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静悄悄的,一片漆黑,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韩真真躺在床上,她身边躺着已经睡去的龚自强,她一动不动,想着龚自强的话。

他的意思很明显,如果不是她生下了景鸿,他就会把她卖进暮色,暮色是什么地方?是这座城市最大的消金窟,那里纸醉金迷,黄赌毒什么都有。

早些年许曼混迹在那里,她进这个家门的时候,偶尔小吕会把烂醉的许曼送回来,她半夜听见龚自强骂小吕,说如果许曼在暮色出了什么事,就剁了他,如今,他要把她送进去。

龚自强,你真狠啊,你真敢?呵呵,他有什么不敢的呢?

景鸿,这是看在景鸿的面子上啊!韩真真感到浑身发冷,她下意识地靠近龚自强,蜷缩进他的怀里,他的心再冰冷,他的人还是热的。

就像十年前一样,她躺在他的身下,被他滚烫的皮肤灼伤了身心,这么多年了,她越来越觉得无法忍受。

她把全部希望寄托在景鸿的身上,只要将来景鸿掌了权,她就能一步登天。

可是她忘了,嫁给龚自强,她只要安分守己,以龚自强对她的宠爱,已经是一步登天了,可是,自己的心呢?

她步步为营,逼走了龚景画,却眼睁睁看着许曼越来越强大,她也累,那种独自一人攻于心计的生活,她也不想做,可是,自己就是贪心了啊!

她也想好好地爱一场,可是,她的爱是多么的渺小又可怜啊!

到了这个年纪,才想要后悔,有时候想想,是这十年锦衣玉食的生活过得太轻松,来得太容易了吗?

她仗着龚自强喜欢她,她们结婚后,他不是不在外面留宿了吗?铤而走险挑战他的底线,她只见过他视袁如珍如鄙履,没想到他那么的丧心病狂,在他眼睛里,没有王法的存在。

黑暗中的韩真真笑了,太可笑了,现在还这般天真吗?

早晨她醒来,身边已经冰凉一片,不知道什么时候龚自强已经离开了。

韩真真起身进了卫生间,高大的镜子里,她身姿曼妙,皮肤白皙,她用手轻抚身上若隐若现的痕迹,腰间一大片暗紫色尤其明显。

龚自强像一头暴怒的野兽,她觉得自己的腰都要被掐断了。

韩真真把浴缸里放满了水,她躺进去,闭上眼睛,温暖的液体包围了她,这一刻,她才是放松的。

不知道师哥被调到哪里去了,自从那天早上分开后,他连一个信息都没有。

韩真真猛然睁开眼睛,在浴缸里坐了起来,龚自强能这么对她,那师哥呢?他会不会对付他,都是她害了师哥。

韩真真心里焦躁,还在胡思乱想,卫生间的门被敲响了,她稳住心神问:“什么事?”

陈姐说:“太太,龚总说,您想要学煮饭,厨房已经开始准备了,您可以下去了。”

韩真真咬碎一口贝齿,她用手狠狠抓住浴缸的边缘说:“我知道了,一会儿就下去。”

门外传来陈姐离去的脚步声,韩真真气地大声叫喊“啊!”她抓起浴缸边上的香氛罐摔了出去。

香氛罐“啪”的一声落了地,玻璃的罐子瞬间破碎,香薰盐四散在偌大的卫生间里,一地狼藉。

她从浴缸出来,换上了一件米白色家居裙,细针织的面料,宽松的下摆,看起来就像是个邻家大学生。

韩真真下楼,她去厨房磨了一杯咖啡问陈姐“有什么吃的吗?”

陈姐犹豫了一下说:“龚总说太太喜欢吃煎饼果子,说您自己会做,不让厨房准备您的早餐。”

韩真真说:“知道了,你忙去吧!”

陈姐还站着,欲言又止,韩真真看着她“还有事儿吗?”

陈姐说:“龚总晚上想要吃虾仁小混沌,跟平时一样,两个青菜,他说让太太给他准备。”

韩真真放下咖啡杯,看着陈姐说:“这些都是我来做,那要你们干什么?”

