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母逼我嫁给一个农民工,
结婚的时候,妹妹哭着喊着要和我换新郎,
我的闷骚总裁老公说:“你的脸真大,装得下千山万水。”
1
我跪在地上,倔强地抿着唇一声不吭。
骄阳似火,耀得人眼睛火辣辣的。
把我拖到巷子里的四个女生穿着我们学校的校服,而我只认识那个为首的染了几缕红头发的张沁,出名的小混混,因父母离异破罐子破摔,大半的霸凌事件都有她的参与。
几只手用力压在我的肩膀上,我站不起来,透过凌乱的发丝愤怒地瞪着张沁。刚才额头撞到墙上很疼,感觉有粘腻的液体混杂着汗水流淌下来。
张沁嘴角挂着一抹坏笑,弯下腰直视着我的眼睛:“学霸了不起啊?还不得乖乖地跪在我面前,哈哈哈……”
“你今天不会只是为了在我面前找学渣的存在感吧?”我嘲讽地笑。
“啪”,她一巴掌打在我脸上,随即揪住我的头发:“你省省力气吧,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第一是作弊得到的?装什么大尾巴狼,嘿嘿。”
“不是!”我坦然地说。
以前差劲的成绩才是我装的,继母不允许我考的比叶珞好,否则就让我退学。
今年是高中最后一年冲刺阶段,我不想再隐藏自己的实力。
初升高的时候,继母不想让我继续上,校长对我爸说,将来我肯定会考上一本,我爸好面子,一是怕别人笑他供不起闺女上学,二是家里出个名牌大学生,可以改变他文盲世家的基因。
高三刚开学我爸说:考不上一本就工作嫁人。
第一次月考我脱颖而出,令老师和同学震惊不已。
“我不管你真的假的,”张沁的气息喷到我的脸上,“从今天起,你给我交白卷。”
“奇怪,我的成绩好像威胁不到你吧?”心里越来越疑惑。
张沁的成绩倒数第一,就算她想找个人给她垫底,为什么偏偏是我呢?我和她过去没有交集。
“是叶珞让你这么做的?”我冲口说出心里的答案。
张沁脸色一变,厉声道:“少废话!”
“如果我不愿意呢?”
我的话使她恼羞成怒,朝旁边的女生使了个眼色,几个人上来撕扯我的衣服,张沁则举起手机对着我,阴恻恻地笑。
“不要碰我!不要啊!你们这是犯罪!”声嘶力竭地喊。
我真的害怕了,脑海里浮现电视和小说里被扒掉衣服拍视频的场景。平时遇到的隐蔽型霸凌都是扔书本、泼脏水之类的,没想到今天这样的羞辱会临到我头上。
“放开她!”一声怒吼如惊雷般在空气中炸响。
我惊喜地望向声音的来处,心里升起被救赎的希望。
2
一个高大健硕的男人立在巷子口,古铜肤色,五官立体,轮廓分明,黝黑深邃的冰眸,狂野邪魅,却穿了一件沾满污渍的白衬衫,一条洗的发白的破牛仔裤,集极致的反差于一身。
张沁她们愣了一瞬,可能是那个男人的眼神和体形让她们产生了恐惧感,一溜烟从反方向跑了。
那个男人走过来,带着阳光的味道,一道磁性深沉的声音传来:“你没事吧?”
我扶着墙站起来,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发现有一颗纽扣不见了。
一双布满厚茧的大手伸过来,手心里躺着一枚圆圆的白色纽扣,正是我丢失的那一枚。
我从他手里拿起纽扣,肌肤碰触间,感觉一种让人心安的坚硬。
“谢谢你,我没事了。”我微笑着轻声说。
他看着我额头上的伤口,说:“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没事的。”拉下几绺头发试图遮住额头。
腿上一片青紫,我一瘸一拐地走了几步。
男人背对我弯下身:“上来!”
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让我忘记了拒绝,自然地趴了上去。
宽阔厚实的脊背,温暖安全,身心突然松懈下来,放下了时刻的戒备,放下了奋斗的心志,疲倦席卷而来。
走出巷口,叫了一辆出租车,到了距离最近的中心医院。
检查结果都是皮外伤,拿了些外敷内服的药。
“送你回家?”男人清冷地问。
“不,回学校吧。”
他审视了我一瞬,嘴角的弧度略有扬起。
所有的费用都是他支付的,包括打车费,因为我身上没带钱。
校门口,我拿出爸爸刚奖励我的手机,说:“留下你的联系方式吧,我把钱给你微信转账过去。”
过年的时候外祖母偷偷塞给我一张银行卡,一万块钱,对我来说是个大数目,准备留着上大学的时候应急用。
他轻笑一声,笑声如清寒的雪珠,在燥热的空气中撒下一泓清凉:“不用了。”
转身快步离开。
我望着他的背影出神,久久收不回目光。
3
“姐,你怎么在这里?到处找不到你。”声音柔婉甜美,就像它的主人一样。
叶珞凝目看了看男人渐远的背影,微微蹙眉:“那个农民工送你回来的?你去哪儿了?”
我淡漠地看着她无辜的表情,中午她要我陪她去超市买东西,惯常我是拎包的那个跟班,今天却让我在超市门口等,于是遇到了那场霸凌,反正我一点儿也不相信这事和她无关。
懒得和她掰扯,自顾自走进校园。
叶珞跟上来:“喂!你聋了?成绩好就长脾气了,呵呵。”
我转过身:“你何必明知故问?要我找张沁来对质吗?”
叶珞顿时语塞,随即又装作听不懂的样子转移话题:“刚才那个农民工是谁?你撇下我跟他约会去了?”
“你不是有洁癖吗?麻烦你洗头的时候记得把里面也洗洗干净。”我被她的无耻气笑了。
“你!”叶珞脸涨得通红,“哼!你等着。”
……
晚上回到家,不出意外,继母又对着我一通辱骂加拳脚,她很聪明,从来不打我的脸。从小到大,我身上的伤痕没有间断过。
我的亲妈生病死了,一年后,我爸叶春霖带回来一个女人和一个比我小三个月的妹妹。
对外称叶珞是继母离异带过来的女儿,实际上是叶春霖的私生女。
从此我成了叶珞的小女仆,给她梳头穿衣系鞋带,甚至给她写作业。衣服捡她穿旧了的,好吃的好玩的先紧着她,她不要了才轮到我。
前天期中考试成绩下来,继母更把我视为眼中钉,在叶春霖面前忍着,今天终于找到机会,拳脚的力度比平时更加重了几倍。
我抱着头,蜷缩在墙角,不出声。屋子里都是继母呼哧呼哧地喘气呵骂声。
叶春霖推门进来:“怎么回事?”
继母的手扬在半空中像被定格住了,怒气冲冲的脸尴尬地转化为笑容满面,肌肉被强行拉扯得抽动了几下。
“她爸,你怎么今天回来的这么早?”
转脸对着旁边看热闹看得正欢的叶珞说:“快去给你爸泡茶!”
叶珞一溜烟地跑进厨房。
叶春霖是装修队的包工头,房地产的兴旺让他发了财,但他天性吝啬,没有像其他暴发户那样改善住房,而是守着一套房龄二十多年的老式二层洋楼,楼梯在屋里,楼上楼下各两间,有一个不小的院子,院子里有两个小厦屋存放杂物。
据说政府拆迁可以免费换三套全新的,五年前传言要拆,到现在也没有动静。
叶春霖坐在沙发上,看到了我额头上包着的纱布,转眼盯着继母:“下手这么狠,头都打破了?”
继母一惊,急忙凑到叶春霖面前,给他揉着腿:“看你说的,怎么会?”
