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很多毒蘑菇会引起幻觉。有些毒蘑菇吃完后直接躺在木板上。有些毒蘑菇熟了吃的是舌尖上的中国。还有一些毒蘑菇可以制成治病的良药。

毒蘑菇产生致幻的原理并不复杂。蘑菇里的毒素进入大脑后，就像一位不遵守交通规则的小朋友，上窜下跳，横冲直撞。小朋友拆掉栅栏，打穿围墙，给大脑重建一套跟平时完全不一样的模式。当大脑连通平时不搭界的区域，比如视觉区和记忆区时，就会产生幻视。

能加强大脑运行，激发大脑活动的物质，一直是生物学家研究的重点。过去10年里，很多研究实验都在探索用蘑菇里提取的致幻物质治疗精神类疾病。致幻蘑菇对治疗抑郁症和PTSD有显著效果，不过生物学家还一直没能把它制成药物，投入到临床使用。因为致幻蘑菇治病有一个最大的副作用，它会引起幻觉。

现在有一个非常棒的好消息，上海生物化学与细胞生物学研究所，还有上海科技大学联合团队，创造了一种新药，保留致幻蘑菇治疗抑郁症的功力，剥离了蘑菇致幻的副作用。

团队怎样做到的？我们从毒蘑菇的致幻毒素说起。

毒蝇伞

跟千奇百怪的毒蘑菇一样，蘑菇里的致幻毒素也有很多种。

最有名的致幻蘑菇是毒蝇伞，就是那朵“红伞伞，白杆杆”的蘑菇。红盖白把，盖头上有一粒粒的白色波点。

毒蝇伞在欧洲的历史源远流长，很多故事里都有它的身影。

爱丽丝梦游仙境里，让爱丽丝变大变小的蘑菇就是毒蝇伞。马里奥游戏里，让马里奥变得更强壮的蘑菇，也是毒蝇伞。

在圣诞老人的故乡芬兰，驯鹿会吃毒蝇伞。养殖驯鹿的萨米人收集吃过毒蝇伞的驯鹿尿，把驯鹿尿煮开了当饮料喝。喝下一杯热气腾腾的尿饮，萨米人觉得自己跟拖拉圣诞雪橇的驯鹿一样，会在天上飞。

毒蝇伞里的致幻物质，是蝇蕈醇和鹅膏蕈氨酸。而这两种致幻物质，也是致命毒药。只要6毫克的蝇蕈素能中毒，吃下15朵毒蝇伞，就能去躺板板了。

会收割性命的毒蝇伞肯定不能用来做药，生物学家们研究的是另一种致幻蘑菇，红牛肝菌。

红牛肝菌（见手青）

红牛肝菌是云南菜场里常见的蘑菇。它很神奇，炒熟了吃是舌尖上的中国，没炒熟吃会看见一屋子的小人人。

红牛肝菌也是红盖子，但跟毒蝇伞不同，它的红盖子很光滑。如果手指捏到伞把，或是切开红牛肝菌，蘑菇会被氧化成青蓝色，所以它还有个名字叫见手青。

见手青里引起幻视的物质是裸盖菇素。裸盖菇素在人体内代谢为脱磷酸裸盖菇素，它的分子结构跟血清素的分子结构很像。脱磷酸裸盖菇素能结合到血清素的2A受体上，进入大脑皮层。

伦敦帝国理工学院，给志愿者注射了裸盖菇素。用功能性磁共振成像（fMRI）扫描大脑，观察大脑运行活动。图像揭开了裸盖菇素对大脑的影响方式。

裸盖菇素进入大脑后，并没有全方位刺激大脑，它主要刺激两处区域，枕叶区和海马体。枕叶区是视觉分区，海马体是记忆检索区。裸盖菇素在大脑皮层新建了几千条神经链，接通枕叶区和海马体之间的通道。错搭的通道把记忆信号连接到视觉处理区，让人出现幻视。

图片上是正常大脑和裸盖菇素大脑的运行模式对比，裸盖菇素大大加强了大脑的运行活动。

致幻蘑菇做药

幻视只是一部分，裸盖菇素对大脑的刺激，还有另一个更大的好处，能快速改善抑郁症患者的症状，而且效果持久。用裸盖菇素治疗抑郁症，“2019年美国FDA授予作为治疗重度抑郁症和药物抵抗性抑郁症的突破性疗法”。但是，裸盖菇素引发的幻觉问题，却是让它难以投入广泛应用的障碍。

现在，重点来了。

上海生物研究团队发现，脱磷酸裸盖菇素除了会跟血清素2A受体结合外，还存在另一种受脂质调控的结合模式。基于新发现的第二条路，团队研发了一种新药，结构跟裸盖菇素的结构类似。

新药进行动物实验的效果非常好，既保留了裸盖菇素快速抗抑郁的功力，又剥离了它产生幻觉的副作用。

新药实验成功证明了团队之前的推测：“抗抑郁和致幻效果是可以分离的。”这项研究解决了困扰科学家们很久的致幻难题，指明了新一代快速起效的抗抑郁药研发方向。

解决致幻问题后，新药投入临床，前景一片光明。

生物团队的最新研究成果，刊登在2022年1月的《科学》期刊上。

研究团队

总结

全球有3.22亿抑郁症患者，其中2/3的患者有过自杀意念，1/4的患者有过自杀行为。

不幸被抑郁症缠绕的病人很痛苦，身边的亲人们也同样痛苦，日子沉浸在漫漫黑暗之中。

快速起效的抗抑郁新药，就是照亮黑暗的那束光。

感谢科研团队的重大突破，期待新药早日投入临床。

参考资料：

1、Structure-based discovery of nonhallucinogenic psychedelic analogs, Sceince, Jan. 27, 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