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萨拉丁
(1)阿拉伯文章
埃及。来圣地已经一个月了。
身处他乡的我感觉快要死了。
我在被找到之前,已经在寒冷的沙漠中游荡了四天。我把马留给了那些兀鹰,盔甲则献给了炙热的骄阳。我猜想这些想把我当作猎物取乐的应该是土耳其人吧。当我终于能从海市蜃楼中辨别出他们的身影时,才知道他们就是中东的统治者,撒拉森人。从法国诺曼底随十字军东征来到圣地的我,无疑是他们的敌人。不料,他们除了提供水和马给我,还带我回去见他们的首领。我就是这样见到沙拉丁的。在欧洲的绘画里,沙拉丁被描绘成是个恶魔、野蛮人。但实际上,他却比我所见过的任何骑士都还具骑士风范。我没料到撒拉森人竟如此好客,不像我们诺曼底人将所有武装的阿拉伯俘虏处死。沙拉丁让我参观他的营帐;或许他是想在腥风血雨来临之际,找个能将这一切记录下来的人。沙拉丁的军队正向南开往埃及,以增援开罗。埃及对十字军来说是一个必争之地,只可惜这个富饶之地却是由庸君所统治。说来讽刺,我竟是在敌人阵营观看这场战役。就这样,我发现自己随着敌人来到这离死海不到百里的地方。
法国人被驱逐出境,埃及军队也溃不成军。沙拉丁成为尼罗河的领主。所有欧洲的君王都想掌握良机,歼灭政治上的敌人。但沙拉丁却允许所有反对他的埃及人毫发未伤地离开这座城市。为了赢得人心,沙拉丁开始在开罗建造清丅真寺、宫殿、大学,还有医院。至于我的那些欧洲同胞,在沙拉丁努力提升其文明尊严的同时,他们却只会做些背经叛道的勾当。这令我对事情的看法大为改观,也让我彻夜难眠。
(2)阿拉伯之主
圣城麦地那。我被俘虏的第十五年……
我已经写了成册的文章。沙拉丁国王却说真正的大事还没发生。沙漠中的政治界线随着十字军的三次东征而有所改变。在撒拉森人成功地拿下埃及之后,十字军的领导人才开始正视沙拉丁这号人物,并提出签订条约的要求。我原期盼双方能够和平共处。但这段和平终究过于短暂,马上就破灭了。破坏和平的不是撒拉森人,而是十字军。一位差劲的法国骑士,沙底隆的雷诺,竟然无视和平协定,侵略阿拉伯领土。他威胁到撒拉森人的圣城麦地那和麦加的安宁。这种举动激怒了沙拉丁,他发誓非亲取雷诺性命不可。
尽管我是个阶下囚,沙拉丁和他的将领们仍旧设宴款待我。在宴席上我们讨论了数学和天文学。我没想到沙漠民族竟然这等聪明。撒拉森人的首都巴格达,可说是世界上最文明的都市,除了有免费医院、公共澡堂、邮政服务之外,还有分行远及中国的银行。在我们用餐时,不可避免的会谈到战争的话题。雷诺的海盗船现在已经葬身于红海海底;他的侵略行为终于遭到制止。雷诺虽然暂时逃过一劫,但我猜沙拉丁是不会放过他的。
(3)海丁之角
加利利,我被掳第二十年……
昨夜,我们遭遇了沙暴。人们都不敢张嘴交谈。当沙暴一波波袭来时,我们只有抱紧着马匹或骆驼的颈子不放。十字军随队带着一件圣物,也就是十字架真品的碎片。沙拉丁只要取得这样圣物,就能对他的基督教敌人的士气造成重大打击。我问沙拉丁为什么要千里迢迢来到这个远离文明和水源的地方。他说:“为了给我们那群蓝眼睛敌人预备一场猩红的葬礼。”此时,十字大军正在叫做海丁之角的两座山峰下驻军,以稳住阵脚。整个海丁之角只有一池沙拉丁所控制的水源。没想到,撒拉森人却在夜里出动大军,在那些干渴欲狂的欧洲人面前将水一桶桶地倒进沙里。这可真是和十字军的酷刑不相上下。
战斗非常激烈,不得不背水一战的十字军,最后阵亡了大半。沙拉丁一如往常地善待俘虏,供给他们山上取来的冰水和舒适的营帐。这是多年来我首次能和自己的同胞说话。但我却不知要和这些所谓的“侵略者”说些什么。
然而并非所有的俘虏都得到这样好的待遇。沙底隆的雷诺也是在此被掳。沙拉丁果真实践他的誓言,亲手用弯刀砍下雷诺的首级。真是讽刺,十字军竟造成我们对撒拉森人的误解。
(4)耶路撒冷攻城战
耶路撒冷。至今,我已和撒拉森人共处了二十年之久。
沙拉丁的目标是耶路撒冷。这座伟大而古老的城市是基督教、犹太教与伊斯兰教的圣城,同时也是圣地的实质首府。谁要能占据耶路撒冷,就能取得最后的胜利。但棘手的是,沙拉丁决定要在不破坏圣城一砖一瓦的情况下拿下圣城。因为只要有任何的圣坛受损,圣城的居民就会把他当成另一个征服者,而非解放者。
上次我以十字军身份进入耶路撒冷时,到处都是牺牲者的血迹。但这次,没有建筑物被洗劫,也没有居民受到伤害。沙拉丁几乎释放了所有他俘虏的囚犯。
耶路撒冷的居民称沙拉丁为他们的救主。虽然沙拉丁答应放了我,但我却决定继续留下来。
(5)圣X战!
