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山间最后一缕炊烟袅袅飘过,当傍晚天边云霞深沉红火,当回归的雁阵在空旷天际留下最后一道孤独背影,当月半高歌,琴瑟响起,那段别离的笙箫,此时,又在谁的梦中,奏出怎样美好的画面?
我不知道。
我从梦中醒来,喉咙像撕扯般疼痛,满目惊慌失措,一面迷糊焦虑。我就这么静静的躺着,看着粗糙做工的天花板沉思,窗外不时闪烁点点星灯,明灭交织着,划过这漆黑长夜。凌晨喧嚣未尽的街道依然传来不时的祝酒声,时而高亢得像一段激烈的争吵,时而低沉得仿佛夜里嘀咕的梦话。楼前的那座小学此刻却那么静好,仿佛一天从未闹腾,永远都在静默地望着一个又一个曾经稚嫩单薄的背影,变得成熟稳健。
一个人的夜,看似如此冰凉冷清,却又那么不甘寂寞,喧嚣阵阵……
指尖微触,我艰难坐起,水杯中还残留着昨晚泡的咖啡,那丝巧克力味的涩香此刻仍在杯中起伏,藏着温热的浅浅苦涩,流过我干涸的舌尖缓缓淌下……喉咙仿佛好受了些,模糊的视线也似乎清晰了许多。
推开暗色的窗帘,阳光肆意充斥着小窝的每一个角落,我立即眯上双眼,像一条在大海自由了很久的飞鱼,却不幸落入沙漠,苦苦跳跃挣扎。桌边的忘忧草至今已枯死了一月,仿佛与它最后一丝的等待和牵挂都已被隔断——这棵脆弱的植株,终究没能在我的懒懒打理中坚强挺过来,此刻它与窗台前积聚的灰尘一样死气沉沉,静止在光明陌生的角落。
想想自己,现在又何尝不是这般?像感染上了自欺欺人的病,尽管那个时候还面目狰狞地对着手机屏幕,疯狂又剧烈地打出一段又一段撕破脸皮的话语;尽管每天冷漠地活着,总是以尖酸刻薄的话语,回复家人良苦用心的问候;尽管每天暴躁不堪,无数次向好友破口大骂绝交;尽管楼下的大妈这个月已经第三次向我发出警告——别再凌晨十二点嘶吼着撕心裂肺的情歌……而我也只能一句又一句对不起,奉承着我的歉意,可每天依然面对着自己杂乱无章的世界烦心。
一切,只在你离开之后!仿佛从未露出即将开始的迹象,却时时刻刻都在悄然发生……
你走后,什么都没留下,却只留下了满满的昏黄记忆,带走了这里曾经美好的灵魂、生气。
我想出去走走……
走在曾经和你走过的街头,让过去的点点记忆变成脑海中永不消散的影像,让那段开始仍在继续潜移默化地进行着。
凛冽深冬并未让这个渺小的地方封冻,它依旧如当年那般繁华喧嚣,却又从未停止改变的步伐:这些年,它一直在扩充、蜕变!
我踏在坚实的马路面,认真地听着自己清晰的脚步声,却发现一个人已经走得更为坚定。那段日子,我都假装定义着城市早已沦陷,再也不会感受那年已经习惯的很多事:不会再如那年,每天晚自习后等待着回家的那顿晚餐,所以看到飞驰而过的331会露出莫名的激动,因为此刻它通往的却是一个孤独空旷的地方;那个每天放学后都会品尝的那家面馆,再也吃不出那种清香诱人的味道,仿佛一切只在人走茶凉;那个离开后的中学校园,三年来,也再未曾光顾,只为避开那触物生情的悲哀……这些年,我也逐渐坚定了自己的心志:与其苦苦守着那段错误的过往自作多情,反叫人觉着喋喋不休,不如目空一切,让未来同过去彻底形同陌路,去搁浅那无法挽留的日子,让每天都活得比昨天更出色。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这是张若虚给我的错觉,让我一直守着那段狡黠明月陷入苦苦回忆无法自拔好久好久,直至后来我才明白,即使我“落月摇情满江树”,那个人终究不会乘月归来,那个曾经让我朝朝念暮暮的人,终究只是理想中的归人罢了,现实中,永远都是个过客!
而如今,面对千家万户盼着团圆的时刻,面对即将踩着万人期盼如期而至的春节,我又将如何面对,那个偶尔路过却永远错在时光里的那个你?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最后,还是谢谢你,甘愿用错过写下那段用时光堆砌的无情歌,踩碎风花雪夜中那句用真情换来的坚定誓言,甘愿让前世繁华随风远去,那么,现在,就让爱永远枯萎在那段错误的时光角落里……
唯一永恒的,是那盆重新从鲜花市场换来的忘忧草。(编辑 李永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