眼珠一转,换成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别怪我打她,今天中午她在校外和一个农民工约会,被珞珞发现了,才气得我打了她几下,这都高三了,不安心学习,和一个打扮得破破烂烂的农民工谈恋……”
没等她说完,叶春霖倏地从沙发上跳起来,一把拎起我,“啪”地一声打得我眼冒金星,摔倒在地上。
脸颊突突地跳,估计肿起来老高。
“贱人!让你不学好!”说着对我展开又一轮拳打脚踢。
“我没有!”我哭着为自己辩解,但声音隐没在雷霆般的骂声中。
4
伤痕累累地被扔进一楼我住的房间里,被反锁了门。我又饿又渴,浑身没有一处不痛。
三天后,在我答应了继母成绩不会比叶珞高的条件以后,才被放出来。
忍着疼痛去上学,平时的成绩低一点没关系,我只要在最后的那场决定命运的考试中,发挥自己的真实水平就可以了。
那时候,继母再也无法遮挡我振翅高飞的天空。
叶珞得意洋洋地笑着:“叶笙,你斗不过我的,这是你的命!任命吧,呵呵。”
午间下课,老师刚离开教室,张沁带着几天前霸凌我的三个女孩走进来。
我吓一跳,以为她们还要找我麻烦。
平时大家对张沁这样的人都躲得远远的,谁也不想招惹她们,她们出现在谁面前,说明谁要倒霉了。
此刻她们站在了我的面前。
同学们集体对我投来同情的目光,这目光结成一张网,牢牢地锁住我。
同情归同情,谁也不想放弃当吃瓜群众的乐趣。
张沁她们就在众目睽睽下,齐刷刷——跪在我面前。
我愣住了。
同学们都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鬼?不可一世嚣张跋扈的张沁,什么时候这么卑躬屈膝过?活久见!
就见张沁抬起头,眼里噙着泪,诚恳地对我说:“求你打脸!狠狠地打,打到你解气为止,求求了!”
后面的三个人齐声说:“求打脸!”
我彻底懵了,看不懂这是什么戏码,她们新研究出来的花样吗?可是有必要弄得自己这么卑微吗?
张沁看我还没回过神来,抓起我的手往自己脸上拍,我吓得拼命夺回我的手。
张沁绝望的眼神让我感觉更加诡异。
随即,她们抬起手开始“啪啪”地抽自己耳光,声音响亮,四个人的动作整齐划一,像军训过似的。
围观群众倒抽一口凉气,看鬼似的看着她们。
“住手!”虽然恨她们,但实在看不了她们当着我的面自残,“你们快住手!”
拉扯下一个人的手,再去拉另一个的时候,这边这个又开始了。
“你们这是干什么?!”我大声怒吼。
她们满眼乞求的神色,张沁回答:“求你的原谅,你不原谅我们,我们就一直打下去。”
我无语了,这是抽了什么风。
扶额,嫌弃的白了她们一眼:“不要再打了,我原谅你们了行不行!”
张沁她们立刻停了手,露出惊喜的眼神。
“别闹了,赶紧走吧。”我不耐烦地向她们摆摆手,让她们不要再来烦我。
张沁带着视死如归的坚决表情说:“谢谢您,我向你保证,从今天起,我们都退学,再也不出现在您面前!”
说完,张沁第一个站起来,其她三个相继站起,齐刷刷向我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向遗体告别似的,这才转身走出教室。
教室里静默了一分钟,然后,众人窃窃私语:“什么情况?”
叶珞看鬼似的看着我:“你怎么做到的?”
我头也不抬:“什么?”
她指指门口:“她们……”
她一言难尽的表情。
我问谁去?
5
以后真的没有再见到张沁。
众说纷纭,各种离谱的猜测都有,使我罩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这件事的威慑效应得到扩散和放大,在学校里我得到了真正的安宁,再也不会遇到防不胜防的欺凌。
第二次月考,我的成绩落到了二十名以后,令看好我的老师大跌眼镜。
叶春霖威胁说考不上985将不再支付我的学费,他没收了我的新手机。
我捏了捏贴身藏着的银行卡,这些钱相对于大学学费是多么微不足道。
继母把新手机偷出来给了叶珞,叶珞把她那个用了三年的手机扔给我。
……
“叶笙同学,你上来把这道题解一下。”数学课上,老师提了我的名字。
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运算步骤,然后轻声说:“老师,我不会。”
老师失望地盯了我几秒,抬手示意我坐下。
同学的窃窃私语声传入我耳中:“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以前的高分是作弊了吧?”
“她的成绩一直平平,怎么会突然就第一了?我早就怀疑有猫腻,这次只是打回原形了。”
……
课间,一只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压在我的书本上。
我抬头,正对上一双澄澈甚至有些妩媚的眼睛。
石越是班长,成绩稳居年级第一,除了被我意外超越的那次。据说他是全市最大的房地产开发公司老板的儿子,妥妥的富二代,加上长相清俊,成了学校女生的男神。
我和他从来没有过交集,很诧异他此刻的反常行为。
“一个能把一道难题用两种相反的思路推导出答案的人,竟然说不会做简单的题目,就像一个会微积分的大学生不会做1+1=2一样好笑。”他盯着我的眼睛说。
我不想对陌生人解释什么,起身就要离开,他的手臂拦在两张课桌间,挡住了我的去路。
“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好奇心。”
不得不说,他的微笑温暖纯净,眼波流转,很容易让人沉陷在其中。
我有一瞬间的恍神,随即又心虚地回怼:“难道不是因为被超越了一次,心理不平衡?”
“哈哈哈……”他的笑声像清泉淙淙,把女生们的目光都凝聚过来,“你真像一只竖着满身刺的刺猬。”
我撞开他的手臂,径直走出教室。
他跟上来:“喂,你真的不会做那道题吗?我可以教你。”
“不劳费心。”我漫不经心地回道。
“你不想考个好大学吗?上上次考试你的成绩那么好,说明你很有潜力,不是每一只瞎猫都有资格碰到死耗子,对不对?”他在我面前倒退着走。
“我就是那只幸运的瞎猫,再怎么幸运,瞎还是瞎。”我试图绕过他去。
“你要一直跟着我吗?”我有点烦躁。
他笑着点头:“你走到哪儿我跟到哪儿。”
“我去厕所。”我平静地吐出这几个字,就看到他瞬间尴尬地站住,哭笑不得的表情很耐看。
我轻松绕过他,心中纳闷:听说他是冷傲话少很难靠近的人设,怎么看着不像,传闻似乎有误。
晚自习结束,我和叶珞刚走出校门,石越来到我们面前,塞给我一本书,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借着路灯的光看清了书名:《高中数学进阶题详解》。
叶珞好奇地探过头,惊叫:“呀!石越给你买的参考书!”又似笑非笑地斜睨着我,“老实交代,你什么时候和他有来往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淡漠地看着她,把书递给她:“你喜欢你拿着吧。”
叶珞呆了一瞬,随即把书又放回我的手中:“我不稀罕!”
有点意外,通常男神的东西不等我给,她会跟我抢的。
6
回到家,翻开书细看,的确是一本很实用的参考书,是我想买却没钱买的,不由非常感激石越。
迫不及待地开始做里面的题,一直刷到凌晨三点,才意犹未尽地躺下休息。
因着那本书,我对石越客气了很多,但仍然拒绝他的靠近。
他陆续又给了我几本其他科目的书,都是不容拒绝地直接塞给我,我不愿意在众目睽睽下和他推来推去,就接受下来,这些也正是我需要的。
为了维持差等生的人设,在叶珞面前我还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
一天下午最后一节课快结束的时候,生活委员许曼走上讲台,眼角微红,好像哭过的样子。
“同学们,我们班费被偷了!”一句话让全班开始躁动,“今天中午谁在教室里了?”
