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易绵竹是个刚刚进宫没多久的贵人。


没宠爱，也没什么人看得上她，就算是主动地去和别人打招呼请安。


其他的妃嫔也只是眉眼淡淡，看她们的样子，易绵竹就晓得她们暂时是不打算理会自己这个小丫头片子了。

太可惜了。

易绵竹坐在御花园里，盯着池塘里嬉戏的鱼儿，悠悠地叹了口气。


她可喜欢漂亮的女孩子了。

你在桥上看风景，却不知自己也成了旁人眼里的风景。

常公公过来的时候，易绵竹受宠若惊，连忙起身问好，活泼却又不失礼节的样子令人忍不住会心一笑。


“贵人，皇上有请。”

皇上？


易绵竹进宫两个月确实没见着，没想到，就这么巧遇了？


怀揣着不真实感，她跟着常公公的身后，见到了当今天子，也看见了一个及其美丽的女人，如盛放的芍药灼人，如鲜红的红色宝石一般耀眼。


就算是女人见了，也忍不住被摄了心神。


（绘师故风凉，已获授权）


曾经易绵竹也会为了自己的容貌自傲，就算是进了后宫也没见到几个比自己漂亮的，此刻也不禁失了魂魄。


“贵妃的容貌，一如既往令旁人无法抵抗。”


皇帝颇是感到趣味，又像是习以为常一般，对着易绵竹招招手。


“朕知道贵妃美且佳，但可不要心存妄想哦，易贵人。”


淡淡的语言其中透出的威仪，把易绵竹的心神拉了回来，对上帝王意味深长的眼神，赶忙露出一个笑容，小步子地挪到了皇帝旁边，看着他那张清俊的脸道。


“妾身遵旨，只对陛下心存妄想。”

皇帝笑出了声，赏了易绵竹，却牵着贵妃离开了御花园。

易绵竹看着他们的背影，想不起来这宫里，有没有对外传出过有一位贵妃备受宠爱的传闻。




贰


当晚上，易绵竹便被翻了牌子，宫里的婢女都感到松了口气。

毕竟，进宫的六个秀女，只有自己没有翻过牌子了。

易绵竹漫不经心地想。


“白瓷，帮我挽个简易素雅点的发型。”


侍寝这种时候，她想没有什么人喜欢去拆下那些珠钗佩环。


“是，主子。”

皇帝是算是个勤勉的圣君，也看不出来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后宫里的高位基本上都已经填满了，也不需要顾忌着什么前朝大臣。


易绵竹觉得，这样的皇帝大概是比较成功的，因为他已经可以随心所欲了。


“易贵人，在想什么？”


皇帝是个很温柔的人，总是温温和和的，就算是看出来了易绵竹在走神，也是不怎么介意。


“在想陛下。”易绵竹小心地靠着皇帝的手臂，看着他不反感，就大着胆子仰头有些疑惑说话。“妾身从没有听到过，陛下会特别喜欢什么东西。”


“你是在打听朕的喜好吗？”皇帝摸了摸易绵竹的长发，慢悠悠地思考片刻。“朕现在比较喜欢你。”


“妾身真高兴。”虽然这一听就是哄人的假话。


皇帝看了易绵竹片刻，笑了起来，抱了抱她。“来日方长。”

此刻，易绵竹觉得，陛下真的非常会讨女人的喜欢。





叁



第二天，易绵竹从易贵人变成了昌嫔。


从无人问津，到后宫新宠。也不过是一个男人的一念之间，真是令人容易感到惶恐，因为就是这样，才更加可以体会到后宫里面的恐怖。


皇后娘娘是个及其温柔的人，和陛下的温柔不一样，像春日里的溪水柔和。


易绵竹瞧着，心里亲近的很，便隔三差五地跑到凤仪宫请安，与皇后娘娘闲聊。


在宫中待的时日多了，易绵竹注意到，皇后娘娘的嘴里总是喜欢提及大皇子，那是她的族妹淑妃生下来的孩子，但谈起这个孩子，皇后娘娘整个人都好似被点亮了。


易绵竹有些弄不明白，问起淑妃娘娘，皇后却一下子笑了起来，她的坐姿很端庄。


“淑妃是个好妹妹。”


莫名其妙的话，易绵竹不太想思考其中的含义。她是见过淑妃的，一个娇蛮的女子，穿着宫装总是会数落身边的婢女。


人都是经不起念叨的。


这头才提起淑妃，皇后娘娘的大宫女便来禀告，淑妃娘娘来了。


易绵竹站起来，想要告退。



皇后娘娘却笑着起身拉着她的手，拍了拍，似是在安抚。


“你就算是现在出门，也是会撞见纤纤的。留下吧”

