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又要过年了。眼看着疫情反复,身边的朋友纷纷提早计划返乡日程。只有一位朋友气定神闲,说自己今年并不打算回家。
朋友的这种状态,同时也是KY后台不少小伙伴存在的现实问题。
Ta们努力工作、努力生活,看似过得热热闹闹,只有ta们自己知道:自己内心的某一角,似乎越发地空虚寂寥。
这种孤独从何而来?如何判断自己是否处在病态的孤独状态?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我们在不依赖社交的前提下,消除这种孤独感呢?
在这个新年到来之际,我想和大家聊聊成年人的孤独。
前段时间,我的一位朋友就向我描述过这样一段经历:
Ta和同事一起去酒吧跨年。一屋子人欢声笑语倒数新年后,ta却突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悲伤。
然而,当ta和同事交流这种感受后,对方却表示:自己无法理解ta的困扰。
“我这样是不是不太正常?会不会是抑郁症的先兆啊?”朋友忧心忡忡地问。
如果你也曾有过这样的担忧,姑且可以放下心来。因为,你绝不是一个人。
孤独,与你是独自一人还是身处人群无关(Boomsma et al., 2005; Khazan, 2017)。它是一种主观的感受,是对失去的/不在身边的爱的客体,所怀有的痛苦的渴望。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你被父母亲带去走亲戚,然而此刻,你内心最真实的渴望是窝在房间里玩游戏。此刻,坐在餐桌前、被亲戚围绕的你,便不由得地感到一种无人理解的孤寂。
在现实与渴望存在差异的情境下,孤独感便发生了。
那是不是意味着,如果我们能如愿以偿一个人待着,这种孤独感就会消失了呢?
消除孤独感的重心,不仅仅在“渴望”,更在于“联结”。
首先是和自己的联结。无法和自己建立联结的人,会在生活中做出有违本心的行为,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严重的情况下,ta们甚至可能觉得自己像个“活死人”,从而陷入孤独、空虚之中。
其次是对“他者”的联结。这也并不容易。我们可能有许多共同玩乐的朋友,有提供丰富物质的父母,有一起约会旅行的伴侣,却因为其中没有一个能从深层次理解自己的人,内心愈发地感到空虚寂寥。
单单是找到联结也是不够的。我们还必须真正在这段关系中感到安心。
只有当人们建立足够的联结,并对这些联结感到满意与放心时,孤独感才会消失(Cacioppo & Patrick, 2008)。
尽管孤独感不可避免,但人们对孤独的感知程度却因人而异。在最轻度的情况下,它可能只是让我们感到不愉快;严重时,它也可以是一种无法忍受的折磨。
研究证明,慢性孤独和许多生理/心理疾病都相关,包括抑郁症、精神分裂、癌症、高血压、睡眠障碍等等(Fekete et al., 2018)。
孤独的心理状态会让一个人的死亡风险提高26%,而长期孤独会削弱人的免疫系统,导致孤独者更容易过早死亡(Knowles et al., 2015; Cacioppo & Patrick, 2008)。
接下来,我们就从两种孤独发生的常见情景出发,来聊聊:这两种“孤独感”,该如何化解?
与他者缺失联结的典型表现之一,是感到“朋友变少”。
我们常说“越长大越孤单”。事实上,由于成年后生活环境的变化,我们确实可能和一些旧日好友不复过往的亲密(Adams et al., 1998)。
与此同时,成年后的交友往往伴随更复杂的考量:“Ta是一个值得交的朋友吗?”“Ta是否能给我带来某种便利?”被划进我们“交友圈子”的人,也变得越来越少。
不过,发达的社交网络和丰富的娱乐活动,依然给我们提供了广泛结交新朋友的机会。只要我们愿意,想要扩大交友范围、提升朋友数量,对大部分人来说并不是难事。
真正变少的不是朋友,而是深刻的联结。
当我们能够在对方身上获得一种“被看见”“被理解”的感受,我们就会感到彼此之间存在深刻的联结与爱。然而,现实往往会让人失望。
我们或许有过对他人敞开心扉,对方却只能回以我们“不懂得”“不理解”的难堪体验:
“我们明明已经这么熟悉,为什么你还是不懂我?你辜负了我的期待!”