同学们面面相觑,我的心一沉。
今天中午只有我一个人在教室里。
许曼又说:“是这样的,我记得中午放学的时候把班费放在书包里出去吃饭了,一直到下午第二节课才发现没有了,哪里找也找不到,所以我怀疑是中午时间有人偷了去。”
“叶笙在教室里。”有人说,随后几人附和:“我也看到了,中午就她一个人在教室里。”
众人的眼光带着明晃晃的恶意齐刷刷向我投射过来,像一把把利刃把我一点点凌迟。
我脸色苍白站起来辩白:“我没有!”
许曼犀利地盯着我:“哦?那你能告诉我,还有谁在教室里吗?”
我无言以对,的确只有我一个人在教室里。
“只有我一个人,但是我的确没有偷!”我甚至感觉说出“偷”这个字都非常屈辱。
许曼露出了然的神情。
“我相信姐姐应该不会偷吧,”叶珞怯生生地说,“姐,月底了,你的生活费是不是没有了?”
这句话坐实了我的偷窃行为,大多数同学都知道,家里给我的生活费非常少,我日常过得很拮据。
我羞愤交加,怒视着叶珞,一股百口莫辩的无力感使我心灰意冷。
“我相信叶笙没有偷。”一道清冷的声音坚定地说。
众人诧异地看向石越。
石越走出座位,来到讲台上。
他是班长,又是男生羡慕女生倾慕的男神,他的话就是权威,就是结论。
他的目光冷峻,扫视了一遍教室里的每一个人,沉声说:“叶笙没有偷,我可以给她做担保。大家不要胡乱猜测,再仔细找一找。”
他转头望向许曼:“你再想想,到底放在哪里了。”
许曼看着他,没有了刚才的笃定,顺从地点头:“好,我再找找,可能是放在哪里忘了。”
一场对我来说是灭顶之灾的风波被石越云淡风轻地消弭了。
我躲在实验室后面的角落里哭泣,想起来就后怕,如果这个肮脏的罪名扣在我的身上,我可能一辈子都抬不起头,考大学,找工作,一切美好的未来都将和我无缘。
石越静静来到我身边,轻轻按住我的肩头,低声说:“不要哭,没事了。”
我越发感到委屈,哭得收不住。
他默默靠近我,揽我入怀,轻轻拍着我的背。
清新的皂角香充斥在我的鼻端,莫名让我心里踏实下来。
第二天,许曼说班费找到了,她放在卡包的贴袋里,找的时候没发现。
许曼亲自来到我面前向我道歉,我除了原谅还有别的选择吗?
7
石越成为我的保护伞,学校里的风雨再也淋不到我身上。
我们做着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们情不自禁的幼稚事,他上课会给我传小纸条,哪怕上面写的是:今天吃的好撑,下课陪我去操场跑步。
我也会莞尔一笑,看着那一行潇洒如行云流水的字,怀中仿佛揣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小兔。
周末我借口去学校复习,和石越偷偷去游乐场玩一个下午。
想起考大学的目标,心里不由升起愧疚和恐慌,我并不是那种特别聪明的天才,每一分成绩都是努力的结果。
可是我抗拒不了石越柔声的邀约,贪恋和他在一起时的怦然心动。
叶珞出奇地懂事,不再像以前整天把我拴在她身边,也没有向继母告密。
半个月后的一个下午,放学后我和叶珞回家吃饭,刚进院子就听到叶春霖和继母的争吵。
“什么人啊,你就领回家又吃又住,他和别的工人挤在一起不行吗?”继母的声音,听起来火气很大。
“哎呀,你小声点,不要让人家听到。”叶春霖压低了声音说,“包吃包住给的工资少,像他这种年轻有技术的劳力至少得七八千的工资,他说了,只要管吃,给他提供单独的住处,每个月只要三千,还不用给他交五险一金,到哪里找这好事去?净省下五六千呢。”
“要求这么低?不会是逃犯吧?靠不靠谱?”继母还是不放心。
我和叶珞走进屋,叶珞撒娇地缠上继母的脖子,继母宠溺地说:“回来了?饿不饿?厨房里有西瓜,自己去拿。”
心不在焉地扫我一眼,没有说什么。
“不会,放心吧,绝对靠谱,一看就是个好人。”叶春霖打着包票,“早晚和我们吃两顿饭,你不用单独给他做,我们的饭多做点就行。”
我默不作声回到自己的房间,放下书包,翻开手机看了看有没有石越的消息,其实才刚分开不到半小时。
吃饭的时候,继母摔打着碗筷指桑骂槐:“整天就我一个人伺候一大家子的饭,想把我累死。学习不中用就下来干活,家里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叶珞拉了拉她的袖子,这时候门开了,进来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健壮男人,屋里瞬间没了声音。
古铜色的肌肤,桀骜不驯的眼神,我的目光凝注在他脸上,半张着嘴傻呵呵地看着他。
8
他也看到了我,眼神中闪过一抹转瞬即逝的笑意。
叶春霖一见他进来,满脸堆笑,拉过一把椅子放在餐桌前:“来这边坐,不要客气,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哈哈……”
又向我们介绍说:“他叫祁景,以后和我们一起吃饭。”
祁景沉默着坐到椅子上,丝毫没有拘束和尴尬,只是那么平静地扫了一眼饭桌前的人。
叶春霖给祁景准备了一个大海碗,盛了满满的米饭,仿佛怕他吃不饱似的。继母不满地瞪他一眼。
继母问祁景:“你是哪里人?家里还有什么人?”
祁景低头吃饭,并不回答。
我偷偷打量他,和上次的凛然正气不同,这次是一身生人勿近的冷冽。
继母脸上有点挂不住,刚要说什么,被叶春霖一个眼神制止。
……
摆烂的时间过得飞快,转眼第三次月考临近,不需要隐藏考出来的成绩也不会好,我开始心慌。
暗叹自己太缺爱了,遇到火堆就像快冻死的人爆发出疯狂的求生欲。
担心也会影响石越的成绩,提议高三剩下的时间用一起学习代替游玩。
石越眼神复杂地看了看我,缓缓地说:“想不想带你一起赚钱?”
我一怔,疑惑地望向他。
他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我知道你的情况……”
尴尬地低了头,脸颊微热。
“想不想摆脱对他们的依赖,靠自己的能力上大学?”他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力。
我心动了。
做梦都想摆脱这个家庭,考大学对我来说不是为了搏一个锦绣前程,也不是实现什么崇高的理想,要说有,唯一的理想就是离开他们。
我眼睛里的光鼓励了石越,他带着点儿兴奋说:“听说过期货吗?”
我茫然摇头。
“简单的说,就是买卖未来的商品,比如小麦,农民伯伯春天播种还没开始生长,当前的市场价格能让他有个满意的盈利,但是他不知道半年后,等他的小麦收获的时候还能不能卖到这个价格。于是啊,他就在期货市场以现在的价格卖出他种的小麦。”他兴致勃勃地说。
我听着这些陌生的字眼,似懂非懂:“提前卖出吗?”
“Bingo!”他打了一个响指,“你真聪明,直指本质。”
“可是我又不种小麦。”
“哈哈哈,”石越朗声笑起来,“我们不需要有实物商品,只需要做差价就行了。”
“像股票那样?”记得有一本小说里提到过,叶春生好像也买股票,他经常在手机上看财经新闻。
“嗯?”石越沉吟着,“价格波动类似,但本质不同,交易的方法也不同。”
“这么说吧,”他搜索着我能够听懂的词汇,“平时我们买东西,一块钱买的,过几天涨价变成两块钱了,我们就赚一块钱,对吧?”
