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姚建林

复生上高中的时候谈了个对象，名叫郝倩，两人是同班同学。像许多年轻的小夫妻一样，刚结婚那阵，两人关系如胶似漆，你侬我侬。可是结婚没几年，两人便开始吵吵闹闹，整天弄得小家庭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复生的老娘严老太是远近有名的彪悍女人，绰号“严老虎”。严老太对郝倩要求极严，婆媳关系因此很是紧张。

郝倩是一个接受了现代教育的知识女性，主张婚姻浪漫，个人自由。她不满丈夫复生安于现状、不思进取的生活态度。受严老太怂恿，夫妻俩但凡吵架，一语不合，复生便施展大男子主义作风，对郝倩拳脚相向。郝倩不满复生的恶行，对他失望至极。孩子五岁那年，两人正式离婚。郝倩外出打工，寻找新的感情与生活，复生一下又成了光棍，还拖上一只“油瓶”。

孩子十岁时，有一位好心人上门给复生介绍了一位对象，一家人喜不自禁。被介绍的女人叫慧钰，原来结婚不到一年，由于男方出轨，移情别恋，与慧钰离了婚。

介绍人特意向严老太强调，“慧钰是个勤快持家的好女子，特温顺，特实诚，关键是还未生养过孩子，这跟黄花大闺女有啥两样呢？你家复生算是捡块宝了！”

严老太眉开眼笑，“这事真是太感谢您了！这几年我老太婆可遭了老罪，又照顾孙子，又照顾儿子，可没少让我操心！慧钰要是进了门，我就可以过几天安稳日子喽！”

八月十五这天，复生和慧钰举行了婚礼。虽是二婚，但复生的婚礼还是办得隆重而气派。亲友们看那新娘子眉目清秀，娉娉婷婷，虽不及李家原来的媳妇郝倩俊俏，但新媳妇的个儿却高过郝倩一头，一看就是个会居家过日子的行家里手。复生枯木逢春，梅开二度，能娶到这样的娇娘，真是前世修来的福分呀！

慧钰从小在农村里养大，吃苦耐劳，什么脏活累活都干过，身上没有城市女人的娇气。自从过门以后，她担起了家里所有的家务。复生是独子，长年和父母住在一起。每天早晨天还没亮，慧钰便开始起床做饭、洗衣服、拖地板，照顾小孩穿衣起床，喂鸡喂猪，忙进忙出。即使这样，婆婆严老太有时还不满意，对着慧钰颐指气使，吆五喝六，指使媳妇做这做那。

慧钰找工作了，在附近的一家柳编厂里上班。她工作三班倒，作息不是很规律。上了夜班回来，慧钰乏得要命，两只眼皮在打架，刚想躺在床上打个盹儿，婆婆便在外边嚷：“慧钰呀，衣服还没洗呢！”“慧钰呀，别睡懒觉呀，该做饭了！”“慧钰呀，猪还没喂呢！”“慧钰呀，该上菜园子里择菜了！”“慧钰……”

慧钰毫无怨言，一骨碌爬起床，一桩桩，一件件，按婆婆的吩咐去做，将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

隔壁的邻居有时都看不下去了，笑着对严老太说，“你家哪是娶了个媳妇呀？分明是找了个佣人回来！”

严老太说，“这有什么呀，哪有媳妇不做家务的？！”

复生的生活更惬意了，除了上班，回家便捧上了手机，什么家务活也不干。吃完饭，男人碗筷一撂，又去迷他的网络小说去了。慧钰手脚麻利地干活，他是乐见其成了，倒也并不怎么心疼媳妇。从前他对郝倩便不怎么关心，现在对慧钰就更不用提了。反正家里还有个老妈，大事小情老妈说了算，完全不必他操心。从小他也是最听妈话的孩子，凡是老妈说的做的，他认为都是对的，绝无半点忤逆的道理。

结婚后的第二年，慧钰生下一个儿子。眼见家里又添了个老孙，严老太乐不可支。儿子刚一满月，慧钰就去上班，下班回到家，又承担起了家里的许多家务。多了个孩子，她比从前更忙了。可就是这样，慧钰还经常挨婆婆骂。严老太不是嫌她洗衣服浪费了水，就是嫌她炒的菜不合味口，横挑鼻子竖挑眼。慧钰也很苦恼，可依然不敢在婆婆面前说半个“不”字。

有时慧钰去园子里择菜回来，路上与小姐妹多聊了几句，严老太见了便破口大骂，“小贱货，你偷一会儿懒都是好的，还不赶紧回家做饭去！”慧钰自觉理亏，赶紧不声不响飞快地赶回家去。

有小姐妹替慧钰鸣不平，说，“钰姐，遇上这样蛮不讲理的婆婆，你总这么忍气吞声可不成，否则她以为你好欺负呢！”

“算了，她是长辈，我能咋样？不跟她计较就是了，一家人和睦比啥都强！”

“你呀，就是太善良了！她严老太要是个善茬，她们家以前的媳妇也不会跑。真是太委屈你了！”

“可能这就是我的命吧，我认命！”慧钰怅然若失地说。

严老太六十八岁那年忽然中了风，送到医院里紧急抢救。好不容易抢救过来，命是保住了，却一下瘫痪了，不能说话，不能走路，只能整天坐在轮椅上。往日那个虎虎生风的女人一下变得痴痴呆呆。现在慧钰每天又多了一件事，照顾呆傻的婆婆。令慧钰欣慰的是，儿子一天天大了，再也不用像小时候那样事无巨细地百般呵护了，而丈夫复生也在她的影响下变得懂事了。

慧钰每天一有时间就推着婆婆出去晒太阳，呼吸新鲜空气。老人大小便失禁，她每天不厌其烦地帮她抹身子擦屁股。邻居们说，慧钰这孩子是以德报怨呢！这年头，这样的媳妇不多呀！

那天，慧钰又推着婆婆出外晒太阳的时候，一个中年妇女忽然有些神气地冲坐在轮椅上表情木讷的严老太喊，“你以前是咋待你媳妇的，看看人家今儿个又是咋待你的？要是我呀，才懒得理你呢！”

严老太嘴里咿咿呀呀地哼着，忽然爽朗地笑了。

【作者简介】姚建林，网名冬月之恋，湖北黄石人。业余喜爱写作，喜欢小说、散文和诗歌，作品散见微刊。华文原创小说签约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