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解放军报微信·中国军号 作者:邹文川

当兵好几年了。在义务兵眼里,我是遇事冷静,处事有方的班长;在朋友眼中,我是踏实可靠、刚毅勇敢的兄弟;在周围亲戚看来,我是令他们感到光荣骄傲的军人。与此同时,我也一直在想,在母亲眼里,我究竟是大人还是孩子?


当兵后,我每周都会和母亲通电话。起初,我觉得母亲是把我当做大人来看的。例如,家中的大事她往往要先征求我的意见。可从第一次探家的那段日子来看,我意识到,在母亲的心里,她希望我能做她永远的孩子。


回家的第一天,母亲怕我夜里盖的被子不暖和,硬要给我再加一床被子。尽管我一再强调,我在北疆待久了不怕冷,还是没能说服母亲。到了半夜,母亲怕我踢被子,蹑手蹑脚地进我房间好几次,帮我掖被子。她不知道当兵的人夜晚的警敏性有多强,每次她进来,其实我都会立马醒来。第二天,我坐在客厅写东西,母亲非要叫我去换身衣服。我告诉母亲,衣服是不久前刚换的,不必洗。母亲却说:“我就是想给你洗。”往后的日子,也都大抵如此。通过以上,我确信了之前的想法:她希望我能永远做她的孩子,照顾我、呵护我。


那么,将计就计吧。我决定不当所谓的大人了,抓住这与母亲短暂的团聚时间,做回孩子吧。


那次探家,刚好赶上过年。除夕前几天,我先是像小时候一样向母亲提前讨要了压岁钱,而后缠着她陪我去买鞭炮。我说:“妈,今年我要玩很多鞭炮。”


母亲半是欣喜,半是惊讶:“你还喜欢这些呀!”我装作调皮地说道:“喜欢,怎么不喜欢!还是老规矩,我请客你买单。”


待我挑好后,母亲一边开心地付钱,一边向周围的熟人解释:“都这么大了,还是像个孩子一样。”她的脸上,满是幸福。


那些天的夜晚,我经常在院子里放鞭炮,小心翼翼地接近,点燃后,又尖叫着跑开。当我知道母亲在角落偷看的时候,我愈发玩得肆意,跑得更夸张,叫得更大声。母亲忍不住大喊:“慢点,慢点,别摔着。”那一刻,我的眼泪差一点就掉了下来。母亲的语气和我儿时记忆中几乎一模一样——因为含了爱,裹着担心,所以很轻,很急。


有人说,儿女长大以后,就成了母亲心里的客人。我认同这个说法,却不喜欢。我只想做母亲的孩子。我愿意像个大人一样,为了母亲、为了家庭、为了肩上的责任一往无前,也还想像个孩子一样,在母亲的怀里耍赖撒娇。


有几个早上,我故意晚起,等母亲来叫我起床。不出所料,母亲果真来了。听见她的脚步声后,我故意用被子把头蒙上,等她靠近了,嘟囔着:“我不起床,不起床。”吃饭的时候,我调侃母亲,没有我在家监督她,她的厨艺下降了。不过,我最终吃了很多,吃完还不忘舔嘴唇,惹得母亲“噗嗤”笑了。


美好的时光往往是短暂的。我这个“孩子”还没做够,休假就要结束了。车站离别的那一刻,我向悄悄抹眼泪的母亲要了一个大大的拥抱,就像曾经她送我去上学,我进校门前的那转身一抱。


大巴车启动,我向她招了招手,并承诺:“放心,我会听话的。”与此同时,我也在心里和她说:“放心,我会做你永远的孩子,不管将来我在哪儿。”


(本文刊于《解放军报》2021年10月17日05版,内容略有删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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