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还没进入婚姻,试想一下:


一个女人,没有嫁给曾经爱的男人,要如何跟个平凡男人守住穷困落魄的生活?


一个男人,如果发现被戴了绿帽子,要如何面对之后的闲言碎语和鸡毛蒜皮?


这段看似“糟糕”的婚姻,出现在余华的《许三观卖血记》里,但却是这位“残忍”的作家,最温暖的笔触。


小说中,市井小民许三观没有大理想,没有大出息,在生活的一次又一次考验中,卖了一次又一次鲜血,只为照顾家人平安的活着。


而许三观的妻子许玉兰,有过不光彩的过去,但更有过好日子的决心和能力,心疼着丈夫,保护着孩子,最后成为了丈夫最默契伴侣。


在苦难的磋磨中,那深沉的温情便是许三观与许玉兰相互扶持,相伴到老的细碎生活。


走进婚姻,并非两情相悦


许三观第一次卖血,挣了35块钱。


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这抵得上农民在田地里辛苦半年了。


对许三观这个丝厂送茧工来说,也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他觉得用这钱给自己成个家,才算花对了地方。


他心里也有暗恋的对象:同厂做工的林芬芳,那个文静温柔的漂亮姑娘。


许三观曾想,她那双大眼睛要是能让他看上一辈子,自己就会舒服一辈子。


可是除了为了争取好茧在他手背上偷捏一下,林芬芳几乎和他没有任何交流。她像仙女一样可望而不可及,只是许三观心中的白月光。



许玉兰是跟林芬芳截然不同的女人。她是性格泼辣的“油条西施”。


在她面前,自卑的许三观能生出从未有过的放松和大胆——请这姑娘吃了一次饭,便问她:


“你一下午吃了我八角三分钱,什么时候嫁给我?”


许玉兰有个初恋是何小勇,只是何小勇没下过娶她的决心。


许三观可不管这些,他提着一瓶黄酒一条大前门香烟,长驱直入许玉兰家,向她爹细数自己的优点。


许玉兰的爹被说动了,便同意了女儿嫁给许三观。


许三观的钟情不是许玉兰,许玉兰的初爱不是许三观。


两个人谈不上一见钟情,说不上两情相悦,但一番机缘巧合结了婚,却过得很和睦。


许玉兰不会温文尔雅,却是会做衣服会做饭的持家好手。


闹饥荒的日子,她每次均一把米放到床下小米缸中,节省出那么一口米,关键时刻让全家少挨饿。


她不仅攒粮食,还攒手套,攒够了就拆了线给家人做线衣。不过,一直攒到第七年,许玉兰才舍得给自己织一件。


对许三观来说,一个把艰难日子过得生机勃勃的女人,最能给无父无母的他家的安全感。


许三观虽然心里有点瞧不上许玉兰,却是疼爱妻子的好男人。



婚后许玉兰要什么他就给什么,老婆月事时他承担了所有家务。尽管自己不喜欢大吵大闹,但每次许玉兰大大咧咧,他也不多责备,常常帮她收拾残局。


对许玉兰来说,一个能真心包容怜惜她的男人,最能给初恋无果的她爱的满足感。


对许三观和许玉兰来说,他们都是彼此“对的人”,在他们选择对方的那一刻,就意识到,结婚不一定要选择自己最爱的人,因为婚姻的琐碎会毁灭爱情所有幻想。


正如三毛所言:


爱情如果不落实到穿衣、吃饭、数钱、睡觉这些实实在在的生活里去,是不容易天长地久的。


更何况,婚姻不是一个人的独角戏,而是两个人的共舞。


情深不寿。为了“真爱至上”去无限迁就对方,妥协自己,一个人付出的婚姻不仅会消磨感情,也让人疲累。


两个人目标一致,分工明确,才能最大限度地维护婚姻的平衡。


许三观和许玉兰,正因为出生底层,才最知道自己要什么。


虽然结合不是出于“非你不可”的爱情,但他们的婚姻却忍受得了一身贫瘠,也对抗得了一地鸡毛,把平凡的生活过出“非你不可”的幸福。


婚姻再难,没想过要放弃


经历过的人都知道,生活的苦与乐总在更迭,命运常在给你带来幸福的同时给你带来不幸。


许三观和许玉兰过着自己平凡的小日子,不曾想孩子的出生,却带来了两人的婚姻危机。


问题就出在许三观最爱的大儿子一乐身上。



9岁的一乐被很多人说长得不像许三观,连一乐自己都听到传言,告诉许三观:“他们说我长得像机械厂的何小勇。”


许三观一开始不为所动,但夫妻间的忠诚哪怕是捕风捉影,都让很多人不能接受。


他去问许玉兰,玉兰坐在家门口大声哭泣,哭着哭着竟承认了这件事,不小心让何小勇占了一次便宜,就有了一乐。


这对任何男人来说都怒不可遏,许三观觉得自己做了乌龟,第一次对玉兰动了手,虽没抛妻弃子,但到底心里留下来阴影。


他用同样的一次出轨来惩罚妻子。


他只带二乐、三乐吃面条,而给一乐烤红薯,用这样的方式冷落一乐。


可是许三观到底不是一个狠心的人,他的痛苦也源于他的不狠心,总是惦记与妻子十年夫妻的情分,惦记一乐叫了自己九年爹的情分,那些细碎的幸福,不会骗人。


当一乐砸破了方铁匠孩子的脑袋,方铁匠来讨要医药费,许三观一开始嘴硬着让何小勇为他亲儿子买单。


直到方铁匠用两辆板车把他十年积累的大部分家当搬走,他感到真正的委屈和压抑。


当板车在巷子口一拐弯消失后,许三观弯下腰,和许玉兰一起坐在门槛上,呜呜地哭起来了。


“生存即苦难,活着即炼狱,我们无处可逃。”


