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人絮语:一个解构主义的文本》可算是一部无法用传统体裁定性的奇书。

这本书中,20世纪法国著名学者和思想家,被认为是萨特后法国知识界的领袖人物罗兰·巴特,用一种高度神经质的“发散性”文体,直接呈现恋爱体验的五彩碎片。恋人的絮语,在思辨反光镜的折射下,结构出扑朔迷离的排列组合,妙语如珠。

就像书名《恋人絮语》所显示的那样,它没有理论话语的漫漫征途,却不乏深刻洞见。它没有小说文本的故事情节,却不乏一个个让人回味流连的爱情场景。

他用一种开放的、流动的、无定向性的言语方式,开始他对爱情的胡言乱语。可以说,他娴熟运用符号学技巧,几乎解构了所有今天我们耳闻目睹的一般“爱情故事”。

这种文体的尝试,跟他的哲学整体态度有关:反中心、反系统,事物不总是非黑即白的,试图将事情还原到他们真实而又模糊的状态,碎片的、意识流的。

罗兰·巴特说:“我确实很想知道爱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作为一个当事者,我所能看到的只是它的存在,而不是它的实质……所以,尽管我能够成年累月地发表对爱情的宏论,我顶多只能抓住一些只鳞片爪,奇思异想的流动中涌现的一些闪念、断想、妙语等;在爱情的格局中,我的立足点不对头,我处于最耀眼的地位:‘中国有句古话:当事者迷。’”

在书中,罗兰·巴特从分析歌德名著《少年维特的烦恼》开始,对“爱一个人”的心理及行为特征,进行了解构。

在他看来,爱情故事有千万种,但又几乎可细分为具体的情境,恋情里尽是破碎、非线性的片段,而非完整的故事。也总是会出现类似的情景:等待、写信、思念、尴尬、惩罚自己、感觉罪恶……

“等电话便是意味着编织束缚自己的罗网,此恨绵绵,个中苦衷难以言传——我禁止自己离开房间,不让自己去上厕所,甚至不敢去碰电话(以免占线);倘若别人打电话给我(出于同样的考虑),我也会如坐针毡;只要一想到我也许就要在(不一会的)某一刻里不得不离开一下,由此便会错过那令人欣慰的电话或失迎大驾光临,我几乎要发疯了。”在《恋人絮语》中,罗兰·巴特生动地描绘了人在爱情中所表现出的焦灼状态。

焦灼何以发生?为什么恋爱中的人总是陷入推断、猜忌的漩涡中?罗兰·巴特以符号学家的身份给出解答:从恋人角度来看,一桩事情之所以不能小觑,是因为它很快就会变成一个符号,而符号就不再是一件简单的事件,它蕴含着种种后果。

巴特又以打电话这一事件举例,对方给我一个电话号码的事件,会成为什么符号?他给我号码是想找乐子吗?是希望和我发展关系吗?还是让我在有事需要其帮助时才打电话?符号衍生出的种种内涵,让人陷于捕风捉影的冥思苦想中,身心疲乏。

为什么恋爱中的人会将事件发展成一个符号,然后无限揣度?罗兰·巴特认为,这是因为我们既想当一个孩子,又想当一个成人。作为孩子,我们期待爱与关怀,但作为成人,我们却想掩盖这种期待。究竟应将自己的痴情掩盖几分,又应该暴露多少情欲和痛苦?

不难看出,这其中存在着一个难以解决的悖论,就是我想让对方知道我并不想流露的情绪。比如,我为对方所意识不到的事情暗自啜泣,然后戴上墨镜遮住红肿的双眼,一方面我这么做是想保持尊严,另一方面也是想引起对方关切的询问。

对此,罗兰·巴特写道:“我既想显得可怜,又想显得了不起。同时既当一个孩子,又当一个成人。”

华西都市报-封面新闻记者 张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