底比利亚斯,血腥杀戮后的第二十五年……
由于我们离海甚远,和海有关的一切,就像是天堂的象征。我坐在沙拉丁的营帐附近,观看着下面的屠丅杀。撒拉森骑兵射手横扫了另一批由欧洲士兵组成的乌合之众。一度强大的十字军国家已变成微不足道的城邦。只有底比利亚斯、泰尔、阿斯加农仍在十字军掌控之下。尽管如此,这三座城市防卫坚强,足够抵抗任何攻击。沙拉丁在空旷的沙漠赢得无数胜仗,但却还未遭遇过十字军城堡。要是他现在获胜了,圣地就会再度属于撒拉森人。但若失败的话,就会导致往后数十年间更多的杀戮。
我一度惊讶于撒拉森战士崇高的情操。几年前他们作战有如绅士一般,随身携带宝箱、美酒、歌妓、鸽子、夜莺和鹦鹉。但一切早已不复以往。为了回应欧洲的敌意和宗教狂热,撒拉森人的意志更为坚定……更为嗜血。他们对艺术的喜爱被战争取代。现在,为了回应十字军,他们采血祭为战争的方式。结果这对十字军造成毁灭性的伤害。欧洲人的身影已经在圣地消失。至少每个人都这么认为……
(6)狮子与恶魔
阿克尔城。我跟随沙拉丁近二十一年……
当沙拉丁在耶路撒冷胜利的消息传到欧洲时,又发起了另一波十字军。欧洲三大强国——英国、法国、神圣罗马帝国的国王率领了数十万大军动身前往圣地。沙拉丁知道他最危险的对手是英国的狮心王理查;理查是在对抗自己亲生父亲的过程中,成为一名杰出的战略家的。他建立巨大的要塞,并总是在前线领军迎敌——完全是个传奇战士的典型。理查的军队在阿克尔附近上岸。当两架英国的巨型投石器猛攻阿克尔的城墙时,沙拉丁的军队多数被困在城内。沙拉丁明白,此刻是圣丅战的高潮。所有的十字军国家都已经灭亡。要是撒拉森人能守住阿克尔城,欧洲军队就只有打道回府的份。但若阿克尔城失守,则百年以来无尽战争侵扰的噩梦将重新开始。沙拉丁的所有胜利也将付之一炬。
战争结束了。理查对于征服的渴望之火也熄灭了。这两个互敬的对手开始和谈,达成和平共识。战争对人的健康有害无益。理查因此染上热病。沙拉丁因为敬重他的敌人,便送水果和高山积雪给理查以表示慰问。很快的,理查登船返回英国。第三次十字军东征至此结束。
最后的协定签署于1192年9月2日。条款中明订耶路撒冷归撒拉森人所有,但必须让基督教朝圣者自由而安全地前往圣地。对于因为宗教和土地而引起的纷争来说,这似乎是个恰当的折衷方案。战争虽然已经结束,但我不认为我能再见到诺曼底。我想去见识一下大马士革的铸钢厂和巴格达的哈里发花园。我从未见过那坚强的克哈克骑士城堡,还有现在已被摧毁的圣殿骑士团堡垒。圣地里有太多奇妙的景观,足以让我在此了度余生。圣地终于恢复平静了。但令人难过的是,在这样一块既是许多不同文化的故乡,也是世界三大宗教发源地的土地上,我有预感,总有一天这儿的尘土将再度染上鲜血。
(沙拉丁敢爱敢恨的性格和那个时代特有的骑士精神,十字军东征的血与泪,战争与和平)
二、蒙特苏马
(1)血统统治
