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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苏一灿的老妈从伊斯坦布尔打电话提醒她去机场接人,她压根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彼时,窗外乌云压顶,厚厚的云层将日头阻隔得严丝合缝,明明才中午,室内不开灯竟然有种临近傍晚的错觉。 苏一灿刚进家门,问了下航班信息,便又匆匆拿起车钥匙出了门,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身上是粘腻的不爽感,就跟她此时的情绪一样。 要接的人是爸妈一个老友的儿子,老妈一再叮嘱她,先把弟弟接回家安顿好,他们结束这趟行程可能会直接去一趟迈阿密,这个男孩的家里,具体情况等他们回国后再说。 苏一灿虽然奔三在即,但她没有单独带娃的经验,想到接下来的日子要照顾一个混血宝宝,突然感觉压力山大,刚坐上车就连接蓝牙一个电话打给好基友盛米悦。 盛大小姐一副还没睡醒的口吻回道:“你个人民教师整天和小孩打交道,问我咋办?” 苏一灿纠正道:“我只是个体育老师,和学生私下接触并不多,而且中国小孩和外国小孩相处起来能一样吗?” 盛米悦一句话说到了苏一灿的痛点上:“那你跟他语言能沟通得起来吗?” 苏一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要是小孩想跟她深入交流估计够呛,于是加油排队的空档她临时下载了一个翻译软件,盛米悦问她小孩多大? 事情太突然,苏一灿得到的信息有限,老妈只在电话里告诉她,弟弟叫Felix,让她一定不要迟到,万一飞机提前落了地,人找不到弄丢了就麻烦了,照这么推断估计属于生活不能完全自理的年龄。 盛米悦十分自信地告诉她:“按照我弟那尿性,没有什么是一个玩具套装搞不定的,我告诉你,甭管哪个国家的小屁孩,肯定都爱玩具,你就拿这个跟他套近乎。” 所以在苏一灿抵达机场后,匆忙从后备箱扯出一个放杂物的纸箱,撕了一块,用马克笔写上“Welcome Felix”,然后按照盛米悦的说法,直奔机场购物店,破费买了一套大黄蜂机器人儿童电控赛车,想着十来岁的小孩《变形金刚》肯定看过。 只是平时外面玩具店四五百能搞定的套装,在机场愣是花了她一千多块大洋,虽然放了点血,不过能用钱哄好小屁孩,一切都好说。 苏一灿自从大学毕业后,一个人住在凤溪过着悠然的日子,已经很久没体验过兵荒马乱的感觉,但她并不知道这一天的兵荒马乱才刚刚开始。 截止到昨天下午,她已经被那传说中的小三骚扰半个月之久了,一开始是莫名其妙的短信,然后是明目张胆地挑衅,这种狗血的事情往常她都是在社会新闻中刷到的,虽然屡见不鲜,但每每都会给她一种人间迷惑的感觉。 在苏一灿的思维认知里,无论婚姻还是恋爱,最起码得讲个先来后到吧,介入别人感情这种行为,在她心目中和抢人裤衩,偷看老太太洗澡,并列三大不齿之最。 按理说干出此等事者应该羞愧、心虚、不敢见光,偏偏就是有姑娘能够理直气壮找正牌理论,甚至撕逼,这绝对是九年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才能干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然后,她就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一位漏网之鱼。 她没有急着质问杜敬霆,而是把这件事晾了半个月,面对那个女人一而再地逼近,苏一灿更多的是麻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不会为了杜敬霆外面的女人而波动,除了有种被人骚扰的烦躁外,她并没有找杜敬霆吵架的冲动。 盛米悦总说她是有钱人找老婆的标准,不争不抢,不吵不闹,大度体面。 