我点点头。
“期货品种也是这样的买卖过程,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种完全相反的过程。”他看着我停顿了片刻,等我消化了这些,才又继续,“可以先卖出,如果价格跌了,我们买入就可以赚钱。”
“没有东西怎么卖出?”我有点懵。
石越微微一笑:“意思是,先买后卖的过程,表示我们认为以后价格会涨,称为做多;先卖后买的过程,表示我们认为以后的价格会跌,称为做空。”
我听得云里雾里,极力去理解这些天方夜谭似的信息,这些话仿佛在我面前展开了一个陌生又神秘的世界。
“不着急,你慢慢想想。”他从书包里掏出一本不算很厚的书递给我,“有空看看这个,你肯定会着迷。”
《大作手回忆录》?看来他今天跟我说这些是有备而来。
“这是美国一位伟大的交易员的回忆录,”略有点琥珀色的眸子熠熠生辉,“他是我的偶像!”
9
周六晚上没有晚自习,我们放学很早。
叶珞把书包水杯之类一股脑扔给我:“叶笙,我警告你,你不要再缠着石越,他是我的目标!”
懒得搭理她,我自顾自向前走。
她一把拉住我:“今天石越和你说什么了?是不是说期货?”
我愣了一瞬:“你偷听?”
“快说,是不是教你玩期货?”叶珞紧追不舍。
“关你什么事?”心里纳闷她是怎么知道期货的,石越也告诉她了?
“你知道期货是什么吗?”我装作茫然不懂的样子问。
叶珞仰起脸来,目光俯视着我:“哼,孤陋寡闻,班里谁不知道石越玩期货赚了很多钱,他从初中三年级就不再花家里的钱了。男生都想跟他学,但他不肯教。”
“啧啧,不愧是富二代,有会赚钱的基因。”一副心向往之的陶醉表情。
我想着书包里的那本书,急切地想快点回家写完作业就可以读了,不觉加快了脚步。
“喂!”叶珞气急败坏地跟上来,“你赶快和石越分手,否则我就告诉爸爸你早恋,看他还让不让你上学!”
最恨她和继母用上学要挟我,或许石越说的的确是一条出路。
一路上叶珞又威胁又恐吓,我默不作声。
刚进大门,蓦然停了脚步,祁景正蹲着身子往一个大帆布包里放各种工具。
刚来的那天,他帮我收拾碗筷放进厨房,我悄声对他说:“可以加你微信了吧?”
他唇角微弯:“我不是来要债的。”
之后便没有了交集。
我们进来,他没有抬头,继续忙着。
真是个高冷的家伙!
冷不防被叶珞扯掉了书包,里面的书本文具哗啦啦散了一地。
那本《大作手回忆录》落到了祁景脚旁。
我懊恼地怒视叶珞:“你发什么疯?”
叶珞鼻孔里哼了一声:“给你两天时间,不听话你就等着瞧。”说完跑进屋里。
我一件件捡起地上的东西,泪水在眼眶里转了几转,拼命睁大眼睛不让它落下来。
一只有力的大手伸过来,手上托着那本回忆录。
“谢谢。”我接过来,抬头看到祁景微皱的眉头。
“你看这种书?”磁性深沉的声音传来。
“这种书是哪种书?”我疑惑地问。
祁景若有所思地望着书的封面:“当传奇故事看可以,别当真。”
“好。”我收拾完,转身回到屋里。
10
吃晚饭的时候没有看到祁景。
叶春霖对继母说:“你给祁景多留点饭,那个工程争取今天完工,他回来得晚。”
写完作业已经十点,才听到院门打开的声音,知道是祁景回来了。
很快,看到院子东边小厦屋的灯亮起来。
等了十几分钟没有听到他去厨房吃饭,我侧耳听了听二楼,叶春霖和继母她们已经都睡了,没有人记得还有个没吃饭的人。
我悄悄走出房间,进到厨房,看到只留了米饭和一个素菜,轻叹一声,把米饭和菜热了一下,用饭盒盛着,蹑手蹑脚地走到院子里,在小厦屋前叩了叩门。
“祁景,我来给你送饭了。”压低了声音。
门吱呀一声打开,祁景站在门前,清冷的月光下如希腊雕塑般的身形,唯美又神秘。此刻的他就像跌落凡尘的上古神圣,即使蒙了世俗的烟尘也掩不住他的风华无双。
我看得呆愣在那里,忘了来的目的。
祁景粲然一笑,接过我手里的饭盒:“进来吧。”
我恍惚着进门。逼仄的小空间放着一张单人床和一个床头柜大小的木桌,还有一个小木凳,床上被褥整齐洁净。
“我还没还你药费钱。”我又旧事重提,拿出手机,我已经把银行卡和微信绑定了。
“谁给你的钱?”他一边打开饭盒,一边随口问。
“我外祖母。”
“那就留着吧,等你工作赚钱了再还我。”
我看着祁景大口吃饭的样子,总算有了烟火气。
“我加你微信。”
他把手机递过来,我用他的手机给自己打了电话,又互加了好友。
用电热壶给他烧了壶热水,他探究地望着我:“你很有心,会照顾人。”
我讪讪一笑:“习惯了。”
他听出“习惯了”三个字里包含的心酸:“你专心学习,不用担心大学的学费问题。”
原来他知道目前我最焦虑的事情,仿佛春日暖阳升起在我寂寥的心中,驱散了寒凉。
回到自己房间,打开那本回忆录,打开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11
翌日午饭时间,石越贼兮兮地过来,眼里闪着兴奋的光:“怎么样?看书了吗?”
我禁不住笑:“怎么感觉好像看禁书似的?”
石越哈哈大笑:“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昨晚看了大半,比网文还精彩,”我认真地说,“其实大部分还是看不太懂,最重要的是,我没有钱。”
“没关系,我借给你。”石越笃定地说,“期货市场和股票市场一样,是国内最大的投资市场,因为期货是杠杆交易,风险相对比较大,了解的人不多。”
“什么是杠杆?”我又懵圈了。
“嗯?,比如价格十块钱的东西,你只要用一块钱作为保证金就可以得到。”石越思索着,尽量用最通俗易懂的语言解释说,“这就是十倍杠杆,赚和赔同时也放大十倍。”
我瞪大了眼睛:“要是赔了,岂不是倾家荡产?”
石越不屑地一笑:“你怎么不想想赚了就是十倍盈利?”
“可是……”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赔的,我小叔是瑞星基金的基金经理,管理上亿资金呢,他们有专业的分析团队。”石越悄声说,“我从初中就跟着我小叔投资,用一万起步,现在已经将近五百万了。”
我瞠目结舌:“你财务自由了?”
“还早呢,离我的目标差得远,不过已经完全不依赖家里了。”石越志得意满的俯视着我。
“我们可以考本市的财经学院,这是国内金融专业最好的学校,”他凝视着我的眼睛,“我们可以一边学习一边实践,你完全可以支付一切学费和生活费,你继母再也无法拿捏你了。”
“我们”两个字让我听得心砰砰跳,他的计划里有我。
又艳羡和渴望他说的独立,这是我梦寐以求的生活状态。
“我,我能学会吗?”突然有些不自信了。
“当然能,有我呢,你怕什么?”石越郑重其事地承诺,“我先借给你本钱,你赚了再还我。”
“不,”我急忙拒绝,“我有一万。”
不想欠任何人的钱,特别是石越,心里一转念,我还欠着祁景,怎么好像一点儿也没当回事呢?
