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甜甜 刘溦祎


近日，“母亲寻子26年，儿子竟是微信好友”登上热搜后在寻亲圈传开。

杨素慧1991年被拐卖的儿子徐剑锋，经公安部门采血确认后终于被找到。2016年，双方曾互加微信好友，却因胎记位置不符等错过相认，遗憾的是杨素慧已于2017年病逝。

3月14日，离家31年的徐剑锋终于回到家乡浙江台州，他扑在母亲墓前痛哭，墓碑上刻着“寻子杨素慧：到此愿知万事空，但悲不见小剑锋。”

4岁被拐：逃出人贩监控

从小就想找到亲生父母

1991年夏天，4岁的小剑锋在广州南方大厦被拐，他一直记得自己是被拐走的。

据媒体此前报道，徐父称当时带着儿子在大厦二楼休息室，抽了两名男子递来的烟，昏睡过去，醒来孩子不见了。

对于如何被拐的细节，徐剑锋已记不清，直到看到父亲在电视中的描述，他才有了模糊的记忆。据徐剑锋对中国新闻周刊回忆：事发当天大人们坐在一起聊天，有说有笑，之后父亲就睡着了。人贩子告诉他，爸爸太累了要睡觉。随后带他去公园玩，买玩具和零食，小剑锋就这样被拐走了。

他记得自己被带到一个山上的草屋，通往草屋有一段长长的石阶，一阶又一阶，好像永远也走不完。但这个地点具体是哪里，他记不清了。白天两个人贩子会轮流出去买菜，一人看守他。据徐剑锋回忆，他被两个人贩子带去过很多户人家，有时让他蹦跳、叫他笑，甚至脱光转圈。

之后他计划逃跑。第一次出逃，趁人贩子睡着，他穿过条条小路，走了一夜。后来肚子饿了，实在跑不动就蹲在路边，被人贩子找到。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开始第二次逃跑。这次他从人贩子口袋摸出300元钱，心想不会再饿肚子了，可以一直找妈妈。白天拼命逃跑，晚上就找个角落睡觉，时刻警惕是否有人追上来。他跑掉了两只鞋，脚磨起泡。饿了就去垃圾桶翻找食物，捡起丢在地上的西瓜，和别人吃剩的盒饭。

不知过去了多少天，也不知钱是花光了还是掉光了，直到跑到惠州海边一个小渔村，遇到了出海捕鱼的养父母。养母告诉他，长大了就可以去找自己的妈妈。

从记事起，每当小剑锋感到难过委屈，都想着去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彼时，他的妈妈杨素慧，也一直奔走在独自寻子的路上……

徐剑锋童年照片

寻子26年：身患绝症

临终也未能等到儿子

孩子被拐后，杨素慧和丈夫离了婚。丈夫不能理解她对寻子的执念，她也无法理解丈夫为何找了几天就放弃。她把女儿送回老家托付给弟弟照顾，独自留在广州。此后，她的人生只剩下一件事：寻子。

刚开始的几个月，杨素慧漫无目的进行寻找，一辆车坐到终点，又坐上另一辆。

后来为了方便寻找儿子，杨素慧只敢做一些可以随时走的、流动性强的零工。她在快餐店洗过碗，饭店端过盘子，也摆过地摊。攒下来的钱，都被投入到寻子中。

“我自己什么都不顾，在找儿子的过程中，我感觉是疯了。”杨素慧曾经说。

很多次快撑不下去时，她告诉自己不能崩溃。后来她养成一个习惯，每当晚上失眠想孩子时，就把床拆了装、装了拆。

燕子是公益网站“宝贝回家”的志愿者，第一次见到杨素慧是在一场活动中，她对中国新闻周刊表示，“印象最深的是她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那双眼睛充满着失望，但也充满着渴望。她紧紧握着我的手，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也有媒体报道，杨素慧因为经常哭，一只眼睛失明了。

杨素慧寻子

得知杨素慧的故事后，燕子决定帮助她。平时有成功找到孩子的家庭认亲活动，燕子都会喊杨素慧来参加，“想让她沾沾喜气”。

每当看到寻子线索，杨素慧都会想办法赶去当地核实。她跑了20多个省市，在浙江寻子时曾被养家追着打，用锄头打用脚踢。还有一次，江西寻子回来后遇到抢劫，当时她全身只剩6块7毛4，跪在地上求劫匪留下儿子的照片。