婚礼酒店已经订过了,身边亲朋好友都知道明年下半年她和杜敬霆将要结束这场长达将近十年的马拉松,正式步入婚姻的殿堂,在所有人眼里,她就是个被上天眷顾的宠儿。 其实很多事情她睁只眼闭只眼,并不是她多看得开,而是她已经失去改变生活的激情,她的日子早就如一潭死水,按部就班,在所有人的期待中稳步推进着。 父母对她没有过多的要求,她如今还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对他们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奢侈。 直到这位“人鱼小姐”昨天甩了张照片过来,照片的背景苏一灿当然再熟悉不过,是杜敬霆家,过去他玩得再过也不会把姑娘领回家。 苏一灿一夜未睡,天蒙蒙亮的时候将这张照片转发给了杜敬霆,顺便飞去一条微信:有什么想说的? 良久,杜敬霆只回了一句:你想让我说什么? 没有任何解释,对自己所作所为坦荡荡,那一刻,苏一灿竟然有种如释负重的感觉,好像压在心口多年的大石终于落了下来。 她回过去:分手吧。 杜敬霆没有再回复任何内容,苏一灿换上运动装出门围着石舀湖跑了十几公里,用完了最后一丝力气,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家,本想着洗个澡好好睡一觉,睡它个天昏地暗,沧海桑田,春去秋来,多美好的失恋日程表,然后…一个电话把她的计划全都打乱了。 站在接机口的时候,苏一灿只有一个感觉,自己快挂了,完全就是吊着一口气举着接机牌,挂之前还在祈祷小屁孩是个听话的萌娃,千万别给自己找事,不然以她现在的状态,分分钟拖着小男孩跳湖。 然后迎面而来一波人流,接机的人群中开始骚动起来,苏一灿等了好几波,都没有看到单独出来的小孩。 她又查了下航班,确实二十多分钟前已经落地了,她不敢大意,强撑着眼皮子往里看,不知过了多久人流中一道惹眼的身影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准确来说,不光是她,外面这群接机的人全都不约而同地朝那个年轻男人看去。 这人的身高,明显比所有人都高出一大截,实在引人侧目,很难不让人注意到,苏一灿判断这人差不多超过一米九了,顶着一头有些凌乱的栗色卷发,满头飞扬,一副困懒的表情,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他似的,还穿了一件荧光绿的潮T,腰间扎了一件衬衫,一条松松垮垮的卫裤依然掩盖不了那过于注目的大长腿,关键是,一条裤腿卷成七分,还有一条裤腿就这么垮着。 就这身打扮放在凤溪,妥妥的就是一枚360度回旋杀马特2B青年,自我感觉特良好宇宙无敌爆炸的那种。 偏偏这个男人的轮廓骨相出挑,一套非主流装备硬是给他凹出了国际潮范儿,在这个并不算太宽敞的接机口形成了鹤立鸡群的存在。 不知道是没睡醒,还是气质里带着藐视大地的慵懒劲儿,男人斜跨着一个黑色运动包,推着行李手推车,硬是走出一副唯我独尊,君临天下的步伐,周围小姑娘都一脸娇羞憋着笑偷瞄他。 旁边两个大妈兀自聊开了:“中国人外国人啊?长这么高?” 另一位大妈说道:“不像中国人,小伙子都可以去当模特了。” “说不定人家就是模特…” 苏一灿拿起手机对着远处正要走出来的荧光绿偷拍了一张,发给盛米悦:人间极品。 极品是因为,帅哥她见得多了,帅得如此有风味,特立独行,游走于自然和做作之间的还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 很快,盛米悦回复:我靠,你确定这大胆的穿着不是明星? 苏一灿:我不关注小鲜肉,不过没看到有粉丝接机,应该不是。 刚发完这条信息,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大姐。” 