石越惊讶地看着我,夸张地感叹道:“深藏不露啊!”
他拿过我的手机,在上面下载了一个APP,然后加了一个微信好友,是路峰期货的经纪人。
完成开户手续已经是下午五点,我没有回家吃饭,坐在操场的石阶上,石越教我认识各个期货品种,各种农产品金属之类,还有我完全没听说过的原料类商品。
看得眼花缭乱,我茫然说:“这么多,都要买吗?”
石越又笑起来,调侃道:“当然不用,就算你想全买,钱也不够。”
我脸颊发热,又说蠢话了,汗颜……
“咱们钱少,可以先买玻璃,”他点开玻璃各个合约的页面给我看,单价只有1500多,“这个品种小,但却有二十倍的杠杆。目前的价格不算高,还会继续上涨的。”
“需要多少钱?”这是我最关心的问题。
“一手只需要三千多块钱,你可以买两手。”
我放下心来,又谨慎地说:“买一手吧,我害怕。”
石越微微一笑:“胆小鬼,好,随你。”
入金以后,晚自习下课是九点半,石越让叶珞先回家,叶珞百般不肯,在石越的目光威慑下,才不情不愿地走了。
我暗自纳罕叶珞对石越的顺从。
原来晚上市场也在交易,据说叫“夜盘”。
在石越的教导和催促下,我忐忑不安地买了人生中第一只期货合约。
12
第二天我买的玻璃合约下跌了30个点,一夜之间亏了六百,我彻底懵了,脑袋嗡嗡的响,上课老师讲了什么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
石越给我递纸条:别担心,这是正常调整,很快就回升的,你只要不卖就是账面亏损。专心学习,不要看走势,等涨了我告诉你。
可是第一次做交易的我又怎么能够忍住不看?
看一次,心就向下坠落一次,好像深渊看不到底在哪里。
过了三天,价格跌了150点,奶奶给我的一万亏掉了三分之一。
石越安抚我说:“现在疫情严重,装疫苗需要大量的玻璃瓶,玻璃紧缺,价格肯定继续上涨,你不要担心。”
我几近崩溃,一会儿觉得应该信任石越,他也买了可是一点儿也不慌,一会儿看着巨额的亏损又吓得手足无措。
舍不得卖掉,将近一半的亏损让我欲哭无泪,留着又害怕亏得一分不剩。
周六期货市场没有交易,中午我坐立不安,现在的我,有交易的时候害怕跌,没交易的时候又焦虑价格不动。
几个男同学约石越出去吃午饭了,我向实验楼后面的角落走去,只有那个地方可以安放我恐慌的心。
刚走过实验楼,听到有人说话,我赶忙躲在拐角处。
“石越哥哥,你说有办法让叶笙无法参加高考,却带她玩期货赚钱,这就是你的办法吗?”
叶珞?
我按住想要狂跳出来的心脏,努力集中精神继续听。
“珞珞,你不要着急,已经初见成效了。”石越呵呵笑着,日常如清泉般好听的声音变得有点诡异。
“哼,让你教我,你却不肯,分明是偏心。”叶珞跺脚撒娇的声音嗲嗲的。
“我是为你好,你知道期货市场多残酷吗?那是分分钟让你跳楼的。”
“你不是赚了很多?”叶珞不服气。
“我有小叔的分析团队,即便这样也不是每次都赚,只是赚的概率大而已。”
“那??,你让叶笙赚钱了?”
“怎么会?!”石越阴冷的说,“我让她买了多单,我自己却做了空,嘿嘿。”
“什么意思?”
“我骗她说,疫苗瓶用玻璃多,价格会涨,其实——”石越故意拖长了音,勾吊足了叶珞的胃口,“疫苗瓶用的玻璃是中硼硅玻璃,和期货上的建筑用平板玻璃有本质的区别,根本不是一回事,哈哈哈……”
石越很得意自己精妙的骗局。
我恨得指甲深深嵌进手心里,嘴唇咬的有了血腥味。
“啊?真的吗?你懂的真多,你太厉害了,石越哥哥。”叶珞的声音让我有了呕吐的冲动。
“原来她偷偷藏着那么多钱。”
“嘿嘿,下个星期她的钱就赔光了,相信她短期内不会有精神学习。”
13
我拼命捂住嘴,疾步跑向卫生间。
一阵翻江倒海地干呕过后,头晕乎乎地靠着洗手盆,午饭没吃,只吐出来一些酸水。
原来这一切都是石越和叶珞给我设的圈套,为的是亏光我的钱,让我没有心思学习。
我因为石越做了一个多月粉红色的梦,如今梦醒了,望着镜子里惨白的脸色和失神的眼睛,身体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内心涌起一股绝望。
恍惚中,眼前似有一道鲜红的色彩刺激着我的神经,心跳失去了正常的频率。
耳中传来石越和叶珞得意的笑声,镜中的眸子里涌动着翻滚的恨意。
我冲动的向实验楼后面奔去,散乱的发丝遮挡住我的视线,天地都在震动。
缺氧似的大口呼吸着,眼前已经空无一人。
我颓然倒在地上,刚才的奔跑透支了所有的勇气。
质问他什么?不该让我对他动心吗?还是让他还我的钱?
回首看,一切都是我自找的!
我忘记了学习的初心,接受了金钱的诱惑。
燃烧了很久的眼睛,此刻,泪水才奔涌而下。
不知道哭了多久,泪水干了内心一片灰败。
银杏树的枝条光秃秃地指向灰蒙蒙的天,仿佛在绝望地控诉。
入冬的风发出阴恻恻的吼声,我翻开手机,看着祁景的名字发呆。
终于拨了过去,祁景很快就接听了。
“阿笙?”那种曾经的安全感透过他的声音,让我的心瞬间宁静下来。
“我~不想回家。”
他听出了我浓浓的鼻音,焦急地问:“你在哪里?”
“学校实验楼后面。”
“你一个人吗?”电话里传来东西落地和他奔跑的声音。
“嗯”
“在那里待着别动,我马上过去!”
十几分钟后,面对气喘吁吁眼神焦灼的祁景,刚才干涸的眼泪又找到了新的源泉。
他上下迅速扫视我一遍,发现除了哭的皴了的脸,没有别的伤口,微微舒了一口气,脱下他的米色大衣披在我身上。
“我背你?”他柔声问。
我摇了摇头,默默跟在他身后走出了校园。
祁景把我带进一家快餐店,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坐好,他倒了一杯热水递给我:“先吃饭,还是先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虽然胃里空的难受,我却什么也不想吃,热水顺着咽喉流到胃里,暖暖的。
我低声把过去一个月的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祁景轻笑一声:“放心吧,你不会赔,赔的倾家荡产的会是他。”
14
我难以置信地抬头望着他,看到了他眼中闪烁的星星。
“我已经赔了将近一半了。”我沮丧地说,以为他只是安慰我。
他拿过我的手机,打开那个期货软件,我指给他看那个跌得一塌糊涂的合约。
“石越说的没错,疫苗瓶用的中硼硅玻璃的确和期货上的平板玻璃不是一回事。”他沉静地说,我的心又一沉。
“然而,玻璃一定会再涨起来的,因为大部分人无法想象的原因。”他含笑看着我,他的自信和笃定抚平了我焦虑的情绪。
“是什么?”
“期货合约到期后,买卖的货物会被运输到指定的地点进行交易,买卖双方一个交钱一个交货,这个地点叫做交割仓库。”
我似懂非懂地点头。
“今年玻璃的交易地点改成了在生产厂家的仓库,初衷是为了减少运输成本。但是,这里就出现了灰色地带。”
我完全摸不着头脑,不懂他在说什么。
祁景沉吟片刻,问:“你学过政治经济学吧?价格围绕价值上下波动?”
