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有部韩国电影《老妇人》吗?刚上映的时候,无数韩国人恶意给这部电影打低分,引发了在中韩两国社交网络上引发了激烈的争论。



这部《老妇人》又名《69岁》。



之所以会被韩国人打低分是因为,电影主要是在描写是关于老年女性遭受性侵等性暴力。


题材太敏感了,“让人生理不适”。很多韩国人认为电影胡说八大,是对韩国男人的污蔑和嘲讽。


然而电影取材于韩国发生的真实案件——69岁的孝贞,在医院被29岁年轻帅气的男护士性侵了。震惊和痛苦之后,孝贞经过反复权衡,决定告诉老伴东根,并勇敢地报了警。


图源:老妇人


不论是警察还是周围的医护人员,没有一个人相信这是真的。


“一个69岁的老太太还有这种‘魅力’?可笑。”


然而男护士却一口咬死,说她是自愿的。


于是韩国警察污蔑孝贞有老年痴呆,法院也以证据不足,且年龄悬殊为由,驳回了拘捕令。



实施性侵的男护士生活照常,没有受到一点影响。但受害者,69岁的老妇人孝贞,却走上了漫长的抗争之路。


这部电影在韩国一上映就引起轰动,韩国男性纷纷上网抵制,打出了1.58的低分。


很多人甚至看都没看电影,仅仅凭借先入为主的看法,就开始恶意抨击:


“题材让人感到不适。”

“电影真实性(欠妥),像是在写小说。”

“护士这么帅,孝贞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甚至有人认为,即便充满魅力的年轻男性真的性侵了老太太,那也是老太太占了便宜。


图源微博@一餐电影


也有很多理性的网友,在认真看过电影后评价:这是一部需要人尽皆知的电影。



电影刻画的老年女性遭受性骚扰的场面,非常真实。



然而,针对老年女性的性侵害,绝不是只发生在韩国。


2014年,河南83岁的老太太生平第一次以受害人的身份走进派出所。


她报警称,当晚她被人入室强奸。而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更恐怖的是,她也不是唯一一个受害者。凶手是个惯犯,名叫王军,三年来,他以相同的手段侵犯过村里很多老年女性。


受害者的家曾被掏洞作案


他先后40多次,进入寡居老人的家里,对老人施行猥亵、强奸。受害老人们回忆起被侵犯的过程,让人胆寒。


“他每次都是晚上11点多过来,把电线绞断就进屋,上来就打人巴掌,用被子捂住头,脱裤子施暴,反抗就掐脖子打人。”


40多位被侵害的的老人中,年龄最大的95岁,最小的73岁。


那位95岁的老人,被性侵后,因恐惧羞愧,倒在床上一病不起,没过多久就去世了。


还有一位双耳失聪的老人,儿女都在外地打工,被王军侵害了近十次。


然而无论是老人本人,还是知道真相的村民,都没人报警。老人是自己羞愧,而村民也是担心揭开老人伤疤。


王军被抓的当天,村民高兴地说:“村里老妈子终于有活路了!”


受害老人


难以想象,三年的流窜作案,给这个村庄的老人造成了多大的身体与心理伤害。


体弱,寡居,身体上根本无力反抗;耻辱,痛苦,不敢声张。


本该含饴弄孙的年纪,却被拖进了性暴力的无尽黑夜。


媒体报道,这个村子向来以长寿出名, 村里1700多口人中,65岁以上的老年人有800多人。但是其中八成都是空巢老人。


谁能想到,长寿反而让这群老人过上生不如死的日子。


这样的事情不是个例,知乎上,有人说出外婆的遭遇,“留守老太太一个人在村里,不知道被他女婿强奸过多少次。”


图源知乎


但,你以为只有农村的留守老人才会被侵害吗?城市里的老人同样躲不过。


养老院,是许多儿女成家立业的城市老人的养老选择。他们有专门的护工检测身体状况,还有其他老年人可以作伴。


但你可能想不到,高昂的费用不能成为老年人的保障,反而成为老年人被侵犯的最佳场所。


发生在美国老年之家的疾病、死亡和强奸,图源:CNN


美国CNN就曾以此为专题,揭露美国各地养老院的性侵现状。


在北卡莱罗纳州的养老中心,8名女性老年受害者,指控一位负责照看其生活起居的男性护工性侵。


其中有一名受害者是坐着轮椅上的法庭,还有一位受害者年近90岁。


图源:CNN


起初,没有人会相信,这个迷人风趣的男护工路易斯会性侵一群老年人。


男护工路易斯


受害老人一开始将性侵一事告诉养老院,养老院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反而像《老妇人》里的医护人员一样,认为她们是老年痴呆、神志不清。


甚至有一名老人说完之后,就立即被送进了精神病房。


直到有一名保有良知的女护士,她知道事情的始末后,决定违背养老院老板的意愿,通知了警方,这一次终于引起了外界的关注和调查。


“在过去将近10年时间里,他选择对患有阿尔兹海默症的病人下手,因为她们都很健忘,记不清楚发生过的事,直至死去。”公诉人在法官宣判前说。


最终,这名男护工被判处23年监禁,不知道这样,能否告慰那些老人的在天之灵。


图源:CNN


然而让人细思极恐的是,他在养老院服务了10年。这10年间不知道有多少老人,像那位受害者一样,遭受了多久的性暴力,有可能是几星期,也有可能长达几年。


也不知道有多少老人,闭眼之前都没能看到凶手伏法。


或许你会认为,这只是小概率事件。然而并非如此。


CNN通过调查美国50个州的看护中心及卫生机构后发现,仅伊利诺伊州,就有386起养老院老人控诉“性虐待”案件,其中201起与看护者有关。


这些报警的还是少数,更多的,是因羞耻而不敢说出口的老年人。


因性侵被定罪的三名护工

而更让人心寒的是,你想象不到性侵老人有多容易。


以为花了钱把老母亲送进养老院就万事大吉了,却想不到,恶魔就在她们身边。


图源知乎


知乎的回答


很多人不明白,为什么这些施暴者要选择性侵老年人?