苏一灿以为是跟旁边人说话,毕竟人生在世这么多年还没人叫过她“大姐”,她并没有理睬,还在和盛米悦发着信息,肩膀却被人拍了下,她下意识回过头,率先对上的是有些闪瞎眼的荧光绿T恤,再往上看,苏一灿愣住了。 男人眼窝特别深邃,睫毛浓密得像假的,看人的时候瞳孔仿若起了一层雾,自带电流。 乍一看很难判断男人来自哪,虽有些东方人的神韵,轮廓却又要比东方人更加清晰立体。 男人的眼神落在她脸上,微微蹙起了眉,那神情仿佛在认真分辨什么古玩,带着点探究的意味,随后想起了什么陈年往事,忽然朝着苏一灿笑了起来。 那唇红齿白的模样,明明是阴雨天也有种阳光沁入机场大厅的错觉,苏一灿错愕了一瞬,脑中只飘过四个字“乖乖,真纯”,一脸的人畜无害。 苏一灿轻咳了一声,面前的男人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到了苏一灿的手机上,她屏幕内容还停留在和盛米悦的对话框,上面赫然呈现着一张她刚才偷拍的照片,还有那大大的四个字:人间极品。 那一瞬,苏一灿突然万分后悔,为什么上个礼拜路过贴膜摊子的时候没为自己换个防偷窥膜,如果当时换了,此时此刻也就不会尬得想在接机牌上扣清明上河图了。 不过苏老师什么心理素质,云淡风轻地把手机一锁,换上礼貌的笑容:“什么事?” 年轻男人指了指她手上歪七扭八的接机牌,苏一灿没明白过来什么意思,还把接机牌反过来看了看,诧异地问道:“怎么?字母拼错了?” 男人点了点接机牌上的英文名字,对她说:“你好,我是Felix,岑莳。”第2章 Chapter 2 萌娃没接到,接到…… 苏一灿在听见面前男人说他就是Felix的时候,大脑是死机的状态,有两秒钟没明白Felix是谁,等她反应过来自己要接的弟弟就叫Felix时,眼角不禁抽搐了下。 她想象中是一手就能搂着跑的弟弟,可能满脸胶原蛋白,蓝的眼睛,粉嫩的唇,说话带着稚气。 然而面前的却是她跳起来都搂不到的男人,澄澈的茶色瞳孔,骚包的打扮,不笑的时候是那副傲睨自若的神态。 反差着实…有点大,主要是这擎天柱般的身高,尽管如此,男人紧致的皮肤和年轻的打扮,无一不透出一种少年气,苏一灿估摸着如果三年一个小代沟,面前这弟弟最起码和自己相差两三个代沟。 苏一灿也有175了,在女人中不算矮,偏偏得硬生生抬起头来看他,嘀咕了一句:“个挺高啊。” 顺便不经意间打量了他一番,男人脚上是超限量款的Trophy Room x Air Jordan 5,腕上Garmin太阳能运动智能表,行李推车上是一个大号RIMOWA的箱子,还有两个Tumi的,就连那个背得随意的运动包也是个大牌,讲究得很。 苏一灿简单估了下,光那三个箱子的价值已经上了六位数,还不知道里面到底装了多少值钱玩意,到底是怎样一位小伙,出个门要带这么多东西?旅行还是搬家? 综上评估,萌娃没接到,接到一位祖宗,应该属于温室里的花朵,娇养出来的二世祖类型。 男人眼神瞥向她手上拎着的巨大电控赛车,苏一灿低头看了眼,这不看还好,一看正好瞟见包装上巨大的“6~14岁”字样,她尴尬地将盒子往身后一背:“帮朋友弟弟买的。” 然后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对他说:“走吧,车子停在车库。” 苏一灿说完便转身往停车场走去,米色运动裤下是一双匀称修长的腿,严格意义上来讲,她皮肤并不白,浑身上下透出一种健康的颜色,让普通的运动装也能穿出一股火辣味。 岑莳盯着她的背影静默地注视了几秒,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 苏一灿一路走得大步流星,还特地绕了个近道,快下台阶时,她停住脚步,想着回过身来帮忙提一个箱子,结果也不知道行李箱里装了什么,死沉死沉的,她试了两下都没能提起来,刚准备把另一只手的玩具套装放下,手中的行李箱被人拎了起来。 混血弟弟面带淡笑地对她说:“谢谢,我来吧。” 然后面不改色地将行李提下楼梯,没让苏一灿动手。 他左手推了一个箱子,把另外两个大箱子背靠背扶着,苏一灿这时才发现这弟弟手很大,掌宽指长,抓着两个箱子的扶手,倒是一点都不费劲的样子。 