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远有伯夷、宿治、食、机张,近年来有朱智清宁愿饿死也不吃美国救济粮的君子故事。我们相信学者、知识分子、君子都在道德高地。他们不太计较个人得失,不重视有价值的能为社会做出多少贡献,能坚持正确的原则,能做什么。
我们对这样一些识道、行道的人,心怀期待,希望他们用知识、道德的力量,推动社会的进步,最终惠及我们每一个人;也希望我们,如果有幸地与这样的人有过时空交集,能从他们获得道的启示,获得君子的濡染。我初入职场,就有幸遇到这样一位先闻道于我的人,他是作家,文字优美,他清贫乐道,人格高尚,他幽默风趣,格调高雅。我当年甚至把不忍离职的一个原因,归结于不舍离开这样一位先知和前辈。我对自己敬重的人,一向是愿意为其护短的,人无完人,孰能尽善?即使是我们崇拜的伟人,也难免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他的短,我一直视而不见。
至今,整整10年了,这期间,我一边与之交往,学其所长,也一边观察思考,一边听人品评谈论。随着自己年龄增长、阅历增加,从他,我逐渐认识到一点:人性不可靠!
得出这样的认识,既是一种初读人生之书后的理性觉醒,对曾经的天真作出校正,也意味着我的人生观、价值观等行将变化,甚至是信仰的崩塌。伟大、优秀,都只能从某一个面向,或者站在某个距离去瞻望,如果你靠近了,看全了,就可能发生极度的认知不和谐。对不够坚强的人,甚至会造成较大的内心冲击。
人性之不可靠,是因为你本以为善者尽善,诸事可靠,却随着时间推移,在一件一件的事情上被证伪,最后得出指导自己正确面对生活的新的结论:人性是复杂的。
我自己经历的与之相关的事,可说的有这么几件:
15年,我卖房子,需要先把欠款还清,但穷小子,一时拿不出15万来,遂找同事借(这事我后来知道,不对!但至今仍然认为,今日借,明日还,风险这么小的帮忙,其实可以考虑),有人说没有钱,有人说一时拿不出来这么多,但还是有人借了,虽然只借了所需要总额的一个零头,并且第二天不到8点就主动索要。而这个我一向崇拜的人,在办公室接我电话时,用近似扩音喇叭的声调,向空气的每一个分子表达着他小说里一样的嘲讽和不谑,我能想象他一边嘲弄地说,“借钱?哪有钱给你借哦?”一边向同事哈哈大笑的样子。那场景类似于玩笑中经常说的,“1+1=几?”“等于2”,“你他妈知道得太多了,杀了”,然后是一阵狂笑!我的心,冷如冰!
我任职后,坚持前任的做法,申请每月发一两百元编校费,一来缓和办公室紧张关系,二来笼络人心,以便共事。退休返聘的他,欢欣鼓舞地说,你想办法给我们发钱,我们都支持你!但是,我知道,我走在违规的边缘,他,也知道,但他支持!
几年后,我们的工作有了较大起色,部门会议上,他说,自从这些年轻人来了,我们的事业终于有了较大的改变!他知道这几年的人事变动,也知道哪些人水平如何,也知道我付出了多少努力。但是他,坚决不表达对我的丁点认可。而我,自认为没有得罪过他。要说得罪,可能是因为下一件事。
我们年底最忙,一般需要同样时间做两倍的工作,而这时,其他事也迎面扑来,我在召集大家通知任务时,看到他脸色的瞬间变化。我的心,冷如冰。多年来,他每月工作一半时间,另一半用在自己的爱好上,比如练练书法,写写小说等,我任职后,事情增加很多,他开始表现出明显的不快,但是,他需要钱,帮他儿子还房贷,因而,仍然坚持着。但我自认为,并没有给他加量。不加量的原因是,他的反应,将带动整体氛围,因此,我万分讨好;但讨好的作用有限。
时代早已变了,他返聘1万的月薪,早已不可持续,最后终于打5折,且除返聘工资外,再无其他可发的钱。这点事情,一年6万,在我看来,不错了。他知道年轻人,如果能有这个收入,已经可以知足了,但是他,认为我应该想方设法给他更多。春节我发短信祝福,他并没有回复,这,从未发生过。原因,明镜似的。
然后再说说别人讲的,真假我不知,但权可当故事一阅:
我入职的岗位,因前任转岗到其他部门,传说因各种不和,其中一种涉及他。当时的领导说,你们都怕他闹,你不知道,你岗位的前一任,直接把稿子往他桌上一甩!我能想象那愤怒的场景,以及我之所以没有那样,并不是因为我得到的待遇很好,而是因为,我示弱,我谦卑,我容忍!
记下这档子事和人,只为告诫自己,人性的不可靠!这不可靠,可能也有自己的份儿,比如我在对人对事上,也并不能坚持一定的品质和原则,我对人的认知和与人的交往,可能是极其不协调的,而这种不协调,早晚会导致内在或外在的矛盾,成为一些事故的导火索。
但我坚持认为,只要你是客观的,不走极端!并且与人为善的,不主动加害于人。就是难能可贵的,是符合“道”的。这,在我们认识的人里,有多少能做到?正因为如此,我们必须要更加增强自我保护的意识。你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你得罪了什么人,然后,他将以怎样的方式,来回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