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打柴的不跟遛马的走”,也就是说志趣不同之人不会在一起共事,不在同一个圈子之辈也无法相融,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因此,当我们遍观史书之时,看到汉唐盛世,则是明君贤臣济济一堂。读到宋末元季,则是昏君奸佞层出不穷,也可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也!”
然而千年史册当中,却有这样一个“贤臣”尽心尽力,深受器重,为一代“圣主”“鞠躬尽瘁”,结束了百年有余的天下纷争与割据,开创了一个大一统的崭新王朝。然而他却一生背负种种骂名,公然弑君、阴谋立储、跋扈揽权、曲意媚上、贪功恋名、投机专营、甩锅避责,甚至还有遗弃糟糠、惧内杀子等等,可谓罄竹难书,就连他自己临死之时,都在为自己的身后之名忧心如焚,如此这般下场岂不可笑!
而这位“佞臣”居然生前死后都倍受隆宠,甚至哀仪都达到了皇帝御赐龙袍入棺陪葬的地步,这也真可谓空前绝后了!至此,看官们必定会想,到底是哪一朝哪一代开国帝王居然会有这样位高权重,却没干一件好事的悖乱臣子呢?这一朝天子在史书上也因得国最为不正、纲常极为混乱而倍受世人诟病不已。
而这位才气纵横的“开国宰辅”就是与这样“圣明独照”的君王“志同道合”,建立了气势恢弘的大晋王朝,说来说去他是谁呢?此人名叫贾充,字公闾,平阳襄陵人,也就是如今的山西临汾,他的父亲贾逵是曹魏时的豫州刺史,爵位为阳里亭侯,贾逵晚年才有贾充这个儿子,认为他有“充闾之庆”(搞得一家人很开心),因此给他起名为贾充。
不过贾充小时候就失去了父亲,但却承袭了阳里亭侯的爵位,在朝廷做了尚书郞的官职,专管法令的制订和财政考核,而且这两项他都做得不错,后来又晋升为黄门侍郎、汲郡典农中郎将,再后来就做了司马懿长子司马师的大将军府参议,跟随司马师征讨过淮南的叛乱,后来司马师病死了,贾充就在许昌做了诸路兵马的监军。
司马师弟弟司马昭继任魏国大将军,贾充便做了大将军司马,不久又调任为右长史,当时魏国上下都非常忌惮司马家的专权和跋扈,司马昭也害怕各路方镇诸侯会对他不利,就指使贾充去试探兵权最重的淮南兵马大都督诸葛诞(诸葛亮堂弟),说司马昭想要南下淮南准备讨伐东吴,以此来窥伺诸葛诞的反应。
贾充便找到诸葛诞直接说道:“现在天下人都归心于司马氏,如果让司马公行禅让之礼称帝,你以为如何呢?”诸葛诞发怒道:“你不是贾逵贾豫州的儿子吧?你忘了司马仲达就是被你老爹阴魂给吓死的吗?你家世受魏国大恩,怎么会把曹家的江山社稷转给别人呢?如果天子在洛阳有难,我只有一死而已!”贾充听了之后,惭愧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原来司马懿病重将死之时,老是梦见贾充之父贾逵、王凌等已故的大魏忠臣来索命)
后来回到洛阳,他又对司马昭说道:“诸葛诞在扬州一带,威名非常大,能得到当地豪杰拼死拱卫,我看他的志向和谋略,是必定会造反的!如今征讨他,他会很快造反,但也很容易扑灭,如果不及早征伐,再过几年他的势力庞大祸害就更大了!”
