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邹洪复

莫利说:“只有一种成功,那就是能够用自己的方式度过自己的一生。”诗人王竞成就是正在践行这种成功的奇人,他对诗歌创作的赤子之情生命之爱,对当代诗歌环境纯真健康的弘扬和营造美好善良的氛围,无不透出他为人处世的大真大纯大善大美。读他的《写给100个女诗人的100首诗》和《写给100个男诗人的100首诗》可以看出他对诗人的关爱和珍惜,对诗歌把握的精深和弘远,对诗界的透彻了解和博大。无怪乎居然已有数百位诗人、诗爱者和评论者纷纷给他献诗或给他的诗写评论,这在当代诗界是绝无仅有的现象,亦可影显出诗人王竞成的人格魅力和诗歌神采。

王竞成,著名诗人,中国毛泽东诗词研究会会员,中国现代史学会会员,中国散文诗学会会员。1984年入伍海军,先后就读于海军潜艇学院、鲁迅文学院,曾供职《求是》杂志旗下红旗出版社与《中华锦绣》画报社,任责任编辑、图书编辑中心主任等。现居北京,是《黄河诗报》诗刊总编辑;出版诗集《掩泪入心》《一只奔跑的神兽》等,主编图书多种,已在《诗刊》《作品》《大公报》《星星》《绿风》《诗林》《人民日报》《文艺报》《作家文摘》《时代文学》《散文百家》《黄河诗报》《大众日报》《青海湖》等200余家刊报发表诗歌、散文、文艺评论等千余篇(首)。

一、由诗人王竞成所想到的

诗人王竞成是一个高傲的人,他从鲁迅文学院毕业并从部队转业到地方后,由于不满足现状,就辞职到了北京,眨眼功夫已经20多年。

前些日子王竞成从北京打来电话,夜已经很深,只是他知道这时候我总还没睡,却把我给吓了一跳,以为出了什么大事情,原来是刚写了一首诗,非要念给我听,让我谈谈看法。

他在电话里一句一句念,声音里都是兴奋和得意之色,每念毕一句,总忘不了解释自己为什么这样写。听的出他沉浸在刚创作完毕地喜悦里,他这么念着,我听着,间或说出自己观点,这之间,荡漾的全是幸福温暖感觉,这感觉源自于友谊,源自于诗歌,源自于遥远和一样的梦想,或说同气相投。

而诗歌跟音乐美术等艺术一样,无论什么时候,都代表了艺术高度、精神高度和时代高度,只是在不需要高度的世俗生活里,诗歌已渐然离开大众那表面肤浅的生活,尤其在交易横行的大都市里到处爬行着熙嚷、喧哗和五光十色的躁动,那些正走在恹萎路上的花,浩浩荡荡奔涌在现实里,诗歌不用在场。精神品位仅需钱财即可包装,像我们如此谈论诗歌实属奢侈了。

忽然觉得真诗人大多都很高傲,仿佛那是骨子里前生注定下的,虽然会因此而遭庸俗现实挂牵颇多,却从不知改悔,依然我行我素。从“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的屈原到“天子呼来不上船”的李太白,从“奉旨填词”柳三变到“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的龚自珍,莫不如此。其实所谓高傲不过即是不媚俗,不随大流罢了。

忽然忆起杨振宁教授说:“在中国,一个显得高傲的人是大家不喜欢的,美国对这种人比较容忍。可以由一件事证明这句话,20世纪最重要的生物学文章叫做《双螺旋》,是1953年一个名叫Wat son的美国人和一个名叫Crick的英国人合写的。他们写文章的时候,一个20多岁,一个30多岁,过了一些年,他们得到诺贝尔奖。我认识他们两位,他们都是讲话不那么客气的人。20世纪六十年代,Watson又写了一篇名叫《双螺旋》的书,翻开这本书就知道他讲话和他做人的口气,其第一句话是有名的,说“我从来没有看过我的同伴不以高傲的态度待人”。这句话说明Crick讲话是非常冲的。Watson说话也如此,很冲。”

杨振宁教授说:“中国学术界对这种人是不喜欢的。国内一些基金会,评委在讨论某某人是否应该得奖时,对讲话比较冲的人往往不喜欢,不愿意投这些人的票。这是中国和西方尤其和美国传统的一个分别所在。我个人觉得,中国在这方面应该向西方传统多走一点,这会对整个科学的发展有好处。美国对于这样的人比中国宽松一些,它的科技能成功发展是与此有关的。这是值得中国尤其是教育界注意的。”