我点点头。
“还有一句俗语:物以稀为贵。如果厂家说库存少于市场需求量,价格就会上涨,对吧?”
我似有所悟,却说不出来。
祁景看着我傻傻分不清的表情,唇角微微勾起,漾出好看的弧度。
“再加上一些环保政策加持,你就等着玻璃暴涨吧,嗯——”他思考了一瞬,“三倍盈利的时候卖掉。”
我差点惊跳起来,心中迅速计算出的数字让我瞪圆了眼睛:“三万?!你是说,赚三万卖掉?”
祁景笑望着我,淡定地吐出两个字:“没错。”
“不会吧不会吧?怎么可能?为什么这个星期一直跌?”从地狱瞬间进天堂的反差感,让我的头又晕乎乎的。
“一定会!相信我。价格都是波动的,而且——”祁景意味深长地一笑,“有人还想低价买入更多的货。”
“嗯嗯,我相信!”一下午紧绷着的心就像缩成圆球的茶叶遇到水一样,欢畅地舒展开来。
“想不想报仇?”祁景深邃的眸子泛起丝丝邪魅的光彩。
“想。”对待伤害我的人最好的尊重就是伤害回去,我不是圣人。
“交给我。你安心学习,不要再受他们干扰,能做到吗?”祁景沉声问。
“我能。”
“现在想吃东西了吗?”他拿过点菜单,递到我面前。
肚子好像回答他似的咕噜噜响了起来,装作选菜挡住了自己绯红的脸。
15
情绪平和下来,已经不急着向石越表达我的愤怒。
过了一个安静的周末,全神贯注地看书刷题,偶尔需要强行压制住翻涌而来的心痛和悔恨,大部分时间还是平静而理智的。
叶珞心情非常好,时常向我投来幸灾乐祸的眼神,我直接无视。
周一回到学校,石越狐疑地看了看我,他可能奇怪这两天怎么这么安静,以前每天至少要向他确认五六次才能平复恐慌。
“今天开盘玻璃可能就会上涨了,不要担心。”他靠近我低声说。
我微笑着,淡漠地回道:“肯定会涨的,我不担心。”
面对他时出乎意料的平静,前天中午惊涛骇浪般的情感已经荡然无存,也许那属于青春短暂的悸动,被残酷冰冷的现实熨平了。
玻璃价格真的开启了迅速的涨势,连续三天几乎把我的亏损抹平。
石越的笑容一天比一天僵硬,逐渐失去了应付我的兴趣和耐心。
我毫不掩饰自己的欢喜雀跃,对他说:“石越你真厉害,果然涨了,哈哈哈……”
石越黑了脸,僵硬的笑凝固在脸上比哭还难看:“嗯嗯,不过还是小心点,差不多就卖了吧,万一过几天再跌。”
我故作惊疑地问:“你不是说还会涨很多吗?我才刚刚不亏损嘢。”
又补刀:“我等到赚出大学第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就卖。你赚的更多吧?”
石越的笑挂不住了,阴沉着脸恨恨离开。
他不开心我就开心了,笑着目送他的背影。
两个星期玻璃价格到了1700多,石越大概亏损百分之十。
祁景胸有成竹地说:“不多,他继续执拗下去肯定会破产。”
“可惜瑞星基金已经卖光了,否则——”祁景一脸惋惜的神情。
我转念一想,记起瑞星基金是石越小叔管理的,才领悟祁景的报复范围不仅限于石越,太腹黑了,绝对不能惹的存在,不过,我喜欢。
像看价值连城的珍惜宝藏一样盯着祁景,露出贪婪的目光,吓得他惊跳:“这是什么眼神?!”
睡后利润真的太香了,每天打开期货软件都能给我惊喜。
这天下午,石越递给我一张字条,约我出去说话。
出于好奇,我放下手中的笔记,跟了出去。
一前一后走到操场上,石越用脚踢着一枚小石子,小石子被他踢得咕噜噜滚出老远。
“叶笙,你赚很多了吧?”声音有些低哑。
我心里迅速算了算,开心地说:“快翻倍了!”
“你还不打算卖?没想到你这么贪心。”他的嘴角翘起,露出嘲讽的笑,眼神轻蔑。
心里升起一股怒气,回怼道:“距离你说的学费生活费的程度还差很多吧?我只有一手,你买的多,赚得更多,岂不是比我更贪心?”
石越背对着我,低了头,显然在强行压住心里的恼怒。
一分钟后,他回身看着我,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对不起,我要向你道歉,以前跟你说的不对,疫苗瓶用的是中硼硅玻璃,和期货上的玻璃不一样,趁着价格比较好,你还是卖掉吧,反手做空,还能再赚一笔。”
如果祁景没有跟我说清楚,我肯定会再次被他真诚的神情欺骗,再次陷入他的圈套。
我决定不拆穿他,假装相信了他的话:“哦,这样啊,没关系,反正我已经赚很多了,改天卖掉。”
他的目光一亮:“这就对了,今晚我和你一起卖,免得你操作失败。”
“啊,不用,我已经会了。”当然要拒绝,因为我根本不想卖。
说完不再和他浪费时间,转身回了教室。
晚上和祁景说了,他沉吟片刻:“可能他已经从他小叔那里听到了涨价的真正原因,所以诱惑你反方向做,如果他够聪明,现在买入还来得及。”
16
高三下学期学习更紧张,我卖掉了玻璃合约,净赚三万。
心无旁骛地准备最后的冲刺。
经过这次跌宕起伏的交易历程,我对经济金融产生了兴趣。
祁景说,等我高考结束带我去各个金融市场冲浪,有他保驾护航,不会让我溺水沉船。
最终我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财经学院,叶春霖感觉扬眉吐气,叶家世代为农,终于也出了个重点大学的大学生。
叶珞只考了个二本,叶春霖被继母撒泼打滚软磨硬泡,终于点头也供叶珞上学。
“她爸,考个好大学就是说起来好听,不实惠。”继母白我一眼,对叶春霖说。
叶春霖挑起眉头,等着继母的下文。
“你知道谁家的儿子在追我们珞珞吗?”继母眼中闪着兴奋的光。
“谁呀?”
“振轩房地产老总的儿子!”
叶春霖一下子站起来,瞪着继母诧异地问:“你说谁?石总?”
振轩房地产公司是行业内老大,但凡和房地产沾边的领域里,谁不知道石总的威名。
叶春霖作为一个小小装修队的包工头,那是他无法企及的高度。
继母得意地哈哈笑着:“我们珞珞漂亮温柔,和石总的儿子石越一个班,从高一开始,石越就追我们珞珞。”
叶春霖还是一脸难以置信:“真的?”
“当然真的!”继母推了一把叶春霖,笑着回道,“我们珞珞怕影响学习,一直没有答应。”
“为什么不答应?”叶春霖跳起来大叫,“这样的金龟婿怎么能丢了?这个笨蛋!”
我想起继母诬陷我早恋,叶春霖狠狠地打我的那一巴掌。
继母扭着腰肢,伸手搭在他肩膀上,把他按坐在椅子上:“放心,我们女儿当然知道分寸,前两年是钓着他,男人越是得不到的才越珍惜。”
叶春霖哈哈大笑:“好!只要她能嫁到石家,她要什么我都给!”
我收拾完卫生,就想回自己房间。
“阿笙,你等一下。”继母叫住我,“跟你爸说说,你和祁景是什么关系?”
声音里好像淬了毒,我怔忡不定。
“怎么回事?”叶春霖变了脸色。
“我看到好几次半夜三更,你悄悄地去小厦屋里,好半天都不出来,到底干了什么?”