这一方面与对方的人格特质有关:一些人本就擅长感受情绪,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深度共情他人;而另一些则暂时没有能力这么做。
至于另一个原因,可能就有些扎心了:
虽然当我们称一个人为自己的朋友时,往往默认这段关系是相互的。但研究证明,有一半的人都只是误以为自己和别人是朋友。
在对方眼里,你可能只是一位“友好的熟人”。
退一步说,即便你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足够亲密,一段好的友情也需要长久的经营和维系。
我们可能不需要一天大部分时间都和朋友保持联系,但这并不代表,朋友是一种会一直在原地默默等着我们“突然想起ta”的、理所应当的存在。毕竟,谁会想成为一名“工具人”呢?
当我们向这些朋友寻求情感支持时,对方就可能会因为自己不能(或不想)回应,阻断你们之间的情感联结,使你感受到“不被看见”的孤单。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有一些人看起来似乎“朋友遍天下”,却依然十分孤独,关键时刻总是找不到人陪伴。
如果这些难题也是你的现实困扰,那么是否意味着:我目前的朋友质量普遍不佳,我应该去选择一批全新的优质好友呢?
其实某种意义上,知心好友与完美情人是相似的——可遇而不可求。
我们都曾梦想自己能有一位完美的爱人:外形出众、多金专一、性格体贴……然而现实生活中,这往往并不现实。
我们只能选择那些对你来说至关重要、不可或缺的需求,放弃另一些不那么重要,或能够妥协的。友情关系也是如此。
Robert Weiss(1974)提出了人们的四大社交需求(social provision):亲密依赖(intimate attachment),社会融入(social integration),价值认同(reassurance of worth)以及建议指导(advice/guidance)。
他认为,为了满足这些不同的社交需求,我们的社交关系网需要更加多元化。
我们或许很难找寻到一位满足以上所有社交需求的灵魂挚友,但我们可以在不同朋友身上,寻求不同的社交关系。
当你在友情中不可避免地遭遇失望,不用泄气,也不必因此否定朋友整个人的人格——你只是没有在这一类社交需求上,找到“对的人”罢了。
在友情关系中,做“海王”并不可耻,且有用。
第二类联结的缺失,则关乎我们自己。
有时候,让我们感到孤独的并不是身边无人。而是我们自行选择“封心锁爱”,主动地让自己孑然一身。
尽管孤独可以是一种个人选择,我们依然需要警惕“主动孤独”背后隐藏的信息:
孤独有时是一种自我攻击。当人们觉得自己不够好、不配被爱的时候,便会试图通过主动寻求的孤独来惩罚自己。
此时,ta会进入一种防御式的社交状态:因为怕被别人讨厌,所以不再积极和他人接触;因为怕被别人嘲笑,所以不敢去尝试新的事物,变得畏畏缩缩、患得患失。我们表现出的是一种“虚假的独立”。
另一些孤独者则恰恰相反,ta们表现得非常渴望陪伴。然而,ta们宁可要一些替代品(比如追星啦、嗑CP啦、喜欢纸片人啦),或者一些虚幻中的融合,也不愿尝试现实的陪伴和靠近。
高度发展的信息科技,能让我们轻松建立一段浅尝即止的关系。聊天有话术,恋爱有套路,却也让我们逐渐失去了与人深入、真挚交心的能力(Turkle, 2011)。
这样的状态或许让人觉得安全感十足。然而,变故一旦发生,我们将遭受更为激烈的反噬,陷入不知所措的慌乱境地。
此外,一些社会文化因素被证明和更高的孤独感相关。
非异性恋的学生比异性恋学生更多地感到孤独,遭遇过“非典型事件”的人(比如父母有重性精神病等),也更容易感到孤独(Rubin, 2017)。
此外,微观层面的情境因素也很关键。如在经历丧失后,人们往往会在一段时间内,感到比过去更强烈的孤独。
这种丧失不仅限于亲人离世或分手,一些诸如结婚、升迁、去外地上学等喜庆的事件也会引发孤独感。我们会经历身份的转变,失去了同“过去自己”的联结,比如从“单身”变成“妻子”。
这些事件阻碍了我们形成持续、稳定的内在生命,恰恰是这种缺失为我们带来了孤独感。
你的孤独,是来自于以上哪一种情况呢?