何止是学术界呢,大凡有创造力的人必然都是高傲不羁,恃才放旷。如若跟众人的行事方式一样势必影响了其创造力。所以那些真正有才华的人一般都比较孤傲,常常忽略了一些世俗规矩,在众人眼里就显得怪,仿佛不会看事似的。

而其实在现实生活里,各人如何做,众人是很少在意的,可能在背后会议论吧,而议论完毕亦不过都化作一阵风,消散了。但总还是觉得杨振宁教授说得是对极了,而他那话是说给环境和习惯听的,是说给科研制度听的,是说给我们每一个人听的。

忆起大学毕业临离校时候,系主任张老师把我叫到他跟前用他那浓重上海口音亲切嘱咐我说:“洪复,你要踏入社会了,我送你两句话,一是到社会上以后要注意多赚钱养家,一是在单位里要注意夹起尾巴做人。”我点头记住了,却全然没放在心里,也没按张老师说的去做,现在想来明白了张老师对学生的一片疼爱之心和厚望,每念至此,心里感动顿生。夹起尾巴做人就是别太高傲,现实一点,也许包容的还要更多。而其实我亦不过是一个偷偷在内心里高傲的人,所以注定成不了大器。

高傲乃天成,得失不由人。我宁愿相信,高傲是一种自信、独立和个性的体现,是藐视一切的生命力,是无畏, 是一种贵族气。高傲的另一个名字是出类拔萃,亦相信高傲总比圆滑世故或玩世不恭要好的多。现实赐给我们的,我们想要便要,总之,也有不少艺术可以虚构,跟现实关系不大。天黑下来了,高傲的星空如花盛开,竞成兄,你活在自己里,活在艺术里,就这样顺其自然就挺好,哥们,我在仰望你。

二、自己的宫殿——读王竞成诗集《掩泪入心》

一首诗歌的创新或旁枝溢出令人欣喜感佩,被诗歌敲动心灵是很美中知足的事。诗歌的美与思常常牵引我夜不成寐。读著名诗人王竞成2001年出版的诗集《掩泪入心》,就有这种体会和感觉。

阿尔贝.加缪曾言:“没有现实,艺术就是子虚乌有的东西。”看多了很多所谓诗人那凌空蹈虚,不知所云的东西,再读王竞成的诗歌就有一种返朴归真的亲切感觉。他的诗歌都是以现实为依托,要么借景物怀人抒情,要么就事论事,毫无做作和矫情,他的诗歌坦坦荡荡,自自然然,朴朴实实,幽忧美美,有的如泣如诉,有的如梦似画,有的渐入佳境,有的诙谐可爱,他的诗歌具有童心的纯真,具有荷花的清雅脱俗和幽香,常在不经意的话语间给人的心魂以震撼。

不知怎么,读王竞成的诗歌,好几次我都没有“掩泪入心”,却是泪如泉涌,这也许是我和诗人心交已久,心心相通,惺惺相惜,所以轻易就找到了读他诗歌的切入点的缘故,也从一个侧面说明王竞成诗歌的感人魅力。

王竞成的诗歌主题首先具有一种朴实真切的游子情怀。渴求清净、平稳、秩序的生活,对一个诗人来说,是绝对有害的。艺术的本质就是流浪,在生活的彼岸畅游,它并不在世俗的现实的此处。一切创造活动都有这一特点。他的诗歌中出现最多词语的是北方,故乡,母亲,节日,家,思念,季节,客居等等让人触景生情的意象,这些意象是诗人精神跋涉后灵魂栖息的家园,王竞成用它们来特立独行地精心建造着自己的精神宫殿,这里面有想像中的现实,想象中的心灵史,想象中的美,它们给生命添置了更多的可能性和张力,生活因其而更丰满,鲜嫩。无疑,王竞成的诗歌给在物欲之壑忙于奔波的人提供了一个休憩的温暖港湾。

王竞成用语言点亮心的灯盏,用形象做雕塑。他的诗歌是语言的呼吸,生命之翼的颤动。诗人依靠想象力和真情,把现实的土壤或天空捏成自己心仪的形状,用形象说话、歌唱、表情达意,于是,他的诗歌开始自在飞翔,在飞翔中展露了诗人的才情追求、生命姿态和审美素养。王竞成的诗歌是诗人的信仰和灵魂之舞。

诗歌不外有以艺术美见长,以直击现实、对庸俗的反叛见长,以思想智慧的裸现或意味深远见长等几类。王竞成的诗歌是对现实的一种温柔的反叛,一种美的渗透,具有一种老子式的智慧和人生情怀。