易绵竹看着皇后，便低着眉称了声是。


淑妃娘娘风风火火地走进来，环佩叮当，便是一道极美的风景。


“娘娘，我来寻你了，日日闲着无趣，也不知道她们是做什么吃的，这也惹我生气，哪也不让我顺心…啊！有客吗？”


絮絮叨叨的埋怨在看见易绵竹的时候，戛然而止。易绵竹甚至可以看见对方脸上浮现的羞涩。


“淑妃娘娘安康。”


“做什么现在才知道行礼，昌嫔莫不是仗着娘娘脾气好，想要怠慢本宫？”淑妃也就是片刻的不好意思，转瞬就理直气壮地挤开易绵竹，挽着皇后的手臂。


“嫔妾不敢，只是娘娘来的太快，嫔妾一时反应迟钝，素问娘娘仪态万方，还请娘娘恕罪。”易绵竹眨眨眼，就福了福身说着赔罪。


“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怪不得引得陛下流连忘返。”


“淑妃，慎言。”


皇后及时制止了淑妃的言辞，对着易绵竹温温柔柔地说了几句话，便让人先行退下。



肆


转眼便是又过了两个月，淑妃因为这事时不时就要寻了易绵竹，挑刺寻衅，闹得满宫都知道了淑妃和昌嫔关系不对付。


易绵竹在其中倒是没觉得受了什么委屈。


她心性坚韧，也豁达。淑妃是个小辣椒似的美人，连使起小性子来，都和猫儿一样，看似张牙舞爪，却没有落在实处。


若是真的有心为难，易绵竹一个从五品的昌嫔，哪里是那么容易，从一个正二品的淑妃手上脱身，有几次，淑妃娘娘还会被易绵竹起得跳脚。


真是可怜可爱，让人想和其做个好朋友。


毕竟深宫无聊。


只是次数多了，连陛下都有耳闻，私下里安抚了易绵竹一二。


“淑妃娘娘很可爱，妾身并不觉得委屈。”



皇帝听了这话，觉得有趣。“淑妃的性子骄横，连皇后对她如此宽和，有时候也会与朕抱怨一二，你就一点也没有对她心生怨气？”


“妾身只是一个小小嫔位，淑妃娘娘若是真心为难，哪里是如今这么小打小闹，陛下也忒不了解女人的心思了。”易绵竹娇嗔着，对着皇帝好生阐述了一番女儿家的心思。


令得皇帝一阵好笑，捏着她的鼻子，温言。“易卿赤子之心，朕心甚是怜爱。如此，便晋爱妃做从四品婕妤，如此，易卿可欢喜？”


“妾心甚喜，越发心爱陛下。”


皇帝金口玉言，第二天易绵竹晋位的消息便人尽皆知，连带着，淑妃被罚了两个月的俸禄的旨意，也送去给了淑妃。


算起来，淑妃娘娘进宫三年之久，平素也可以说得上颇为跋扈，却从来也没有被陛下处罚过。


此事一出，淑妃便气冲冲地抄起一把团扇，要去关雎宫寻易绵竹的麻烦，便是皇后娘娘劝说几番也是无用，只能让婢女多看着一些。


而易绵竹对于淑妃会来找麻烦的事情，心知肚明。为了不参与到这剑拔弩张的宫斗上，早早地，换了衣衫往太液池去。


太液池少有人烟，却环境优美，若不是贴身宫女推荐，易绵竹倒是不会想来这种地方。


不想，倒是遇到了惊喜。


“见过贵妃娘娘。”


“昌婕妤。”美人海棠春睡，如芍药上搭上晶莹的露水，肤色越发白，衣裳越发红。红衣雪肤，如斯佳人。


易绵竹想不明白，为什么皇帝会不宠爱贵妃娘娘！


这么一个风华绝代的大美人，独守空闺岂不是暴殄天物吗。


“清晨风大，娘娘当心身子。”易绵竹发自肺腑地关心她，还解下了自己身下的披风盖在了躺椅上的佳人身上。


贵妃站了起来，将披风扔在了地上。


“本宫，不喜欢碰旁人的东西。”

“是妾身唐突了贵妃。”易绵竹有点可惜地看了看地上的披风。“怎么就娘娘一人在这里，可是宫人不尽心了？”


