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奥尔德雷德
【编者按】爬树,听上去好像并不是很稀罕的本领,许多人童年最爱的活动就是蹭蹭地往各种树上爬。
但以爬树为生,听上去就有点神奇,穿梭在树木之间,徒手挑战自然,想来并不是一般人能做的事。
詹姆斯·奥尔德雷德(James Aldred)可能活出了一个非凡攀树人的样子。
他是BBC自然历史部门和《国家地理》合作的野生动植物摄影师。常年流连于世界各地的丛林深处,经历无数寻路与攀爬,只为记录眼前每分每秒流逝的光景。他痴迷于爬树,因为那样能获得自然庇护感,远离现代社会的纷扰,重新呼吸、思考。
他爬树时所见所闻:无花果树成熟后引来红毛猩猩摘食、大猩猩在晨曦中闪闪发亮的宽阔脊背、巴西栗橘子瓣一样诱人的果荚、角雕妈妈无限温柔地喂食雏鸟……都写进了《树上人生》,把他一个人在树枝丫间感受到的迷人故事讲给全世界听。
《树上人生》,[英]詹姆斯·奥尔德雷德 著, 朱鸿飞 译,后浪出品 云南人民出版社,2021年4月
经出版社授权,摘录作者自述,分享他对爬树的心得和一些精彩的奇遇。标题和小标题为编者所拟。
为何痴迷于攀树?
我是来婆罗洲教科学家攀树的。我要教给他们攀树的诀窍,让他们反复演练,直到无须指导也能安全地攀登。这些科学家来这里研究我们的星球和大气的关系。为了对抗气候变化,他们来森林里采集数据,做的是极有价值的工作。他们开创性的研究非常重要。
攀树中的詹姆斯 jame 图
虽然我很乐意教他们,但这并非我来这里的真正原因。我过来攀树不需要理由。我自己对攀树的激情是难以言说的,它来自我孩提时第一次爬上新森林国家公园栎树树冠时的某种感觉。树就是会令我着迷,让我不断回到它们身边。
詹姆斯参与了许多优质自然纪录片制作,其摄影作品获得了艾美奖、皇家电视学会奖(RTS)和金三角国际摄影巡回赛奖项(GTC)等多个奖项。jame 图
在许多方面,我认为它们体现了自然的本质。树为我们提供了与这颗星球的生动联系,以某种方式在我们转瞬即逝的生命和身边的世界间架起了桥梁。爬上树时,我感觉它们让我瞥到几乎被遗忘的祖先世界的一角,出于某种原因,我对此感觉良好——树帮助我记起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位置。
詹姆斯与“世界自然纪录片之父”大卫·爱登堡合作 资料图
但最重要的是,我的愉悦来自一个根深蒂固的信念——我相信每棵树都有独特的个性,如果攀树人愿意聆听,它们就会倾诉。不管是春天山毛榉树冠上微微散发的柔和光芒,还是被太阳烤焦的一棵热带大树的庞大树冠,每棵树都有自己独特的性格,只要更好地了解它们,哪怕只是短时间的直接接触,必会产生一种感觉。正是这种独属于我的感觉吸引我一次次回到树枝上。作为来自过去的生命的代表,我相信它们值得我们发自内心的尊重,我敢肯定,大部分人在生命中的某个时刻都体验过与它们的情感联系。
红杉树 jame 图
我对攀树的激情也来自我的一个热切愿望:探索枝叶间包含的奇妙事物。即使是最小的树上也隐藏着一个完整的小世界,更别提莽莽森林中的参天大树。现在,我就躺在婆罗洲的一棵大树上,树冠养育着无数生物。它们一辈子生活在树上,从未下到过地面,在少有人至的树顶王国捕食、繁育、生活、死去。这场不为人知的戏剧周而复始,已经一遍又一遍地上演了数百万年。
攀树中遇到的可爱啄木鸟 jame 图
在距雨林地面20层楼高的树上与一只猩猩面对面相遇的经历可以令人学会谦卑。但离家不远的大树对我的吸引力依然一如既往。我还能清晰回忆起在新森林的树冠上看到的第一只长角蟋蟀那半透明的翠绿。我惊讶地看着它从一片树叶上跳下,飘过虚空,张开的长长触角就像一个微型特技跳伞运动员的双臂。
我希望分享这些经历,将这个未知的树顶世界介绍给大家。正是这个愿望让我选择投入自然历史影片制作中。
我对此非常满足,根本无法想象从事任何其他工作。我用一架隐藏在距丛林地面100英尺的摄像机拍摄,遭到蚊叮虫咬时,也忍不住想要抱怨两声。一有这样的感觉,我就觉得有必要给自己一个耳光,以防自己变得自满自足。
拍摄中的詹姆斯 film at 59 图
虽然我非常喜爱摄影工作,但这背后仍然是我对树木不变的热爱。内心深处,我知道无论选择什么职业,我都会来爬树,努力亲近它们。16岁时,我第一次用绳子爬上大树。这之后,时间在混乱的枝叶间飞速消逝,到现在,我爬过的树肯定足以填满一整片森林。虽然许多树的形象已经模糊不清,但依然有一些浮现在记忆的迷雾之上。我还记得自己驻足过的一些特别的树,似乎事情就发生在昨天。我记得那些树皮的触感、木料的味道、树枝的形状,尤其是我在树冠上遇到的奇妙的动物和人。
人生中最离奇的10分钟:在白金汉宫花园攀树
白金汉宫花园里,距伊丽莎白二世私人寝宫不远处肩并肩长着两棵漂亮的英国梧桐。它们是维多利亚女王和阿尔伯特亲王夫妇亲手种下的,因而也以他们的名字为名。尽管我分不清哪棵是哪棵,但我确实知道它们都非常漂亮,拥有风华正茂的成年梧桐所特有的枝条舒展而成的粗壮树冠。
150多年前,维多利亚女王和阿尔伯特亲王在白金汉宫种下了梧桐。Royal Collection Trust /约翰·坎贝尔 图
我在爬上其中一棵并安装拍摄纪录片的摄像机时,无意间抬头看了一眼王宫。
据说女王那天上午不在家,因此看到一个极熟悉的白发女士站在阳台窗户的网眼窗帘边专注地看着我时,我大吃一惊。我刚刚爬上树顶,从枝叶繁茂的树冠上伸出头来,而她就在不到100英尺外吃惊地盯着我。
我张皇失措,不知该做何反应。我克服着微笑或挥手的冲动,突然浑身不自在。女王相当严厉的表情说明了问题,很显然,对于我在那里搞什么,没人对她提过一个字。
被女王“抓个”现行 资料图
经过了我生平最离奇的10分钟后,王宫门开了,一小群柯基犬乱纷纷跳下台阶,跟着它们的是一位穿着镶着金色纽扣的马甲和细条纹裤的衣着入时的男士。意识到最好还是赶紧解释一下,我从树上下来,迎面遇上那群在树底下对我狂吠的柯基犬。
“王上想知道,你在她钟爱的树上搞什么名堂。”那人拉住群狗,问道。
显然,没人向王室家庭提到过,说他们会看到某个不知名的家伙在王宫窗外的树冠上爬来爬去。我道了歉,向他保证我绝对不是来这里伤害这棵树的。
这事恰恰表明了,某些特定的树是如何受到各种各样的人珍视的。连伊丽莎白二世都有自己钟爱的树,不知为什么,这一点让我精神振奋。似乎不管我们出身如何,树木都有能力在所有人心里制造出深刻的情感象征。
责任编辑:朱喆
校对:丁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