他的诗歌个性内含了诗人的气质和性格,表达了诗人的写作追求,可以说它囊括了王竞成的才、学、气、识、力等几个方面。“多少年只写了一行/弯弯曲曲寄向海洋”这首名字叫《小溪的情书》的超短诗,凝练,简洁,形象,具有优美旋律动感而又富含哲思,恰切地反应了王竞成诗歌的特点。

诗歌应当体现出时代的前沿性,当下感,正如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建筑,每个时代有每个时代的服饰。诗歌的内容与形式从来都是一体,血肉相依交融。从某种意义上说,大师与大师的区别就是形式的区别,比如莫奈,比如凡高,比如卡夫卡,比如普鲁斯特。时代与时代的区别也是形式的区别,比如汉赋,比如唐诗,比如宋词,比如元曲。一部文学史乃至一部艺术史,在很大程度上就是艺术形式的创造史和演变史。每人都努力构建独有的形式以把自己和别人区别开来,每个时代也都努力构建独有的形式以把自己和其它时代区别开来。所以,法国人福柯说:“在一个价值混乱和消解的时代,在一个追求时髦,各领风骚三五年的社会,青年人必须怀有直抒胸臆和标新立异的抱负。”就我理解,好的诗歌会让人读起来新鲜有力,它写作的角度和表达具有高度、阔度和深度。王竞成的诗歌,如《轻轻叫喊的叶子》、《东方荷》、《父亲居住在一粒粮食里》、《风咬过的月》等等就形神兼备,在形式上有自己探索,并形成了自己的风格,令人读来手不忍释卷。

原创性就需要蔑视。与常规传统斗狠,与时尚主流比牛,与习惯了通常艺术的读者较劲。在写作前景上,诗人必须拥抱大舍大得,小舍小得,不舍不得的气概,追求一种深刻而独特,散漫而坚定,不同凡响,舍我其谁的笔触情怀。可以这样说,在写作上,诗人离中庸之道越远越好,先锋就是超前,就是在最前面,就是求异,就是反叛,就是实验,就是对从前艺术进行无情的颠覆。我宁愿相信这就是艺术创作和进步的铁律。而王竞成的诗歌在这一方面似乎太过于求稳、求美,使有些诗歌穿着雨靴,打起雨伞,过于闲适优美的雨中漫步了。

而另一方面,读王竞成的诗歌大多时候叫我温暖,叫我甜美的忧伤,他诗歌朴实飞翔的姿势优美雅致,具有田园意味,那淡淡的伤感,那总也挣不脱的故园情,游子意,以及他那梦幻般的吟咏,着实让人陶醉。金斯伯格曾言:“人类活动的意义一直都在于减轻存在时的痛苦。”而王竞成的诗歌做到了,况且,文化时尚并不是审美行为,而是追逐潮流的心理现象。所以,王竞成的诗歌就从这另一个方面证明了,艺术写作确实需要百花齐放,百花争艳,并非一定要走先锋这条路。这也是时下一些如我一样浮躁又有些激进的写作者或刊物编辑所应警醒和有意注意的。

在写作上,要么要站在最前面,要么要将自己的艺术观点和创作追求坚持到底。在写作上,与时俱进恐怕是行不通的。这是王竞成诗集《掩泪入心》给我的启示。

三、结语

王竞成目前创作的诗歌已更具有生命的厚度,审美的阔度,人生境界与诗境浑然天成,于抒情中融合更多哲思,于写景论人中潜行更多从容的透彻和深刻,他体悟生活的气度,关照人生的视角已经有了大家气象,这种以小我见大我,以一景得全景,以一点抵达全面的创作胸怀和功力实在是罕见。恰如王竞成的近作《燕山大雪》:“我在仰望一场荡涤尘埃的白日梦/所有的白能够淹没世上一切的黑/只有光明活下来,温暖这个冷血动物的人间/燕山的石头是忠诚的,它睥睨云的高度/棱角分明的石头,坦然展示自由生长的个性/正义的盾牌隐居山野,一场秋天红叶的号角/无法引领遍地的野草,文明的火种在历史的残骸中复燃/祖国成为一个词,需要一根银针针灸语法/重要的穴位血脉阻隔,好的医生在民间/出世的王在百姓的心上,一场大雪需要一场大火点起/那个季节还有多远,现在的气候已经不适宜善良的生命安居”。

读着这样随处布满人生洞见和悲悯情意的诗歌,我们不能不心生责任和思考,不能不对诗人充满敬意和祝福。

【本文转载于《当代中国文学发展趋向的镜像研究》(邹洪复著 2020年1月 九州出版社出版)】

来源: 光明网-文艺评论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