她想了一下又说:“我知道了,你忙去吧,对了,主卧卫生间的香薰碎了,让人上去打扫一下。”

陈姐说:“龚总说,以后不许我们进主卧,让太太自己打扫。”

韩真真右手端着咖啡杯,一根手指插在杯子的把手里,就那么擎在哪里,指节都发白了,也不知道累。

陈姐扭身走了,龚总还说了一句话,她没有说给韩真真听,龚自强说:“以后,太太要学家事,陈姐你教她,不许帮忙!”

不知道这夫妻俩是玩什么花样儿,她哪敢教太太呀,这家里的气氛越来越诡异,真是难搞。

龚自强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面,手指上夹着的雪茄已经燃了一段了,烟雾缭绕。

赵秘书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他落寞的背影,他轻轻地走过去,站在他身后靠左一点点。

龚自强说:“老赵,我们都老了啊!”

赵秘书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感慨,只得说:“是呀,都老了,我孙子都快要上幼儿园了。”

龚自强扭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把雪茄放进嘴巴里抽了一口说:“你儿子还好吗?”

赵秘书说:“还不是托您的福,都挺好的。”

龚自强说:“再等等吧,再等等,我们两个一起退休,等那个丫头接了班,我就解放喽,到时候,你去就能去国外跟老婆孩子团聚了。”

赵秘书说:“您还年轻呢,大小姐也会想明白的。”

龚自强说:“我现在总感觉力不从心了,不想再干了,只想待在家里,你说这是不是现在年轻人说得躺平?”

赵秘书笑了,拍马屁说:“您有资格躺平啊,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胡来,躺平了还不得饿死啊,除非有爹娘老子撑着。”

龚自强走回来,在沙发上坐下,他摆了一下手,赵秘书坐在他对面,把手里的文件袋递给他,“都办妥了,学校和寄宿家庭都找好了,房东夫妇都是当地一家银行的职员,丈夫职位要高一些,她们非常有爱心,经常去做义工,也很喜欢孩子,他们家有一个女孩儿,跟少爷年纪差不多,等他过去,两个人可以结伴上下学。”

龚自强把手里的雪茄放下,并没有接文件袋,他说:“就这么办吧,手续办好,过几天就出去吧!”

龚自强晚上回到家,陈姐帮他开的门,他一边换鞋一边问“太太呢?”

陈姐说:“太太回房了。”

龚自强换好鞋子去洗手“把她叫下来。”

陈姐扭身上了楼,龚自强坐在餐桌旁,打开手机看新闻。

陈姐从楼上下来说:“太太马上下来。”

龚自强看着新闻,没有搭话,他在等韩真真,陈姐把两盘蔬菜端上桌问:“现在煮馄饨吗?”

龚自强抬起头问“太太包的吗?”

陈姐说:“对,太太包的,这菜也是太太炒的。”

龚自强从鼻子发出一声“嗯。”

陈姐有点懵,这是肯定太太的做法,还是让她煮馄饨呢?

陈姐对厨房的阿姨轻声说:“煮吧,别等了!”

馄饨上桌,韩真真从楼上下来,龚自强吃了两筷子青菜,还好,不太难吃,他喝了几口馄饨汤说:“你一天在家干啥了?下次等着我回来。”

韩真真顺从地说:“知道了。”

龚自强撂了筷子,把手机新闻点开,接着看新闻,韩真真干坐着,客厅里只有主持人机械的播报新闻的声音。

直到他看完一个段落,他站起身走到厨房门口的吧台边,陈姐把他的药冲好,他站在那里喝完,拿起手机走了。

韩真真又坐了一会儿,也站起来走了。

陈姐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帮助阿姨把碗盘收进厨房。

不知道这是要闹什么,太太进厨房一个小时,折腾的一片狼藉,就做出来这么点东西,龚总还不吃,她也没吃,阿姨还得收拾半天厨房,两口子闹别扭,折腾阿姨做什么呢?

韩真真上楼,龚自强并不在房里,一定是去了书房,她松了一口气,今天折腾了一天,连妆都没有化。

她坐在梳妆台前面,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她还年轻啊,还这么年轻,难道要一直过这样的日子吗?