看起来好像在关心老人,然而他们的潜台词却是:“老年人完全没有性魅力。施暴者不选年轻漂亮的,而选满脸褶皱的老妇人简直不可思议。”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你要先知道,强奸犯为什么要选择强奸?


因为强奸行为的本质不是性,而是暴力。


强奸犯在选择侵害对象时,年轻貌美并不是第一条件,可掌控的人才更适合他们满足兽欲。


儿童、身体和智力残障的人士,以及老年人这些弱势群体,就是他们的最优选择。

电影:《老妇人》


一方面是熟悉受害者的弱点,更便于威胁掌控;领一方面是受制于“家丑不可外扬”的传统心态,受害者大多选择默默承受被强暴的痛苦。


尤其是农村留守的老人。


农村社会环境和人际关系相对封闭,她们又年事已高,子孙满堂,说出去怕给孩子们丢人,也怕受村邻的指指点点。


荡妇羞辱、受害者有罪论,并没有随着年龄增长消失在女性的生活中。




说到这,我们能为她们做些什么呢?


我认为最重要的,是“性”的去耻化。


中国人向来耻于谈论性,很多性侵受害者对于性侵遭遇三缄其口,归根结底就是因为羞耻心。


而到了老年人身上,这种看法就更加苛刻。


老年人怎么可以有性呢?把性和老年人联系到一起,那就是为老不尊。


但老年人并不是无性生物,在性这件事上,他们甚至比年轻人还要生猛。


性社会学家潘绥铭在《给“全性” 留下历史证据》中曾提到过一组数据:


在中国,55-61 岁的老年人中,53% 的人每月有一次性生活;39% 的老年人可以达到每月 3 次。


性学家金赛的研究则指出,94% 的男性和 84% 的女性过了 60 岁仍有性行为。


你们看,老年人的“性需求”和“性行为”不可耻,“性“,从来不是年轻人的专属。


陈晓楠曾经做过一档访谈节目,她找到北京菖蒲河公园的几位老人,聊了聊他们的性与爱。


菖蒲河公园有北京有名的老年相亲角,一群大爷大妈聚集在这里,就是为了“搞对象”。


比如直爽的胡大爷,上来就说自己是为了过“性生活”,他不在乎对方的家世,只在乎身体怎么样。


图源《菖蒲河老情人》


老年人公开谈性,或许会刺痛某些人的神经。但你要知道,老年人的性需求是客观存在的,一味忽视甚至贬低,只会导致恶果。


比如,中国卫生部疾控中心统计发现,2007年到2010年间,中国老年人的艾滋病感染病例增加了数百人。仅广州一座城市,一年间感染的人数就超过了一百。


他们是怎么感染的呢?


嫖娼。



从各类社会新闻的报道中,我们也可以管中窥豹。


“浙江义乌九旬老太与多名流浪汉发生性关系,不幸染上艾滋病。”



“女保姆定期和3位独居老人发生性关系,被查出艾滋。”



是人性的扭曲?道德的沦丧?


并不是。是社会的、舆论的种种压力压在他们身上,无法在阳光下伸张的欲望,只能通过偷偷摸摸的途径去满足。


可知,这种偏见就是一把双刃剑。


有性需求的老人不敢光明正大地去追逐,通过一些不正规的手段解决生理需求,反而伤害了自己的身体。


而被性侵的老人不敢堂堂正正地说出来,将痛苦打碎咽进肚子里,甚至在性暴力中死去。


老年人有性的需求可耻吗?


在《霍乱时期的爱情》里,主人公阿里萨和费尔米纳的爱情得不到子女的认可。


因为他们一个独身一辈子,一个丧夫守寡,并且已经70多岁高龄。


费尔米纳的女儿说:“我们这种年纪谈爱情已属可笑,到他们这个年纪还谈爱情,简直是卑鄙。”


但作者马尔克斯借主人公之口,抨击了这种偏见:


任何年龄的爱情都是合情合理的。


今天,我们更要说,老年人也有爱的权利,也有性的自由。


说实在的,我们应该为老年人做的太多了。


我在查资料的时候,看到层出不穷的老年人被性侵案例,而这方面的统计数据却寥寥无几。


如果不加以关注,同样的事还会再发生。


早晚有一天,我们也会变老。


失控的人生后半程和无法抵抗的伤害,每一个人都不想经历。


就像《老妇人》的导演说的:


“我相信如果什么事都不做的话,就更不会有任何改变。”


“作为创作者,我想为解决老年人性暴力问题打响第一枪。”


同样,作为写作者,我也想撕开这层最后的遮羞布。


参考资料:


1、一条:《性侵事件中最被忽视的一类人,报警也没人信》

2、京华时报:《河南夏邑性侵老人者挖墙入室作案3年,10余人受害》

3、中国产业信息网:《2020-2050年中国老龄化趋势及人口老龄化的讨论和政策应对分析》

4、红星深度:《那些发生在养老院中的性侵魔手终于曝光,年龄最大受害者已百岁》

5、澎湃新闻:《老年人无处安放的性与爱(一):迟暮之年,被无视的性谜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