于是司马昭立马以天子的名义召诸葛诞进京做大司空,诸葛诞不肯前来,果然举兵造反。司马昭便挟迫魏帝、太后一同南下征讨,贾充也跟随其左右,并献计道:“淮南兵马轻装而精锐,与他们野战会吃不小的亏,如果挖深沟筑高垒来围困贼人,我们是可以不战而胜的!”司马昭听从了他的建议,不久便把诸葛诞斩杀掉了。司马昭带着贾充爬到壁垒之上,亲自嘉奖了他的功劳。
接着司马昭先行回到洛阳,而委任贾充处理淮南后事,不久进爵他为宣阳乡侯,增加食邑一千户,又晋升他为廷尉,由于贾充精通法理,他判决的刑狱几乎没有人不服气的。
后来司马昭做了相国,又任命他为中护军,掌管洛阳皇宫的御林军,当时魏帝曹髦痛恨司马昭专权,一面大叫“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一面带着宫中侍从杀向相国府。贾充得知之后,立马带兵将曹髦拦在皇宫南门之下,御林军见是皇帝亲征,吓得不敢动弹。
贾充眼见不能阻挡天子,急得当场大小便失禁,一旁的骑督成倅之弟太子舍人成济掩鼻对着贾充问道:“今日之事到底该怎么办?”贾充也不顾脏臭,答道:“司马公养汝至今日,你还问我该怎么办吗?”成济立马挥戈杀向魏帝,只听得一声惨叫,鲜血四溅,魏帝曹髦被成济杀死在了马下。后来司马昭一面哭喊为帝复仇,诛杀了成济一族,又将常道乡公曹奂扶上了帝位,而贾充则被进封为了安阳乡侯,增加食邑一千二百户,并统管洛阳城内外诸军,加授散骑常侍。
后来钟会伐蜀成功,蜀汉后主刘禅投降以后,他又和蜀汉大将军姜维一同谋反,司马昭急得赶紧命贾充为假节钺,并总督关中和陇右的全部兵马,前往汉中阻挡钟会大军北上,结果钟会、姜维还没有出蜀中就被乱兵所杀。
司马昭则认为贾充就是他的福将,朝廷所有的军国大事和机密之谋,他都要和贾充一道商议,贾充和裴秀、王沈、羊祜、荀勖这四人一同成为了司马昭最亲信的谋臣。不久,司马昭进封为晋王,贾充也受封临沂侯,深得司马氏恩宠,他的俸禄和赏赐完全和群臣百官不一样。
贾充最拿手的功夫就是揣度上意,司马昭做晋王的时候,声称百年之后要将王位传于哥哥司马师的继子司马攸,司马攸本是司马昭次子,因司马师无子则被过继于他。
贾充心知司马昭言不由衷,就一直都说世子司马炎宽仁,又在家中居长,有人君之德,这才是社稷之主,司马昭听了之后非常开心。后来司马昭病重,司马炎询问后事,司马昭对他说:“知汝者贾公闾也!”
司马炎就这样承袭了晋王之位,贾充也被晋升为卫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准三公了),并改封为临颍侯(司马氏出自颍川,临颍之意可见其隆宠)。后来司马炎代魏称帝,建立大晋王朝,贾充被授予车骑大将军、散骑常侍、尚书仆射,又封为鲁郡公,就连他的母亲柳氏都被封为了鲁国太夫人。(这是把贾充比作周公了,周公封在鲁国,而其子伯禽代为理政)
贾充又为晋朝制订了新的法令,并颁布天下,百姓都感觉非常便利,晋武帝司马昭也十分满意,下诏对其进行了褒奖,并赐贾充的长子为关内侯(这个娃娃只活了三岁),绢五百匹,贾充百般辞让,皇帝坚持不允。后来贾充又做了侍中,赐绢七百匹。他的母亲去世,按礼法他要回家丁忧守丧三年,皇帝还是时常派黄门侍郎前去慰问。
后来晋武帝准备伐吴,于是立即派典军将军杨嚣前往宣谕,命贾充在两个月内回到洛阳。贾充替晋武帝理政,对农业非常重视,又很会节约财政开支,对官员也进行了精简,这让司马炎十分满意。
他又以自己理政为由,请皇帝罢免他的武将之职。后来羊祜做大将军南征,贾充又想带兵出征建立功勋,晋武帝却不许他上战场了。贾充又很会向皇帝举荐人才,因此得到天下士子的归附。
晋武帝的舅舅王恂经常在皇帝面前说贾充坏话,贾充知道国舅不能得罪,因而更加向皇帝举荐王恂,还有一些人背叛贾充投靠皇亲国戚门下的,贾充都假装非常淡定,不予理会,然而他却没能像伯夷叔齐那样具有清高的节操,所以也就没法正身以率下,只是以谄媚取悦于皇帝罢了。
当时侍中任恺、中书令庚纯等人刚直守正,对贾充非常嫉恨,后来贾充的女儿嫁给了晋武帝的弟弟司马攸,做了齐王妃,朝中大臣们害怕贾充日后会更加势大。没多久,氐族和西羌叛乱,晋武帝非常忧虑,任恺就举荐贾充到关中长安去镇守,晋武帝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就下诏命贾充西去赴任。
而贾充外放之后,也认为自己将要失势,因此十分痛恨任恺,可又无可奈何,贾充将要前往长安的时候,朝中百官在洛阳城外夕阳亭给他饯行,他把好友荀勖私下拉到一边,将自己的忧心告之于他。
荀勖说道:“贾公,你是国家的宰辅,如今却被任恺一人所制,这不会被人鄙视么?如今皇上叫你去长安,你想推辞是很难的,不过你现在只有赶紧让自己女儿与太子结婚,这样你就可以假借办喜事之名留下来了!”贾充一听,如梦初醒,又问荀勖道:“那这件事我能找谁去跟皇上讲呢?”荀勖笑着答道:“勖请行之可也!”
