿后突然感觉有点儿不舒服。没人喜欢机灵鬼,但赶到病房后,我发现无需具备神探可伦坡、杰西卡·弗莱彻的头脑,也能知道她“感觉有点儿不舒服”的原因在于鲜血正从阴道里喷涌而出。我赶快按下紧急呼叫按钮,期盼某个顶用的人能够快点儿出现,一边心虚地安慰病人一切都会没事的——而此时她正在用血柱不断装饰着我的双腿。

副主任医生赶了过来,对病人进行了PV检查【作者注:PV指的是阴道检查,PR是直肠检查,所以,下次有人告诉你他在PR部门(也可能是公关部门)工作,一定得追问清楚】,然后取出了一块导致流血的胎盘(作者注:假如生产后子宫内留有异物——比如胎盘、羊膜或者乐高玩具里的黑武士小人偶,子宫就会因为无法正常收缩而流血,只要取出异物就没事了)。异物刚被取出,病人就显得好多了,再输了点儿血后,她几乎完全没事了。

我回到更衣室里,准备换身干净的工作服。这是本周我第三次被别人的鲜血浸湿内裤了,有什么办法呢?我只能扔掉内裤,继续回去工作。这可是CK的,15英镑一条,我感觉自己是越工作越穷啊。

这次血浸得比哪次都深,我发现连自己的小弟弟都被染红了。哎,事情简直不能更糟了——我有可能因此感染艾滋病病毒,而且没有人会相信我是这么得上的。

2005年8月27日,星期六

一名实习医生请求我和他一起去查看一位手术后9个小时没有排尿(作者注:医生们对于排尿有执念——当然,这并不是指他们在跟你约会的时候会反复问你要不要上厕所。排尿是判断病人血容量是否不足的指标。对于刚做完手术的病人来说,不排尿尤其危险,因为这可能意味着他要么哪里在出血,要么他的肾要完蛋了,出现哪种情况都不好)的病人,我跟他说,我已经有11个小时没有尿尿了,就是因为像他这样的人在不停地浪费我的时间。听了这话,他的脸皱得像被胖小孩儿用拳头砸扁的薯片包装袋,这让我立刻感到自己失言了。我太刻薄了,而几个月前我不过是和他一样的菜鸟。我赶紧溜去看了看病人的情况。她确实没有排尿,但这是因为她的导尿管被压在了病床轮子底下,而她的膀胱已经涨得像个弹跳球。看到这一幕,当时我就不后悔了。

2005年9月19日,星期一

第一次进行真空辅助阴道分娩让我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是个产科医生了,在第一次把一个小婴儿接生出来之前,这不过是个抽象的名号而已。虽然主治医生莉莉一直在旁边耐心地指导,但毕竟是我独自完成的,这感觉太他妈好了!

“祝贺你,你表现得真不错。”莉莉说。

“谢谢!”我回答,然后发现她其实是在对孩子的妈妈讲话。

2005年11月22日,星期二

到目前为止,我已经协助主治医生和主任医生进行过15次剖腹产。有那么三四次,他们想在一旁指导步骤,让我来动手,可我都怯场了。现在,我成了同期住院医生中唯一还没失去剖腹产贞操的人,所以厄尼才那么跃跃欲试。

今天,厄尼没给我怯场的机会,他直接告诉病人,我就是一会儿将要给她接生的大夫。所以我就做了,旁边还有个现场观众。我第一次切开人的皮肤,第一次打开子宫,然后第一次将一个小婴儿从母腹中带到人世。那感觉真好,虽然整个过程中我高度紧张,完全没工夫体会个中滋味。

剖腹产从头到尾进行了55分钟(作者注:假如一切顺利,不复杂的剖腹产一般只需要20~25分钟),令人筋疲力尽,而手术中厄尼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耐心。后来清理伤口时,他指出我的切口大概歪了10度。他对病人说:“拆线后你会发现伤口有点儿歪,因为不得不这么做。”她似乎毫不质疑地接受了——母性的奇迹真让这世界上最苦的药也变得容易入口了。

厄尼告诉我该如何填写手术报告,还在喝咖啡的时候一边详细询问我的感受,一边又无所不用其极地打着他失去贞操的那套比喻,就像个变态。很显然,以后我的技术将不断成熟,手术现场也不会那么血肉模糊,我也不会再那么神经兮兮,到最后,一切都会变成令人厌倦的日常。这时麻醉师插进话来:“不过,就算你想尽情表现,我也不会配合的。”

2005年12月25日,星期日

今天真是好消息和坏消息接替到来的一天。好消息是,今天一睁眼,我就迎来了圣诞节。【作者注:在国家医疗服务体系下,没人会考虑你前一年圣诞节是否已经值过班了。首先,前一年你肯定是在另一家医院值的班;第二,压根儿没人把你的需求当回事。在圣诞节当天是否值班方面,医院里存在森严的等级制度:最不可能值班的,首先是那些负责制定值班名单的医生,其实就是有孩子的医生。以此类推几个阶层之后,我这个没有子嗣、毫无用处的人,几乎每年圣诞节都要值班。虽然没有父母在背后逼婚催子什么的(在产房工作之后,我对小孩的厌恶感真的是直线上升),但假如换一份新工作,我一定要假装自己已经有孩子了】坏消息是,我今天还得在产房里继续工作。更坏的消息是,我手机没电了,主治医生怎么也找不到我。

我还忘了上闹钟,现在他们可能在集体咒骂我“他妈到底跑哪儿去了”。

还有更坏的消息,我在车里睡着了。花了一会儿工夫,我才搞清楚自己究竟身在何处,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好消息又来了,看来我是昨天值夜班后太累了,直接在车里倒头大睡。不过这意味着我人已经到工作地点了,就在医院的停车场里。

我跳出车,迅速洗了个澡,随后就准备就绪了,只稍微晚了10分钟。H给我打了8个电话,我全没看到,所以她冷冰冰地发了一条短信:“圣诞快乐。”没有语气,也没像平时那样给我一个亲亲的表情。今年我们得在我下次轮休的时候补过圣诞节,到时就是1月6日了。“你想想,那时候圣诞拉炮肯定大酬宾了!”这是我唯一能够想到的安慰她的理由。

书摘部分节选自《绝对笑喷之弃业医生日志》一书,较原文有删节,经出版社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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