等到十点钟,龚自强还没有下来,韩真真进了卫生间,匆匆地洗了一个澡,贴了一个面膜,她站在二楼露台上压腿,不管什么时候,基本功不能丢,这是唯一能让她放下身心,忘却烦恼的爱好了。

龚自强回房的时候没有看到韩真真,他眯了眯眼睛,当他看见韩真真在露台上压腿的时候,不自觉地走了过去,他坐在露台的沙发上。

韩真真看见他了,她没说话,也没有停下来,她有她的小倔强,只不过显得卑微可笑。

龚自强坐着看了一会儿说:“去把脸洗干净。”

韩真真顿了一下,听话地转身走了,再出来,她站在栏杆边上说:“你还在生气吗?”

龚自强并没有看她说:“你没想过后果吗?”

韩真真看着她,眼睛里亮晶晶的,满脸委屈说:“我没想过要背叛你,我也不会。”

龚自强笑了“是吗?初恋的嘴和我的有什么区别,你就那么浪吗?”

话说到这儿,韩真真瑟缩了一下,她明显感觉到龚自强抑制不住的暴怒,然而,他并没有再说下面的话。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已经发生的事是让龚自强十分的挫败。

韩真真的沉默激发了他的愤怒。

他站起来,一把拉过韩真真,把她推搡进房间,拽住她的胳膊,稍一用力,就把她扔到了床上。

龚自强站在床边,狂风暴雨一样的愤怒情绪燃烧着他,他觉得下一秒就要掐死她了。

韩真真侧卧在床上,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龚自强突然转身,门“咣”的一声在身后合上,韩真真一下子倒在了被子里,嚎啕大哭。

怪谁呢?能怪谁呢?

许曼接到赵秘书的电话时,她正在吃早餐,小吕今天有事儿,提前走了,家里就两个阿姨带着飞飞。

她早上只喝咖啡,坐在餐桌上和两个阿姨说话,听着飞飞唠唠叨叨,这就是家,想自己以前一个人在家,空气都是冷清的。

许曼接起电话说:“赵秘书,这么早有事吗?”

赵秘书问:“打扰到你了吗?”

许曼说:“没事,在吃早餐。”

两个阿姨识趣地闭了嘴,飞飞把一根手指放在嘴巴上“嘘嘘!”

赵秘书说:“最近,少爷要出国了。”

许曼一惊,她站起来走到客厅去,“什么时候?”

赵秘书说:“你结婚前两天。”

许曼思考了一下问:“为什么这么急?有没有留下的可能?”

赵秘书说:“没可能,连寄宿家庭都找好了,经过周密的安排,生活是完全没问题的,你放心好了!”

许曼说:“我倒不是担心那个,景鸿到现在生活起居都有阿姨,突然离开到那么远的地方,对孩子来说不是好的,爸爸到底怎么想的?”

赵秘书犹豫了一下说:“公司销售部的一个副总被你爸爸调到下游公司去了,我查了一下,那个人是韩真真的大学校友,而且同一天她也没有再回公司上过班了,据我所知她一直待在家里。”

许曼还没有理清楚这其中的关系,赵秘书说:“老板亲自调离一个部门副总,你不觉得奇怪吗?”

许曼也觉得奇怪,但他爸爸就不是那种循规蹈矩,一板一眼的人,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只是为什么那么突然要把景鸿送出去,明明前些天还说要考大学吗?这个臭老头真是越来越难以琢磨了。

许曼问:“爸爸最近情绪怎么样?”

赵秘书说:“看不出来,对了,老板说你要回来上班啊?你赶紧回来吧,回来我就可以退休了。”

许曼笑着说:“这什么话呀,我只说,我要考虑一下,咋就变成我要回去了,再说了,我回去你退休,那我还回去做什么?”

赵秘书在那边哈哈大笑:“你和你爸爸啊,天生就是做老板的料,你也不看看我都多大年纪了,等你接了班,我哪还干的动?”

许曼说:“诸葛亮都坐上轮椅了,还上战场呢,你这才哪到哪啊?我回头会把你退休这事儿放在我接班的条款里发给爸爸的,我给你养老。”

不管是真的还是客套话,许曼是真心想要留住赵秘书的,公司股东多方势力,龚自强可以镇得住,她恐怕就要费劲了。

龚自强雷霆手段,她可是一个黄毛丫头啊?这也是她不愿意回去的原因之一,倒不是怕,就是太麻烦,如果她没有成绩,接了班,那等着她的,就不是单纯的争权夺利那么简单的!