后来皇帝在一次宴会上问及太子婚事,荀勖就将贾充之女如何“才质令淑,宜配储宫”说了出来,当时晋武帝杨皇后也非常认可贾女,皇帝便决定纳贾女为太子妃,而当时洛阳恰好下起了大雪,地面上雪厚二尺有余,大军无法西行,且皇储当婚,晋武帝就命贾充暂不赴任,依旧恢复了他原来的职位。
后来晋武帝又告诉贾充,最早不让他西去长安的竟是贾充平日最嫉妒的大将军羊祜,贾充羞愧得无地自容,立马找到羊祜谢道:“我现在才知道羊君是大好人啊!”
没多久吴国大将孙秀来降,被任命为骠骑大将军,而晋武帝突然想到贾充是车骑大将军,骠骑位在车骑之上,就准备改制将车骑凌驾于骠骑之右,贾充慌忙劝止了武帝的行为,不久,贾充晋升为大司空、侍中、尚书令,依旧统领京师的重兵。
后来晋武帝生病,贾充和齐王司马攸、荀勖三人专门为武帝送药医治,武帝病得很重的时候,朝中百官都想着拥立皇弟司马攸继位,河南尹夏侯和都曾对贾充说道:“皇弟司马攸和太子司马衷都是你的女婿,亲疏都是相等的,你要考虑清楚,立天子当立有德者啊!”贾充却没有说一句话。
后来晋武帝得知二人对话,才意识到贾充权柄太大,便将夏侯和升为光禄勋,却夺取了贾充的兵权,其他官位名号依旧没有改变。不久又升贾充为太尉、太子太保、录尚书事。
到了咸宁三年,日食出现了三次,贾充吓得赶紧向晋武帝辞官,武帝则认为贾充太高看自己了,就冷笑着没有准许,又以沛郡的公丘县作为他的封地,来安抚他好好替朝廷办事,恩宠也越来越厚,朝臣们都嫉恨到了侧目而视的地步。
后来河南尹王恂对皇帝上奏言道:“景献太后(追封的景帝司马师皇后)的神位进入太庙,是要和景帝同享祭祀的,而齐王攸不是太后的亲儿子,不得行其子礼!”贾充却说:“诸侯不行家礼,而行臣礼,只说奉统承祀,不称子孙服丧,齐王攸宜服三年丧事,自如臣制!”晋武帝认为贾充说得对,就下诏道:“攸丧服从诸侯之例!”
后来晋军南征东吴,晋武帝下诏命贾充为持节大都督、假节钺,总领天下六师,贾充也深知“功高震主”,立马上表说自己老迈无能,不能胜任。晋武帝却答道:“贾君不行,朕便亲征!”贾充不得已,才接受了任命。
等到大将王浚好不容易才攻克了东吴重镇武昌,贾充又立马上表晋武帝道:“对吴作战实在是太困难了,现在又快到夏天了,江淮非常湿热,疾疫必起,陛下最好召回诸军,再图后进,当初张华一味怂恿陛下南征,如今就是腰斩此人,也不足以谢天下啊!”