虽然只是一件细枝末节的小事,但苏一灿感觉这弟弟尽管穿着过于美国非主流,性格应该还不错,对他的印象立马提升了些许。 两人将东西放上车,刚开出车库,发现外面下了暴雨,雨点砸在车玻璃上模糊了视线,苏一灿皱了皱眉硬着头皮打开雨刮器,又打开双闪把车子驶入暴雨中。 岑莳坐在副驾驶,一路上都很安静,单手撑在窗边,上身微斜,眼神似有若无地落在苏一灿的脸上。 虽然苏一灿目视前方但依然能感觉到她身旁人的眼神,为了缓和气氛她打趣了一句:“你平时接触陌生女孩都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人看吗?” 右边传来淡淡的三个字:“我脸盲。” “……” “所以想尽快记住你的长相,免得走丢。” “……”苏一灿很想讲一句少鬼扯,但岑莳的语调并没有调侃的意味,反而很认真,苏一灿转念一想,自己狭隘了,比她小这么多的弟弟对她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刚想完,身边这位弟弟发出一句:“你头发上有根羽毛。” “羽毛?” 苏一灿随即用右手将头发往脑后顺了顺,便是这么个不经意的动作,岑莳准确无误地看见了发际线边上的那道疤,没想到当年那件事到底给她留下了一些不可磨灭的印记,好在并不明显,岑莳眼神暗了暗。 苏一灿瞄了眼后视镜,微微蹙眉道:“还有吗?” 岑莳撑着脸,下巴微抬,陷入短暂的沉思,苏一灿显然没有认出他,考虑到当年那件事并没有多少愉快的回忆,他一笑了之,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淡淡回道:“飞了。” 狭小的车厢内,外面大雨倾盆,阻隔了视线,无疑让空间变得更加逼仄,气氛有些不太自在。 苏一灿想着她到底是主,对方是客,她又要大他一些,便主动开口找了几句客套话。 “你从北京转机过来的吗?” “嗯。” “飞了多长时间?” “14个小时。” “累吧?” “嗯。” “听说你妈是中国人?之前和她回来过吗?” 年轻男人沉默了一瞬,浓密的睫毛微微动了下,雨水顺着玻璃渐渐滑落形成模糊不清的雨帘,这回岑莳彻底没搭她话,而是撇了她一下,直接闭了眼。 苏一灿想这孩子可能真的累了,便没再说话给他休息,只不过让她糟心的是,亏她还花了几百M下载了翻译软件,结果面前的混血弟弟中文说得字正腔圆,普通话比她还要标准,白瞎了她一路上担心来担心去,还临时准备了一段全英文自我介绍。 高速上车子并不多,车轮碾过地面,雨水飞溅,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苏一灿一路偷偷观察着身旁的混血弟弟,她不跟他没话找话后,他反而睁开了眼,一双如雾的眸子沉寂地盯着窗外,说不上来是一种什么感觉,似乎整个人都萦绕着一种异样的沉闷。 车里逐渐安静下来,一路往市区狂奔,身旁的年轻男人安静得仿佛不存在般,苏一灿也开始想着自己的事情,例如爸妈回来后,怎么让他们接受自己和杜敬霆分手的事,例如不出所料大概身边人都会劝她不要折腾,都不是小孩了,每一个决定在她现在这个年龄看来都不是小事,人活在世上就无法忽略世俗之见,尽管绝大多数人她都不在乎,可父母那里她却无法忽视。 盛米悦一直没有等来苏一灿的信息,干脆直接回了个电话过来,苏一灿接通,手机还在联通蓝牙的状态,盛米悦上来就问:“怎么样?接到混血弟弟没?” 盛米悦的声音充斥在车内,苏一灿特地干咳了一声提醒她不要乱说话,然后回了句:“接到了。” 盛米悦突然激动起来:“可不可爱,有没有rua一口 ,你玩具送给他后他什么反应啊?拉着你的手奶声奶气喊姐姐了没?” “再见。” 多年的默契呢?全无。 苏一灿黑着脸当即立断挂了电话,然后极其不自然地瞟了眼身旁的男人。 岑莳并没有转过头看她,贴心得好似根本没有在听她们的对话内容,可苏一灿依然看见他的唇角不经意牵动了一下。 就是那一下让她的表情就跟这窗外的天气一样,憋屈。 