2014年底，杨素慧被确诊为肺癌中期，但她仍未放弃寻子，甚至在治病时还跑到外地参加寻亲活动。直到2016年下半年，杨素慧终于愿意回家接受治疗，而此时她的癌细胞已经转移到了头部，化疗为时已晚。

错过：母子曾互加微信

儿子在讣告下留言：阿姨一路走好

2016年杨素慧病重，在广州治疗，那是她最后一次寻找儿子。

当时，29岁的徐剑锋靠出海打鱼谋生。几年前他已进行采血DNA入库，却没有收到消息，不知自己从何处来，只能到处留意寻亲信息。

2016年，一篇新闻报道引起他的关注，“当时被标题吸引就点进去看，一个母亲一直在找孩子，最后落得如此惨状，觉得那个照片有点像我，马上就加了杨妈妈的微信。”

徐剑锋对中国新闻周刊回忆，双方曾通话核对细节，杨素慧坚持孩子屁股上有个胎记，父母身高较矮，因此判断孩子也不高。而徐剑锋小时候屁股被烫伤，看不出也不知道自己有胎记，身高长到了183cm的大高个。徐剑锋说，“有几处不符就以为不是，没有再做采血，他们的注意力也放在了另一个有胎记的孩子身上。”

徐剑锋被杨妈妈的事迹感动，曾表示无论结果如何都想去医院叫她一声妈妈，却因为出海错过了最后的见面。

2017年，未找到儿子的杨素慧抱憾离世，女儿在她朋友圈发布了讣告，8分钟后，徐剑锋刷到了这条消息，在下面留言：杨阿姨，一路走好。

“我们母子情缘太浅，明明是相奔的，结果却擦身而过。”徐剑锋说。

徐剑锋在杨素慧朋友圈下留言

相认：31年后终回家

生母坟前痛哭

在寻子过程中，杨素慧曾有过短暂希望，但最后都被告知不是自己的孩子。

“寻子妈妈的心态是看到孩子觉得都像。经过一系列公安机关的采血、核实，又都一一排除了。”燕子说。

杨素慧就在希望和失望中循环了26年，直到去世。

临终前，杨素慧将找儿子的遗愿拜托给燕子。为了完成杨素慧的遗愿，燕子这些年一直在加大寻找徐剑锋的力度，广泛联系媒体、为各地打拐的公安提供照片。

今年年初，重庆公安利用相关技术，比对到一名高度疑似的男子。随后，广东惠州、广州、深圳警方等通力合作，最终确认生活在广东惠州的徐剑锋，就是当年杨素慧被拐走的孩子。

找到徐剑锋后，燕子会给他分享一些妈妈当初找他的故事，“也不敢一下说太多，怕他伤心。”徐剑锋看到报道还是哭了三天三夜，“眼泪都流干了，心中五味杂陈，有遗憾、心酸、感动、伤心，什么滋味都有。”

如今，徐剑锋在家里贴满了妈妈的海报，想用这种方式纪念她。他在微博里写道：“妈妈，我终究无法抹去你在我心上的痕迹。”

3月13日，离家31年的徐剑锋从广东惠州出发，踏上1200余公里的回家之路，抵达浙江台州老家认亲。这一路有寻亲家长杜小华、孙海洋、李芳等人的陪同。除了杜小华，孙海洋、李芳此前都已找到被拐卖的儿子。

3月14日，徐剑锋在坟前擦拭着母亲的遗像。墓碑上刻着：到此愿知万事空，但悲不见小剑锋。

全国人大代表、宝贝回家创始人张宝艳说，“这是电影剧本不敢演的悲哀，命运捉弄人，严惩人贩子。”

张宝艳微博

公安部日前发文，自3月1日起开展打击拐卖妇女儿童犯罪专项行动。对疑似被拐人员和寻亲人员，要第一时间采集DNA等信息，加强信息研判。

今年全国两会总理记者会上，李克强总理强调，对拐卖妇女儿童的犯罪行为要严厉打击、严惩不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