中书监荀勖也支持贾充的建议,可晋武帝却没有听从,前方大将杜预听说贾充劝皇帝罢兵,立马飞章上奏,力争将伐吴之战坚持到底,并说东吴不日就可平定。后来没想到杜预的奏书刚到宫中,东吴末帝孙皓就已经投降了。
贾充当时尴尬得无地自容,可晋武帝也没有责怪他,后来没多久他就在家中一病不起了,于是叫来家人将他的印绶全部上缴朝廷。晋武帝没有接受,而是遣侍臣前往问疾,又派太医去送汤药,并赐床帐钱帛,又叫皇太子及宗室诸王都去问候,贾充感动得老泪纵横,到太康三年四月,便在病榻上一命呜呼了,时年六十六岁。
晋武帝十分哀痛,追赠他为太宰,并赐给他皇帝穿的衮冕之服、御剑入棺陪葬,葬礼和汉朝大将军霍光、司马懿亲弟弟安平献王司马孚一个等级,又让贾充的神位入享太庙,谥号为“武”,刚好与诸葛亮的“武”侯平级,却比岳飞的第二谥号“忠武”还要高出许多,自古谥法都以单字为贵,“文、武”二字更是让多少文臣武将都望尘莫及。晋武帝后又追赠贾充早夭的儿子贾黎民为鲁殇公。
而贾充的继室妻子广城君郭槐,妒忌心非常强,贾充长子贾黎民三岁的时候,他的乳娘抱着他在屋中玩耍,恰好贾充入内,就和乳娘一同逗乐了一会儿孩子,郭槐远远望见之后,认为贾充与乳娘有私情,便将乳娘活活鞭打至死。
贾黎民亲眼见到乳娘被杀,幼小的心灵受到无情的创伤,竟发病而死。后来郭槐又生了一个儿子,才一岁多,也因贾充与乳娘一同逗乐幼儿,郭槐又将这个乳娘鞭杀,以致幼儿恋念而死,贾充因此再无后嗣。等到贾充快死的时候,郭槐便将外孙韩谧过继为贾黎民之子,做了贾充的孙子。
贾充的下属郎中令韩咸、中尉曹轸都劝谏郭槐,说世人从无异姓可过继为后之理,郭槐却不听从,韩咸等人就只好上书皇帝请求给贾充改立后嗣,晋武帝认为这是贾府家事,不予理会。
郭槐则心虚向皇帝上表说,立外孙为嗣是贾充遗愿,晋武帝即下诏以韩谧为贾谧,世袭贾黎民鲁郡公之位。当时朝中礼官议定贾充谥号,博士秦秀以贾充“外内从乱、狎侮五常”当曰为“荒”(前有弑杀魏帝不忠,后又揽叔侄为婿以觊觎皇嗣),晋帝武听后尴尬不已(这都是他们司马家的姑息和纵容),不予允准。
而识趣的博士段畅立马将贾充生前辅佐司马师、司马昭及晋武帝司马炎,兄弟父子三任君王的功劳罗列出来,建议谥号为“武”,晋武帝竟毫不遮羞地采纳了这个与贾充风马牛不相及,却又尊贵无比的“武将”谥号,又赐钱二千万贯作为他的丧葬费用。
后来晋武帝驾崩,痴儿太子司马衷即位,也就是著名的晋惠帝,皇后贾南风专权,居然僭越天子之礼,改贾充的祠堂为庙,并在祭祀之日使用天子所享的六佾之乐,又封其母郭槐为宜城君,郭氏死后,又赐谥号为“宣”。当时哪有女子可上谥号的,天下之人都感觉可笑,但却没有人敢公然指责。
贾充在娶郭槐之前,还有一个妻子李氏,李夫人貌美贤淑有才行,生有两个女儿,一个名叫贾荃,另一个叫贾浚,李夫人的父亲就是魏国中书令李丰,因为联合大将军夏侯玄欲推翻司马氏,结果被诛杀,而李夫人也因父罪受牵连被流放到边远之地。贾充因此才娶了城阳太守郭配之女郭槐为妻。
后来晋武帝司马炎登基立国,大赦天下,李夫人才得以回到洛阳,武帝还格外开恩,特下诏为贾充设左右夫人,并命贾充之母柳夫人奉敕去迎接李氏。郭槐闻此怒火冲天,直接抓着贾充的衣领大骂道:“贾某你有开国佐命之功,我一路跟你走来,这份功劳也有我一分,李氏一个罪臣之女哪能和我的相提并论!”吓得贾充赶紧跑到皇帝那,只说自己不敢接受皇帝如此的隆宠,因此不能接受左右两夫人的“盛礼”。
当时李夫人之女贾荃已做了齐王司马攸的王妃,就想让贾充将郭槐遣还娘家,而使其母李夫人入主贾府。贾充却十分畏惧郭槐,不敢有任何反抗,而是为李夫人建造了一座豪宅在洛阳城中永年里,却从不往来。李夫人二女每次见到贾充,都大哭着恳请他去看一看李夫人,贾充连连摇头,不敢越雷池一步。
后来贾充要被派往长安,当时公卿大臣都来相送,贾荃、贾浚居然赶过来在贾充面前叩头流血,请求贾充将李夫人接回府中。百官见尊贵无比的齐王妃如此,都惊得四下逃散,贾充被女儿搞得羞愧难当,却也只是唤来宫中黄门和宫女将她二人扶去了事。
不久之后郭槐之女做了太子妃,晋武帝于是下诏命李夫人终生不得返回贾府,齐王妃贾荃得知之后,悲愤而死。郭槐居然得意洋洋,想要到李氏住宅去羞辱她一番,贾充却对她说道:“她是一个很有才气的女子,你若想要去羞辱她,还不如别去!免得自取其辱!”