叶春霖立时暴跳如雷,窜到我面前,抬手就要打我:“你这个贱货,偷腥也不找个像样点的!”
各种脏话喷到我脸上,我退后一步,一歪头堪堪躲过他的巴掌,怒视着他:“我只是给他送饭。”
“吆~这么心疼他呀?”继母阴阳怪气地说,“孤男寡女的半夜在一起,烈火干柴的,啧啧……”
气得浑身颤抖,脸憋的通红,回怼道:“不要用你肮脏的心思去揣测别人!”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得我站立不住,扑倒在地上。
“不要脸的东西!还反了你了!”叶春霖伸手又来抓我。
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我的面前,一把抓住叶春霖的手臂,轻轻一推,叶春霖倒退几步才站稳,脸色涨的紫红。
17
继母斜睨着祁景:“哎吆,这就护着了,说没事谁信呢。”
叶春霖黑着脸怒道:“祁景,从今天起,你被解雇了,这个月的工资一分也没有,我不跟你要赔偿就算便宜你了。”
祁景云淡风轻地一笑:“好。”
“啧啧,长得真不错,难怪我们阿笙对你着迷呢。”继母感受到来自祁景的凌厉如刀的眼神,把下一句更难听的话咽了下去。
“你赶快走,这是我们的家事,你别多管闲事。”叶春霖打开房门,驱赶祁景。
祁景扶起我,把我挡在他身后:“你再家暴,我就报警!”
叶春霖刚要发作,继母过去拉住他:“她爸,你消消气,女大不中留,阿笙自己愿意,你就认了吧,免得闹出去让人笑话。”
叶春霖喘着粗气瞪着祁景。
继母转头打量祁景:“你只要能负担阿笙的学费和生活费,我们就答应把她嫁给你,怎么样?”
叶春霖吼道:“不行!”
继母赶忙拉他:“你就成全他们吧,还能给家里省下一大笔钱,你想想珞珞,给你招来个金龟婿,还不够你扬眉吐气的?”
叶春霖眼珠转了转,想到石越的家世,立刻思维畅通了。
于是,我被赶出了家门,祁景为我在学校附近租了一个公寓,他住在我对门。
石越和我考进了同一所大学,已经形同陌路。
一边读书一边熟悉包括债券期货之类的金融市场,祁景对这些了如指掌,我好奇地问:“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他神秘一笑:“听说过天启基金吗?”
蓦然记起前几天看到财经杂志上的一篇报道,天启基金是美丽国迅速崛起的一家国际性投资基金,其规模已经跃居世界第一。然而它的创始人却神龙见首不见尾,众人都在纷纷猜测这个传奇人物到底是谁。
我震惊地望着他:“你不会是……”
祁景唇角微扬。
“可是,我为什么会遇到你?”也许我们不是偶遇,过了这么久,我才后知后觉地问。
祁景望着远处秋风过处飘摇而下的片片枫叶,萧索中画下绚丽的一笔。
“十七岁那年我被继母赶出家门,又冷又饿,遇到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给了我一个皱巴巴的苹果。那个苹果很小,也不甜,却是这个小女孩全部的家当,看得出来,她也很饿,却毫不犹豫地给了我。”
我极力回想着这个小女孩会不会是我,却没有任何印象了。
“你没认错人?”我眨巴着眼睛问。
他的大手宠溺地揉了揉我的头发:“没有。”
18
如果石越不再招惹我,我本来是不想继续报复他的,时过境迁,那段短暂的悸动和愤怒在心中已经变得微不足道。
时隔一年多没什么联系的石越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他褪去了一些青涩,多了几分儒雅。
“好久不见。”他的手揣在裤兜里,故作轻松的姿态。
同在金融系,明明是几乎每天都见,只是没有靠近,没有搭讪而已。
我没有拆穿他的尴尬,安静地等他说出来意。
“听说,你在期货市场上赚了很多钱,看来你是个金融天才呀!”他笑着看我,“遇到高人指点吗?”
敏锐地感受到对方的探究,我自动忽略他的问句:“你不是刚说了我是个金融天才吗?”
说完转身去了图书馆。
我不想让他知道祁景的存在,否则他会去深挖内幕的。
……
一天晚上参加同学聚餐,吃完饭又去KTV闹到很晚。
本来要早些回去,被一个平常很内向的女同学要求陪她,我答应了。
KTV后面的巷子比较偏僻,却是回公寓的必经之路。
刚走进不长的一段,就有三个黑影朝我冲过来,试图抓住我。
还没等我做出反应,一只有力的手把我拉到旁边,高大的身影把我和他们隔开。
那三个人扑向祁景。
祁景向前几步,身子一侧避开迎面来的刀锋,顺着对方手臂的方向扣住手腕,迅捷夺过短刀扎向后面的歹徒,被扎的那人痛呼一声,瞬间躺倒,不等持刀歹徒转过身,一脚将他踹翻。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会儿功夫,三个歹徒东倒西歪,逃窜而去。
祁景回到我身边:“别怕,没事了。”
我眨着星星眼,无比崇拜地看着那张邪魅的脸:“你真的是人吗?”
“噗——”祁景被我一句话破防:“不是人我是什么?”
“是神啊!”我惊叹。
“我们回家。”他牵起我的手,掌心硬硬的茧使我感觉安宁踏实。
“你怎么来得这么及时?”
“我来接你,看到这三个家伙鬼鬼祟祟的,起初以为是平常的小混混,没想到是专程针对你的。”
我一惊:“怎么会?!”
祁景蹙眉:“在你之前过来的女人他们都没动,只有你过来的时候……”
秒懂。可是,谁要害我?
“别担心,明天就能查出他们的来历,到时候就知道了。”祁景握紧了我的手。
第二天,祁景面色凝重地告诉我,那些人是石越派来的。
我立刻想起前两天他话语里的探究。
“可能他发现了我,或者还有他的小叔,石涧是个城府很深的人。”黑曜石般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
石涧就是石越的小叔。
19
祁景没有打草惊蛇,而是放出了一个消息:启天基金正在大量买入白银。
没过几天,石越再次站在我的面前。
“叶笙,你最近买的什么?能透露一下吗?”
我莞尔一笑:“当然能,以前多亏了你,我才赚够了第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我还没好好谢谢你呢。”
这话让石越脸色铁青。
“我买了白银,听说通货膨胀会使黄金白银这类贵金属涨价。”
石越眼睛一亮:“有人这么跟你说的?可是美丽国在加息,贵金属不是应该跌吗?”
我想了想说:“我也不太懂,有人说,加息速度只要跟不上通胀速度,就会涨。”
石越恍然大悟的表情:“果然是高人!谢谢你,叶笙。”
转身欲走,又折了回来:“以后我和叶珞结婚,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有发财的门路,共享一下哦。”
“好!”我望着他露出甜美的笑。
事实上,我做空了白银。
祁景那边得来的消息,石越和石涧名下的瑞星基金,大量买入白银,甚至石越父亲也筹集资金加入了这场游戏。
祁景冷笑:“不贪心就不会死。”
我思索了一下,不解地问:“他们为什么这么笃定买白银,为什么不是黄金?”
“有很多因素,其中重要的就是,白银连续十几年产量下跌,工业上的需求又逐年增多,他们认为这些都支持白银上涨;另外就是,黄金价格已经超越了以前的高点,但白银还不如前面高点的一半。”
“原来如此,这些理由听起来都很合理,为什么你会认为白银下跌呢?”
