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原上的夏洛克》
平原上的罗曼蒂克
中国电影近年来涌现了一股农村题材热,先后出现了《心迷宫》、《北方一片苍茫》、《过昭关》、《一个勺子》、《追凶者也》等影片,相比于80年代“第五代”通过农民形象讲述民族寓言的雄心壮志,如今的农村题材作品更像是中青年导演的个人宣言,或体现他们的乡村怀想与社会反思,或成为展现叙事能力的练兵场。
在类型意识成为创作自觉的今日,更多导演试图将中国式的乡村景观与类型表达相融合,虽没有了民族寓言的深刻洞思却丰富了中国电影的语言和形式。《平原上的夏洛克》暂且可被归入这一创作潮流。
电影讲述了农民朝英和占义“土法”侦查撞伤老友的肇事司机的故事,将侦探元素与农村题材相结合。不过,角色的理想主义人格和对日常生活的浪漫化展示让电影跳脱了程式化的类型表达,成为2019年中国荧幕的一个温暖时刻。
农民与牛仔
中国电影中的农民从来都不是牛仔,直到《平原上的夏洛克》。
新时期以来,中国农民在“艺术电影”中的形象多为愚昧、麻木、迷信所包裹,呈现为“一只黑手”、“麻风病人”,或为旧道德的受害者与施害者。
哪怕是村里最有出息的年轻人——诸如《人生》中的高家林、《暖》中的井河——也多半充满了无力感。当然也有二嫫或秋菊这样为自己的目标不断奋斗的坚韧农村妇女,但他们还只是为了拯救身陷囹圄的自己。
《平原上的夏洛克》中的朝英在外形上与此前的农民形象并无二致,朴素而寡言,但行为方式却坚定而自足。
电影伊始在得知老友被车撞后,他为找肇事司机放弃了农保,继而放弃了盖新房。到最后,得知千辛万苦找到的范总并非肇事司机后又放弃了十二万元的补偿,甚至为此挨了一顿揍。电影通过一再舍财取义的行为让朝英英雄的一面渐渐显露。电影结尾,身居陋室、孤身犯险、策马扬鞭——一个中国式的农民牛仔跃然荧幕。
可喜的是,影片并没有让朝英成为一个理想而空洞的英雄符号,他所处的环境是每个中国人至少是在农村长大的人心有共鸣的。挣钱盖房、托关系找人、求助算命大仙,甚至随地吐痰……这些相似的人或事充斥在我们身边,让每一个观众毫不费力地指认这就是农村,而且是中国的农村。
没有臆想、没有景观式的展现、也没有或俯视或仰视的同情与神化。导演选择让他的父亲扮演男主角,亲戚和朋友撑起了整部电影的人物,仿佛在告诉我们这是一个发生在我们身边的故事,是你我他庸常生活中的英雄主义。
理想与浪漫
从视听效果来看,鲜活的农民形象、乡村景观与黑色幽默、西部片、侦探元素、摇滚配乐的混搭让电影摆脱了苦大仇深的使命感和乡村电影形式的窠臼,也让蕴藏其中导演的理想主义与浪漫情怀变得轻盈和乐观起来。
毫无疑问,朝英寄托了导演心中的理想人格。
他承诺亡妻盖一间“四明四暗、浇筑房顶”的新屋;
为朋友凑钱治病、负责到底;
对陌生人的不义之财分文不取……
这一切都是在坚守做人的原则。全片没有任何表露朝英人格的台词,倒有在卖马时他对小贩的一句:“你看这马多仁义。”也许仁义这个朴素而温暖的词也可以用来形容朝英。
这似乎是农民身上一种固有的品质:仁义、老实、勤劳,却在商品社会的大潮中被淹没、甚至被嘲笑。小贩紧接着回了一句:“仁义又不值钱。”导演在此低调地展现了两种价值观的对垒。
理想主义的人多半也是浪漫的,正如导演徐磊。电影对浪漫的呈现是多层次的,既有策马扬鞭的英雄出场;也有鱼游屋顶的光影荡漾;更有林中寻瓜的“田野芳香”。
这些画面仿佛是《女人四十》中的那场樱花雪、《卡利比亚之夜》结尾少男少女们的边走边唱。人物在这些浪漫的时刻与生活达成了和解,电影在这些浪漫的时刻收获了独一无二的高光。
不同于电影世界里小武、塔洛这些历史车轮碾压下的畸零人形象,朝英、占义虽为通常被视为弱势群体的农民,但他们坚定地践行自己的价值观,以换得平凡人生中的结伴同行。
在如今“一切坚固的东西都烟消云散了”的时代,我们都在对自我经验的怀疑中惶惶终日,这样一部电影在温暖之余让我学会了安心地相信自己,也许这是一份更加坚实的力量。
完
作者 |汪汪
希望用电影拯救生活的老阿姨。
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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