郭槐却不以为然,而是穿着盛装,带着大队人马,摆出了宰相夫人的威仪前往。等到了李氏家门口,不想李夫人奉礼相迎,举手投足都彰显出大家名媛风范,郭槐一时间腿脚发软,竟自先下拜,旁人见了都忍不住掩面而笑。
后来郭槐只好带着人马狼狈而去,从此之后,贾充每次外出,她都要派人跟踪,生怕他会前往李氏那。贾充的母亲柳夫人是个非常重视节义之人,她一开始并不知道成济弑杀魏帝,是贾充唆使所为,因此每次提及此事,都在贾充面前痛骂成济不忠,旁人见了无不窃笑。
后来柳夫人临终前,贾充问她还有什么话要说,柳夫人说道:“我叫你将我儿媳李氏迎回来,你都做不到,我还能有什么好说的!”于是无言而逝。后来贾充去世,李氏二女又想要其母与贾充合葬,贾皇后却不允许,等到贾皇后被废,李氏才得以与贾充合葬,这位李夫人还写过一本《女训》,堪比东汉才女班昭的《女诫》、唐太宗长孙皇后的《女则》一样流传于世。
又相传当初,贾充奉诏伐吴,曾经兵马驻扎在项城,而军中时常不知贾充所在,贾充帐下都督周勤有时候白天睡觉,梦见有一百余人将贾充捉住,带到了一条小路上。周勤很快惊醒,听说贾充又走失了,于是出营寻找,忽然见到了梦中的那条小路,便走上前去。
果然见到贾充行至一座府宅当中,那里侍卫很多,府公坐北朝南,声音非常洪亮,对着贾充说道:“乱我家事者,必定就是你和荀勖二人了!既煽惑我儿弑君,又乱吾孙,败坏朝纲,我曾使任恺罢黜你没成,后又让庾纯警醒你不改,如今吴寇当平,你却要上表斩杀能臣张华,你的阴暗心理若此,如果还不悔改,慎重做人,我必旦夕加罪于你!”
贾充吓得叩头流血,府公又说道:“你之所以还能苟活数十载,获得如此多的权势和名望,是因为你为我守府有功耳!然而你的后嗣必死于钟虡之间,大子毙于金酒之中,小子困于枯木之下也!”说完这话,就命贾充赶紧离去。
后来贾充回到营中,神色十分憔悴,昏昏沉沉数日才得以恢复。后来做他后嗣的外孙贾谧果然死于宫变之中,贾皇后也服金酒而死,小女儿贾午也被杖毙,都如府公所言,而这位府公应该就是宣王司马懿了。
后来西晋朝廷发生了八王之乱,赵王司马伦被杀,朝廷准备再次追封贾充,就想着再给他立一个后嗣,群臣都想让他的侄孙散骑侍郎贾众来继承贾充爵位,贾众居然吓得佯装疯癫才免于为嗣。
后来大家只好让贾众之子贾秃承爵做了鲁郡公,不想没过多久竟然也病死了。而后百官又立贾充侄曾孙贾湛为鲁公,没料到又遭兵乱被杀,贾氏鲁公的爵位就此废除。
而贾家子弟当中最有出息的,应该是贾充的侄子贾模,贾充也非常信任和宠爱这个侄子,每当有重要的事情,都会与他一同商议,等到贾充年老病重的时候,他非常忧心自己死后的谥号,贾模却对他说道:“世间的是非日久自见,您就不要忧虑了,这是不可遮掩的!”
后来贾南风做了晋惠帝皇后,干预朝政,便开始提拔亲信,于是拜贾模为散骑常侍,第二天又升为侍中,贾模则尽心尽力辅佐惠帝,后来又被加授为光禄大夫,可贾皇后却嫌贾模太过刚直,贾模每次对她说起祸福之事,强势的贾南风总是听不进去,反而认为贾模在诋毁她,后来贾模见朝政日非,不久便忧愤成疾而死。从此贾家再没有一个能够护家辅国的贤人了。
而后世史家则说贾充其人,虽然不择手段替司马氏开创了一个崭新的王朝,然而他非但做了曹魏一朝的悖逆,最终也做了晋朝司马氏的罪人!他一生获得的隆宠和荣光都可谓至极矣!他手中的权柄兼具文臣武将,然而却没有应该的德行而享受如此尊贵的俸禄,一味放纵奸邪,使君王权贵和家中之人都沉迷于骄奢淫泆之中,不但为自己一族埋下了祸根,更为整个西晋王朝藏下了摧梁毁栋的大患,这样的人不称之为罪人,可能吗?这样的人不被灭族,难道还能幸免吗?
打遍天下州郡,掏空长安帝陵,勇冠群雄之霸主竟是一介“菜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