刚下机场高速便是一个红灯,等绿灯放行的时候,车子突然就无法发动了,档位好像锁死般,任由她怎么拨弄都没用。 岑莳终于收回放空的目光,苏一灿拿起车上的伞对他说:“车子没反应了,我下去看看。” 说完她打开车门,大雨如柱地打在雨伞上,她走到车前掀开引擎盖,双腿瞬间被雨水打湿,周围雾茫茫的街道,空旷得没有一个人,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沦落到了这副境地,就像她此时的处境,落雨残叶,四面楚歌。 也许是这一天突发状况太多,也许是人已经疲累到了极致,也许是眼下的情况让她烦躁不堪,有那么一瞬,苏一灿的情绪突然游走在崩溃边缘,差点把雨伞砸在车上,发泄这破天气和一堆破事。 可就在她抬起头的刹那,对上副驾驶那双幽寂的眸子,隔着大雨倾注的玻璃,茶褐色的瞳孔发出淡淡的光落在她的脸上,眸色像蒂卡波湖一般平静,没有任何波澜,让苏一灿狂躁的心情一下子就平复了下来。 岑莳看着她从焦躁到溃败,再到此时,明明澄亮的眼里却充盈着快要坍塌的力量,岑莳熟悉这样的眼神,那是一种濒临绝望前的挣扎,他的心不禁发沉。 就在这时,苏一灿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她拿出手机看了眼,挂断几次,那头依然执着地打着。 她烦躁地回过身接通了电话,来电的正是纠缠了她多日的“人鱼小姐”。 说了几句等她再转过身的时候,看见混血弟弟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车,彼时半个身子探入引擎盖下,磅礴的大雨早已将他淋湿,那件骚包的荧光绿T恤贴在身上,他似乎并不在意,从容不迫地处理着故障,然后绕到驾驶室,重新发动了车子,静静地盯着她。 苏一灿心头突然蹿出一股热浪,她挂了电话,上车前,岑莳已经跨回副驾驶,用他的干衬衫仔细将驾驶座位残留的水渍擦干。 苏一灿收了伞坐了进来,对这个做事周整的弟弟有些刮目相看。 她没有立马上路,两人相对沉默着,几秒后,她突然转过头问了句:“你会修车?” 岑莳用衬衫擦着胳膊上的雨水,出乎意料地回了两个字:“不会。” 苏一灿看着重新亮起的仪表盘,忽然笑了,仿佛刚才那些堵在心里的阴霾忽然就通了个口子:“其实车子最近开起来一直不大对劲。” 岑莳转过头对她露出个恰到好处的笑容:“那就早点送去检修,免得我们一失两命。” 这个混血弟弟和她刚认识不到一个小时,苏一灿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要对他的命负责了,她转过头对上他的目光时,他的眼神干净澄澈,没有丝毫杂质,不过太具穿透力,好像一下子穿过她的躯壳窥探着她的心脏,苏一灿敛了笑意,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好像她生活中所有的事情都在拖,懒得去解决,得过且过,车子也是,人也是。 她躲开他的眼神望向车窗外,重新打开雨刮器,随着眼前规律地晃动,她心头积压已久的烦躁越来越按捺不住。 她不知道这场大雨要下到什么时候结束,可她突然迫不及待想在天晴前结束眼前的一切。 她慢慢正色道:“可以陪我先去一个地方吗?” 岑莳收回视线“哦”了一声,并没有问去哪里,对于他来说,这个城市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包括这里的人,去哪都一样,倒是给苏一灿一种十分顺从的感觉。 她突然感觉在今天这个对她来说有些点背的日子里,身边多个人不见得是坏事。 苏一灿将暖气打开,好在夏天的衣服干得比较快,等她车子开到市区,岑莳的T恤已经半干了。 车子停在市中心一家挺有名的清吧门口,苏一灿带着岑莳走进去,她没有急着找人,而是观察了一圈,看过人鱼小姐的自拍照,她一眼认出了那个姑娘,她旁边还坐着个男人,两人正在说话,没注意到她进来。 苏一灿绕到那两个人的隔壁,将岑莳安顿在卡座里,对他说:“我去你旁边那桌见个人,你自己点些吃的等我一会。” 