记载这段文字的是科提墨克,阿兹特克的雄鹰战士:一个征兆出现在森林上方,就像谷穗的形状,将天空照耀得黎明一般,仿佛是流淌着火焰一滴一滴,宛如蓝天的伤口。我是一名战士,不是牧师。并不清楚这一征兆意味着什么。我询问先知和术士们,这是否代表一场新的战争即将来临。但他们总是以谜一般的话语回答我。“神希望得到更多的献祭”是他们的答案,这是他们唯一的答案。
在献祭的名义下,我们的帝国失去了很多雨林和火山地带。术士告诉我们,为了确保太阳能继续升起,我们必须在每一天都为神献出祭品。接力队花了整整两天时间把我的消息带到了两百里外的特诺奇提兰城。在两天之后,我的叔父,阿兹特克的皇帝,蒙特苏马做出了回复。蒙特苏马的牧师们预言,羽蛇神即将重返人间。除此而外,还有什么能解释这一征兆呢?蒙特苏马命令战士们捍卫以往的胜利,坚守帝国领土和敌对势力间的雨林地带。我们必须控制住祭奉羽蛇神的四座神殿。阿兹特克帝国是强大的,并不断拓展疆土。我们有很多敌人,我们必须保护这些神殿不遭敌人破坏,以迎接羽蛇神的最终降临。
当我们的勇士占领了所有神庙并打败那里的敌人,日奇密欧和特拉理科时,我们踏上了返回特诺奇提兰的路途,满载着带给皇帝蒙特苏马的礼物:翡翠、羽毛还有那些战俘。我们建立在湖上的王城如此巨大,对于那些常年居住在雨林的人来说简直不可思议。蒙特苏马和他的妻妾们住在皇宫中最奢华的部分。当我们汇报着战况时,他正享用着金杯中的巧克力饮料。乐师吹奏着美妙的旋律,蒙面女郎表演着动人的舞蹈。当初我的叔父登上王位时这里曾举行过一次盛大的庆典,但今天却有人怀疑他的领导能力。他有时显得优柔寡断,而且很少亲自带领战士们出征。蒙特苏马的牧师们预示了不久后羽蛇神要再次降临人世。我曾为迎接他的到来做出贡献,因此被晋升为美洲虎战士,并赐以一柄新的黑曜石战刀。那天夜里城里举行了很多庆祝活动,空气中到处弥漫着香气。但是当我走在皇宫的阶梯上,依然能看到来自湖面的征兆,仿佛在向午夜的天空射出一束束电光。科提墨克,特诺奇提兰的美洲虎战士,如是记载。
(2)三国同盟
记载这段文字的是科提墨克,特诺奇提兰的美洲虎战士:诸神的愤怒仿佛仍然没有平息。同一年里,另一项征兆出现了。祭奉恶魔~的神庙突然爆发出炽热的火焰。当人们匆忙把水泼洒向烈火时,却引来了更剧烈的爆炸。我询问我的叔父蒙究竟怎样才能取悦神明。他那些傲慢的牧师做出了答复:阿兹特克帝国需要更多的战俘。太阳神和雨神,甚至羽蛇神,向我们索要更多的祭奉。
我们特诺奇提兰城邦有两个盟友,一起组成了三国同盟。蒙特苏马命令三国同盟向我们长期的敌人,特拉科斯克拉发起进攻。按照惯例我向特拉科斯克拉送去了弓箭、盾牌和斗篷以示宣战。然后我们向森林深处进发,不久美洲虎和雄鹰的旗帜就要和特拉科斯克拉的苍鹰之旗相遇了。雨林中飞起的鸟群遮蔽了天空,似乎是要逃避这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
最先到达特诺奇提兰的信使描述着堡垒和小山在海面浮动的景象。蒙特苏马得到的消息越来越夸张:他们能发射石头,喷射电光和燃烧的火焰能轻易地粉碎武器。他们骑乘在无角的巨鹿背上,他们的剑是铁质的,他们的弓箭是铁制的,他们的盾牌是铁质的,他们的铠甲是铁制的。显然羽蛇神重返人间了!