在大部分人眼中,“孤独”并不是一个好词。它往往和诸如“寂寞”“凄凉”“被剩下”这些负面的形容关联在一起,也正因如此,“孤独”很多时候是一种不被承认的感受——这样的孤独,通常指的是“loneliness”。
Loneliness是一种负面的情绪状态,会让人们感到不安、痛苦与耗竭。它是一种让我们想要去回避的感受。然而,一些不愿承认孤独感的孤独者却会认为,自己正享受着跳脱于周遭的处境。Ta们正在用旁观者的眼光看待生活,自己是如此遗世独立、与众不同。
事实上,“热爱孤独”的感觉,往往只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它保护着我们免受更大的磨难。比如社交关系中权力的竞争,人际交往里被拒绝的风险,对于人事物求而不得的无助和被动。
那么,是不是除去让自己建立人间高质量社交之外,想要缓解孤独危机就别无他法了呢?
其实在英文里,除去“loneliness”表示孤独,“solitude”也表达了孤独的含义。只不过,solitude和中文中“孤独”一词所传递的色彩有所差异:
Solitude是一种主动选择的、让自己感到享受的孤独状态。在solitude中的人会主动回避和外界的联系,并且ta们对此感到平和而快乐。
要想在不依赖于社交行为的前提下化解孤独感,我们可以尝试将“Loneliness”转化为“Solitude”。
一个重要的方法,是以正念的心态去生活。在这种精神状态下,我们积极地投入当下,留意新事物,对环境保持敏感。
Shelly Carson和Ellen Langer(2006)改良了一系列曾在临床中使用的提高正念的技术。我们从中精选了3个日常特别容易做的练习,来帮助大家逐渐做到真正的自我接纳。
练习1
积极观察新的变化
积极留意环境中的新出现的人、事、物,或是已经存在的人、事、物新发生的变化;不要将这些视为理所当然。只是去观察,且不要做评判。我们会更容易发现,自我的哪些方面是我们还不那么了解,又或者是我们一直回避的。
练习2
把自我想象成一个“正在打磨的作品”
你可能容易习惯性地否定自己。比如,“我不受别人欢迎”“我就是没有吸引力”。下次再想去否定自己时,你可以用“可能性词语”取代“固化词语”。比如将“我是(is/am)”的句式,换成“我可能是(may be)”“我可以是(could be)”。仅仅是语言上的微小变化,就会帮助我们少一些自我否定,看到更多改变的可能。
练习3
书写“正念”日记
在每天结束时,写下这一天的重要事件。在回顾过去时,进行专注的、不评判的观察练习,并将这些观察和体验记录下来。
这样的日记书写,有助于让你正念地去体验接下来的生活,还可以让你更容易发现生活的连续性和方向,从而更能够接纳当下的自己。
当然,我们依旧鼓励大家主动出击,去寻求你所缺失的社交关系。在联结逐渐加深的过程里,我们会重新理解彼此的意义。
史铁生在《病隙碎笔》中写道:
“爱却艰难,心魂的敞开甚至危险。他人也许正是你的地狱……当然,仍有孤独的心在战栗,仍有未熄的对沟通的渴盼。”
孤独本身就是一种复杂的情感。而复杂正是人最真实的样子。在认识自己和认识人性这件事上,简单确定的答案往往都不是真的。
伤痛背后有心心相印的狂喜,寂寞之后也有是孤身一人的荣光。归根结底,我们是在为自己的选择承担相应的代价,在代价与代价中重获自由。
希望你一个人可以过得很好,但也永远不会失去爱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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