岑莳点了下头没说什么,窝在沙发里拿起手边的菜单翻看着。 苏一灿便起身走到后面的那桌,一男一女见一个陌生女人在他们这桌站定,不约而同抬起头,当看见苏一灿锋利的眼神和火辣的身材时,同时怔了一下,倒是苏一灿面无表情地往他们对面一坐,开门见山问道:“找我到底什么事?” 两人对视一眼,圆头男人的领口露出一截纹身,气质一看就像混社会的,见到苏一灿时眼睛亮了下,露出不太正经的眼神:“我小妹约了你半个月了,找你见面无非是想坐下来当面把话说清楚。” 苏一灿靠在沙发靠背上,目光移向那个姑娘,直到这时她才细细打量起杜敬霆在外面招惹的小花朵,女孩叫白芯凡,一看岁数就不大,脸上还能分辨出一些稚气未脱的骄纵,扎着个马尾,白白嫩嫩的,青春洋溢。 苏一灿淡淡地朝她吐出一个字:“说。” 白芯凡抱着胸上来就对苏一灿道:“我在杜总身边的时候,他从来没有跟我提过你的存在。” 苏一灿沉默了一会,评价道:“那还真够渣的。” 她的回答出乎对面两人的预料,白芯凡咬了下唇,继而说道:“我大半年前就认识杜总了,你既然快和他结婚了,我想你有必要了解一下。” 苏一灿单手搭在桌子上拿起一只骰子慢慢转动着,眼睫下垂:“你们的事,我为什么要了解?杜敬霆外面的女人跟走马观花一样,个个都去了解我又不是干红娘这行的。” 白芯凡愣了下,心有不甘地回道:“你认为杜总真的因为爱你才娶你吗?” 苏一灿听到这笑了下,反问她:“哦,那他有对你说过爱你咯?” 小姑娘憋着一脸怒气,瞪着双眼。 苏一灿抬起视线直逼她的目光:“还是说过会甩了我娶你?” 白芯凡抿着唇,脸色发紧。 苏一灿一步一逼继续问道:“他有承认过你们的关系吗?” 三句话,句句像利剑刺向白芯凡,她有些气急败坏地反问苏一灿:“我不管其他女人,他不爱我会跟我处半年?” 苏一灿将手中的骰子朝玻璃杯里一扔,眼里闪过一丝轻蔑:“既然你甘愿当杜敬霆炮.友,就不要跑到我面前跟我谈情谈爱的,俗不俗?有事说事。” 一边的圆头表哥当即凶道:“你他妈说谁是炮.友?” 苏一灿撇了撇嘴,没有去看那个圆头男人,视线再次落向白芯凡:“你自认为在杜敬霆眼里那么特别,那么我和杜敬霆分手的事情他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你?” 后者诧异道:“你,你和杜总分手了?什么时候的事?” 苏一灿的耐心已经耗得差不多了,她疲惫地敲打了两下桌面:“今天我过来,只想撂给你们一句话,以后有事去找杜敬霆,不要再来烦我。” 说完苏一灿站起身,却在这时余光瞥见白芯凡身旁包中的专业装备,她身形顿了下,开口问道:“你是搞游泳的?” 白芯凡还没回话,她表哥倒是嘚瑟地说:“我小妹是市队的。” 苏一灿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深看了眼白芯凡,轻飘飘地落下句:“厉害。” 白芯凡却突然站起身,对着她就说道:“明年省运动会,我会代表市队争夺金牌,而你只是个郊区的体育老师,我比你年轻,也比你有前途,我有的是时间让杜总眼里只有我。” 苏一灿略微皱了下眉,语气调侃地说:“怎么?下这么大的雨,你们找我来是开凡尔赛大会的?” 说罢又忽然正色道:“运动员选拔的时候,基本依据里有着严格自律、道德品质优良、纯洁健康、弘扬正气,既然你想代表市队出成绩,不如把心思放在训练上,还有你刚才对我职业的蔑视,我替你老师感到悲哀。” 苏一灿说完便转身,圆头表哥突然起身对着她就骂道:“杜敬霆要不是看你有病早踹了你。” 音乐迷乱,灯影摇晃,苏一灿的脚步戛然而止,一种不安夹杂着阴霾的情绪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她缓缓回过身,沉着声音:“你说谁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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