祁景耐心地给我解释:“因为白银的产量下跌远没有达到缺货的程度,在利息上涨的背景下,黄金白银不会产生固定收益,还有管理费。”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美丽国在白银上有绝对的话语权,他们不想让白银涨。”祁景神秘一笑,“这些你听听就好,以后学得多了再给你详细解释。”
这个市场太错综复杂了,然而我并没有畏难而退,反而激起了强烈的兴趣。
“他们知道你的身份了吗?”我担忧地问。
祁景给我一个安心的眼神:“应该还没有。你在路峰期货的账户,这两年的交易是百分百的成功率,盈利更是高大几百倍,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我恍然大悟,那个账户是石越帮我开的,一直没换其他的期货公司。
“这样的成绩,对于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孩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除非有人背后指导。也许他们猜到有专业人士帮助你,但不一定能想到是我,更不会知道我的身份。”
“那就好,”我轻松地笑,“这次打算做到什么程度?”
“那要看他们的贪心有多大了,如果他们理智,最多伤筋动骨,否则就是家破人亡。”犀利冷酷的眸光一闪而过。
实际上,大多数人的命运都是自己选择的结果。
祁景把热牛奶递到我手上,柔声说:“喝完就睡吧,已经很晚了。”
我抬眼看表,快到午夜了。
20
经过了两年曲曲折折的波动,白银价格跌了百分之五十,我和祁景赚得盆满钵满。
大学刚毕业,我成立了笙笙不息投资公司,起步的规模在国内达到了中等水平。
石涧的基金已经倒闭清算,石越亏光了前些年所有的积蓄,这两年房地产行业的全面冷却,使得石越的父亲欠下了巨额债务,公司勉强撑着一个空架子。
当然,这一切叶春霖他们是不知道的,叶珞和石越订婚的时候排场很大,叶春霖俨然钓到了金龟婿的得意忘形。
我和祁景以一场欧洲之旅作为订婚仪式,他早就脱离了家庭,我们两个孤儿互相依偎着取暖。
这些年我很少回家,和他们也几乎没有联系。
欧洲旅行刚回来,接到了叶珞的电话。
“叶笙,下个月我就要结婚了,想到你比我大,按照习俗应该你先结婚才对。”
“你先吧,不用管我。”我无所谓地回道。
“那怎么行,”叶珞在电话那头抬高了音量,“我想了想,你和祁景那么穷,结婚时太寒酸了让人笑话。”
我冷笑一声。
“要不这样,我们一起结婚吧,反正我们已经订了本市最好的金瀚大酒店,你们随着我们,办得体面还不用花自己的钱。”
“你为我们真是想得周到。”我没有拒绝。
“就这么说定了,虽然你们没有办像样的订婚仪式,不过现在直接结婚的多的是。”叶珞开心地笑着,“不过,婚纱我就不帮你定了,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
真是个好妹妹,知道我贫穷只能买廉价婚纱,在婚礼上恰好和她形成鲜明的对比。
实际上我的定制婚纱早在六个月之前就委托给法国著名的设计师了,祁景说这几天就会收到。
巧合的是,金瀚大酒店的最大股东是我,这是祁景给我的彩礼。
既然她这么希望我们的婚礼一起举行,那就随她的愿。
祁景觉得太委屈我,他想为我举办一场世纪婚礼,在我的坚持下,他才应允。
21
十月金秋,在婚礼最密集的时节,我停了金翰大酒店全部的运营。
石越只订了一层楼,却发现整个酒店里里外外布置豪华,高达二十六层的大酒店全部停业,叶春霖更是兴奋得满面红光,以为这是酒店老板给石家的面子。
我和祁景姗姗来迟,叶珞急得一直给我打电话:“你快一点,晚了爸爸就没时间再领着你走一遍了!”
我没打算让他把我交到新郎手中。
五十辆清一色的劳斯莱斯在大街上引起阵阵惊叹和围观。
当祁景身穿高端定制的新郎礼服挽着我的手走进礼堂的瞬间,礼堂的灯全部黑暗了三秒,再次亮起来的时候,众人一片惊呼。
水晶笼罩的穹顶折射出光影的变化,若隐若现的浮灯如跳动的琴键,穹顶内藏乾坤,浮灯婉约灵动。
悠扬的音乐想起,正是一首“A Thousand Years”,身穿芭蕾舞裙的美丽的欧洲女子翩翩起舞,
我穿着一袭雪白的曳地婚纱,缀着无数晶亮的钻石,脖子上戴着一颗硕大的蓝钻,幻若梦境。
来自石家的宾客中有识货的,啧啧赞叹:“这就是传说中的【海洋之心】,价值上亿。”
女宾们交头接耳:“这款婚纱是定制版,好像是Andrina的风格。”
叶珞脸色铁青地凑到我面前:“你干什么?借我的光奢华一把是吧?我们可不给你们付账单。”
我轻笑:“不需要。”
叶珞瞪着我的婚纱和项链:“婚纱是租的吧?啧啧,这么大颗蓝钻,是玻璃的吗?没想到你这么虚荣,打肿脸充胖子,付账的时候不要哭就行,我可不管你。”
祁景专程请来了牧师为我们主持婚礼。
牧师:“新郎祁景,你愿意娶叶笙女士为你的妻子,并承诺以后无论顺境还是逆境,富有还是贫穷,健康还是疾病,青春还是年老,都风雨同舟,患难与共,不离不弃,成为终生的伴侣吗?”
祁景毫不犹豫地郑重回答:“我愿意!”
牧师:“新娘叶笙,你愿意嫁给祁景先生为你的丈夫,并承诺以后无论顺境还是逆境,富有还是贫穷,健康还是疾病,青春还是年老,都风雨同舟,患难与共,不离不弃,成为终生的伴侣吗?”
我望着祁景好看的侧脸,郑重回答:“我愿意!”
我们交换了钻戒,祁景深情地吻了我的唇,周围响起此起彼伏地欢呼和祝福声。
我们的婚礼成了主场,让叶珞气得跺脚。
石越皱着眉头看着祁景沉思。
石涧举着两杯红酒来到我们面前,递给祁景一杯:“请恕我眼拙,请问阁下是?”
石涧是个中等身材有些秃顶的油腻男,深度镜片后面闪着狡黠的光。
祁景礼貌地微微一笑:“在下祁景。”
石涧识趣地没有追问,却和祁景聊起天启基金,想必他猜到了祁景的身份,逐渐神态变得毕恭毕敬起来。
婚宴改到了酒店后面的大草坪上,石越刚要说什么,被石涧拉到一边低语,随即惊讶地看了过来。
叶春霖气急败坏地过来骂我:“你这个败家子,你自己挥霍的自己付账,别拖累珞珞!”
继母在他旁边怨毒地看着我,刚想说什么,看到西装革履的酒店经理带着几个工作人员走了过来,立马闭了嘴。
他们以为酒店经理来和我们算账,叶春霖指着我说:“这些不是我们订的,你们找她要钱!”
酒店经理走到我面前,毕恭毕敬地行了个礼,问:“叶总,您看这样满意吗?还有什么需要的?”
“不需要了,这样可以。”
叶春霖和继母仿佛看怪物似的看着我。
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由远及近,降落在草坪上。
祁景挽住我的手,对目瞪口呆的宾客说:“感谢诸位参加我和叶笙的婚礼,请你们继续尽情享用,我们先告辞了。”
转身走向舷梯。
叶珞和继母跌跌撞撞向我们飞奔而来。
继母抓住我的胳膊:“阿笙,你把祁景让给珞珞吧,她是你妹妹!”
呵!这是什么逻辑?!
叶珞抱住祁景:“你是我的。我要换新郎!”
祁景嫌弃的拨拉开叶珞的手,脸上浮现邪魅的笑:“你的脸真大,装得下千山万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