她今天要去苏蓓蓓店里试婚纱,出门前她发信息给小吕,让他忙完直接去苏蓓蓓店里。

这是苏蓓蓓改了三次的婚纱,许曼都没有见过,她自己不满意,出一版,觉得不符合许曼气质,出一版觉得不够有特点。

徐钟说:“这婚纱我看比你自己的都下劲儿,这都能拿去参加比赛了。”

苏蓓蓓说:“你懂什么,这个可是我姐们儿要穿的,一生只此一次。”

徐钟开玩笑说:“那可不一定。”

苏蓓蓓打他:“呸呸,要你胡说,我倒觉得,我还可以再穿一次。”

吓得徐钟赶紧说:“我错了老婆,我不胡说了,改,接着改,把你姐们儿打扮成天仙,宾客都夸你的婚纱。”

苏蓓蓓留的有后手,还有一款婚纱是她手工缝制的,比较保守一点,她不确定许曼会喜欢,所以没有挂出来给徐钟看。

许曼到的时候,苏蓓蓓在接待一对小情侣,许曼在店里逛了逛,这家高奢私人定制馆,她就开业的时候来过一次,现在来看,装修的很巧妙,米白和白色组合,十分契合婚纱礼服的概念。

如果苏蓓蓓在红昌路那里开新店,一定会比这个更高端,这样的店铺是会拉高整个商业的定位的。

徐钟走过来说:“这位美女,请问需要帮忙吗?”

许曼笑着说:“需要,我需要一个男伴。”

徐钟哈哈大笑:“你可真会开玩笑,你男朋友一胳膊就把我拐到楼底下去了,许曼,恭喜你!”

许曼说:“谢谢!现在看,你还是很帅气啊!”

苏蓓蓓走过来笑着说:“是吗?你可以拿走,现在你要是拿走他,我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快拿走!”

许曼说:“我工地上差工人。”

他们两个在这里插浑打趣,徐钟落荒而逃。

婚纱根据许曼的尺寸设计,整体流线型下坠,没有一丝赘肉的腰部,一线到底,鱼尾裙摆,前高后托,若隐若现的露出一点脚踝,裹胸设计,手工坠满了细碎的珍珠,鱼尾摆头纱更显梦幻。

苏蓓蓓是学习新娘盘头化妆出身的,经她巧手抚弄,把许曼的头发高高盘起,只留一些细碎的发丝在一侧脖颈处,看起来高贵又不失性感。

许曼看着大落地镜前的自己,原来她也可以是这种范儿,以前的她桀骜又野性,怎么也不会想到,有一天,她可以是这种姿态站在小吕的面前。

苏蓓蓓看着刚进店就被震撼的小吕说:“哎,怎么样?你老婆美吗?”

冰冷如吕睿凯,也瞬间破防了,他笑着说:“嗯,很美。”

尼玛,这个男人笑起来也太好看了,苏蓓蓓总是莫名其妙的犯花痴,徐钟恨铁不成钢的想要把她拖下去打一顿。

徐钟跟小吕握手,苏蓓蓓说:“你去换衣服呀,看看尺码合不合适。”

徐钟带着小吕去换衣服,藏青色鱼尾纹高支羊毛西服,搭配淡蓝色衬衣,深蓝桑蚕丝领带,这家伙本来就是脱衣有肉,穿衣显瘦的身材,简直就是活动的衣服架子。

换好衣服的小吕和许曼站在一起,苏蓓蓓花痴的直冲徐钟摆手,“相机,相机拿过来!”

苏蓓蓓说:“作为朋友,我想你们不会拒绝,我要把你们两个拍下来做成海报,散发到全城全网。”

小吕和许曼同时说:“不行!”

苏蓓蓓看着照片说:“妈呀,简直比明星还好看。”

然后,一脸懵的问:“为什么不行?”

徐钟崩了她的脑门一下说:“许曼,景鸿的千金,青年企业家,给你做代言,你是疯了吧!”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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