“本宫…是在等你。”贵妃一笑，千金难求。


易绵竹眨眨眼，脸颊飘上了红云，双手捧着脸略是羞涩地笑了笑，福身行了个礼后退两步。


“娘娘，陛下说过不让嫔妾觊觎您的美貌。”


作为一个怜香惜玉的女人，拒绝美人的示好实在是太难了，唉，圣命难违啊。


“…”



贵妃这个时候倒是正眼看了易绵竹，知道这是真心实意的话，对上眼神，抚掌轻叹。“怨不得陛下疼你，不过半年，已经是四品婕妤。”


“你这般的可人儿，确实是陛下喜欢的类型。”


“比起我来，不知道好多少。”

贵妃说着，似是兴起，走到太液池边的花树下。

“我是与皇后一同入宫的。”


“她是尊贵的太子妃，也是马上要成为皇后的女人。”


“而我，只是将军的遗孤。”


“陛下，也只是为了安抚武将，才接我入宫，陪伴在皇后身边。”


“就连贵妃的位份，也是皇后娘娘为我求来的。”

易绵竹觉得有点不妙，她可不认为几句话的功夫，贵妃就把她引为知己，诉尽衷肠。事出反常必有血光之灾！


“娘娘…”


“曾经，皇后也用你刚刚的眼神疼惜地看过我，我们曾经是最亲密的姐妹。”贵妃拔下发髻上的步摇，把步摇贴在侧脸。“直到我爱上了陛下，我以为没有人可以逃脱我的魅力…”


刺目的血液流淌在她白皙的肌肤上，触目惊心。


易绵竹脸上苍白，转身想叫人，却发现跟着自己来的贴身宫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心里不由唾弃自己美色误人。


“我对不起她，陛下…也不喜欢我的脸。”贵妃有些魔怔，喃喃自语着。“陛下…喜欢你的容色。”


就那么说着，易绵竹看着贵妃向着她冲过来，手上步摇上的血迹未干，令人心颤。顾不得形象撩起裙摆转身就跑。



“我很抱歉…”


“这是我的补偿。”


贵妃是将门虎女，轻易地便抓住了易绵竹。

两个人撕扯着，已经没有了形象可言。

“你们在做什么？”


淑妃的声音传来的时候，显得非常惊慌失措。易绵竹觉得自己怕是要折在此地了。


却不想，一直痴缠着她的贵妃一把推倒了易绵竹。


就那么在易绵竹的面前，把想赶上来劝架的淑妃一把拽进了太液池中，湖水不断翻腾，像是要在热锅里沸腾。

春寒料峭，湖水冷得刺骨。

易绵竹扯开嗓子，想要叫人过来，却发现自己，已经在刚刚与贵妃撕扯的过程中没有了气力，甚至，眼前一阵黑暗之际，她看见一群惊慌失措的人蜂拥而至。


中计了…下意识地，易绵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闭上了眼睛。


鹿死谁手呢？皇后娘娘。


美丽的东西，果然都是有毒的。



易绵竹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皇帝坐在她的床边。


“易卿醒了。”


“陛下…贵妃…淑妃…”记忆依旧停留在太液池的那一刻，易绵竹有些语无伦次，因为风寒的缘故，嗓子也是沙哑，刺耳，并不好听。


皇帝反而没事人一般，摸了摸易绵竹的长发，温柔地安抚。

“没事了。”


“淑妃自从诞下大皇子之后身体一直不好，又在这春寒料峭之际被贵妃推入太液池，已经殁了。”


“贵妃…”


皇帝停顿了片刻，抱着易绵竹在怀里。


“贵妃谋害淑妃，证据确凿，赐了白绫三尺。我让皇后亲自去送她一程。”


易绵竹莫名脊背一寒，想起了贵妃那天自我剖析对于皇后的复杂感情，把头埋在皇帝的怀里，汲取那稀少的温暖，却觉得更加冻人。



这一对帝后，真是心狠啊。


“陛下，那…妾身…呢？”


“易卿？易卿能有什么事呢？朕的昌妃娘娘身怀六甲，幸好没有被贵妃冲撞，这可是朕登基后，拥有的第二个孩子啊。”


皇帝说着话，语气非常高兴，就好似易绵竹确实与那件事毫无干系。


易绵竹笑了一声，把脸埋在他的怀里，面无表情。


“妾身，也是非常高兴。”


反正，她一开始的目的，就是皇后的位置。


一切的较量，才是刚刚开始。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