发泄之后生活仍在继续。哭完了,许三观去卖血,为一乐“还债”。


许玉兰听说丈夫卖了血,心疼得掉下眼泪,她去找何小勇,对着邻里街坊大声怒斥:


你们都知道我前世造了孽,今生让何小勇占了便宜,这些我都不说了,我今天来是要对你们说,我今天才知道我前世还烧了香,让我今生嫁给了许三观……


许三观为了我,为了一乐,为了我们这个家,是命都不要了……


许玉兰放下了尊严,这是对丈夫的感激,是忏悔,也是表白。


本以为许三观会介怀一辈子,但事情的转机也因为儿子一乐。


何小勇出车祸昏迷,让他去喊魂,一乐心中只认许三观,只有见到许三观,才能脱口而出:“爹!”


在真情面前,血缘似乎没那么重要了,父子俩冰释前嫌:“有谁再敢说一乐不是我儿子,我就跟谁动刀子!”



有人说,现在的人,东西坏了就换,而过去的人,东西坏了就修。婚姻也是如此。


当婚姻遭遇危机,逃出婚姻并不能解决一切问题,它甚至解决不了问题,真正会经营婚姻的人,是不轻言放弃的人。


因为日积月累的夫妻感情是复杂的,有温情,有珍惜,有感动……正是无数的真心相付,才让人无法轻易割舍。


许三观的修补方式就是接纳与包容。


在无奈的场景,他做了一个爱的选择。对一乐的接纳,实际上也是一种放下。


而真正放下,便会发现生活虽不可能像你想象得那么好,但也远不会像你想象得那么糟。


相濡以沫,一半残酷一半温情


其实这个世界上,所有岁月静好的婚姻背后,都一半是残酷,一半是温情。


生活,残酷得让人害怕,因为要一路披荆斩棘变数太大。爱,却让人什么都不怕,因为有人心疼便是最温情的力量。


许三观的婚姻危机面对生存都成问题的灾荒年,只能暂时搁浅。


看着一家人喝了57天玉米粥,许三观又瞒着家人去卖了血,只为让大家吃上一顿好饭菜,下馆子的时候告诉家人:“这天要当成春节来过。”


许玉兰心疼丈夫却不能做什么,只能把许三观卖血的钱叠好,举起手去擦流不完的眼泪,擦了脸颊的,再擦眼角的,在以后的日子里发誓更加去爱丈夫,照顾好这个家。


在艰难的日子中,许三观和许玉兰逐渐和好了,之前的龃龉和阴影逐渐消散,在对彼此的爱护与照顾中,感情反而重新被唤醒。



生活再苦,一个家,两夫妻,有了爱,什么不都怕。


然而更大的危机涌向了这个家。


文化大革命,长得漂亮、性格张扬的许玉兰被贴了大字报,说她是“破鞋”“妓女”。


许玉兰气得破口大骂,许三观坚定地站在妻子的一边向众人解释,还让儿子们天黑写上新的大字报盖上对妻子的污蔑。


然而这些都无济于事。


许玉兰被押到广场挨批斗,被剃成阴阳头,挨批斗时,孩子们都不愿给她送水送饭,许三观就亲自去。


看到妻子穿着破烂衣服,脊背弯曲得厉害,他心疼极了,在米饭下面藏了没舍得给孩子的红烧肉,喂着妻子吃几口。


后来,人们要求他在家里也搞批斗。为了妻子在孩子们面前的尊严,他不惜舍了老子的脸面,向孩子们承认自己的出轨:“我和你们妈一样,都犯过生活错误。你们不要恨她……”


在那个随时可能被所有人抛弃的年代,许玉兰和许三观却彼此相扶着,渐渐挺了过来:


我在外面受这么多罪,回到家里只有你对我好,我脚站肿了,你倒热水给烫脚;


我回来晚了,你怕饭菜凉了,就焐在被窝里;


我走在街上,送饭送水的也是你。


许三观,你只要对我好,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都说世界上的男女情感最终归结于两种:一种叫相濡以沫,一种叫相忘于江湖。


在世道最难的时候,他们眼里心里没有了想把对方相忘的心思,只有相濡以沫的情意。


原来婚姻的脆弱和坚强也都超乎自己的想象。


有时,一句流言蜚语就能让婚姻摇摆不停,有时,也发现彼此陪伴扶持便能咬着牙走很长的路。


在残酷现实中的那些温情,便是相互慰藉着走下去的最大希望。



又这样过了许多年,两人都渐渐老了。


老年的许三观,过上了好生活,有一次突然想卖血,却因年老体弱被拒。


看着许三观怅然哭泣,儿子们笑他自找难受,只有许玉兰懂他的情怀。


她带他下馆子,吃不用卖血也能得偿所愿的猪肝黄酒。


许三观笑了:“我这辈子就是今天吃得最好。”



夫妻走到最后,最深厚的情谊不过是,你的心思,我都明白!


他们终其一生,成为彼此最亲的人。


世间有许多不称心的伴侣,在相互嫌弃中走到了最后,也有许多不如意的婚姻,也在磕磕绊绊中走到了白头。


“我爱你”重要吗?


在许三观的婚姻中似乎从未说出这三个字。


但相濡以沫,日久情长,却让他们经得住一切苦难磋磨,换来天长地久。


这也是大多数人婚姻的样子,没什么风花雪月和浓情炽爱,只有用时间、习惯、关心、陪伴共同浇灌的情感,才是相伴到老最大的倚仗。


作者 | 北方有佳,怡然自乐小女博,观察社会爱生活

图片 | 《许三观》剧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