蒙特苏马坐在可以旋转的王座上听完这些惊慌失措的汇报,命令向到来者送去丰厚的礼物,希望羽蛇神在来到特诺奇提兰时能够善待自己。“他已经回来了”他悄悄对我说:“他正在寻找着属于他的一切。”我紧握住手中的武器没有说话。我怎么能反对皇帝的话呢?科提墨克,特诺奇提兰的美洲虎战士,如是记载。
(3)羽蛇神
记载这段文字的是科提墨克,特诺奇提兰的美洲虎战士:又一个征兆出现了,巨大城市特诺奇提兰四周的湖面掀起巨大的波涛,湖水沸腾着,涌出大量气泡把邻近不少房屋卷入水中。我陪同帝国的使者去会见到来者。我们穿越敌对势力特拉科斯克拉的领地,朝海岸前进。最后我们走出了森林,那些陌生人在欢迎我们的同时,仍然把武器留在身边。我告诉他们我们是阿兹特克蒙特苏马大帝的使者。他们的首领说他们是西班牙人,他的名字叫做科尔特斯。尽管他们的盔甲和坐骑似乎是来自另一个世界,但对于我来说他们不像是羽蛇神。我们向科尔特斯献上最好的棉纱和飞禽羽毛。不过似乎他对那些金质的饰品更感兴趣。他不断向我们打听特诺奇提兰是否有更多的黄金。到目前为止,科尔特斯在进军特拉科斯克拉的路途上没有遇到任何有力的反抗。西班牙人最初曾和特拉科斯克拉发生过一些战斗,但当科尔特斯听说特诺奇提兰的面积和阿兹特克勇士的数量后,他就建议西班牙人和特拉科斯克拉联合向特诺奇提兰发起进攻。
尽管阿兹特克的战士相当勇敢地作战,我们仍被西班牙人所骑乘的动物和他们手里的火器惊吓。我们抵御住了这次攻击,但我认为现在最好向特诺奇提兰撤退,并向蒙特苏马报告获知的一切。我不知道我的叔父蒙特苏马是出于胆怯还是保护我们免受神灵的愤怒,他向西班牙人送去了更多的礼物,并以个人名义邀请科尔特斯来王城做客。当蒙特苏马在城外堤道上迎接时我也在场。那些西班牙人显然从未见过任何类似特诺奇提兰的城市。他们凝视着色彩鲜艳的集市和金字塔,矗立在斯特科科湖中心的人工岛上。一些西班牙士兵询问这一切是不是梦,这些景观都是闻所未闻、不可思议的。蒙特苏马带着科尔特斯登上金字塔的顶端,向他介绍那些纵横分布的水道和街区。然而科尔特斯对那些黄金饰品更关心,并把他所能找到的黄金纳入腰包。我不再相信这些人是羽蛇神。
科提墨克,特诺奇提兰的美洲虎战士,如是记载。
(4)拉鲁西的悲哀
记载这段文字的是科提墨克,特诺奇提兰的囚徒:接下来的征兆我没有看到,只是听一个妇女在夜里哭诉,她没能隐藏住自己的孩子。诸多疑问困扰着皇帝蒙特苏马:科尔特斯到底是不是羽蛇神,还是他只是个普通人而已?就在皇帝陷入沉思的时候,城中居民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科尔特斯时刻派人监视着皇帝,不久蒙特苏马在自己的皇宫里成为了囚犯。西班牙人不伤一兵一卒占领了特诺奇提兰。西班牙士兵到处搜集着金子,根本不在乎那是我们的艺术品或装饰品,他们只想找到所有的黄金并把它带回西班牙去。
他们假借神的名义胡作非为,当牧师们提出抗议时,就被无情地杀害了。特诺奇提兰的居民和战士们被彻底激怒了。我们知道,不管皇帝承认与否,这些人绝不是神。骚乱首先在集市和宫殿爆发了。当蒙特苏马本人出现在城墙上,希望大家能安静下来时,愤怒的人群向他投掷了石块。现在是我们把这些所谓的神赶出特诺奇提兰的时候了。
西班牙人把那一夜称为la noche triste,在他们的语言里解释为悲伤之夜。尽管西班牙人在我们的城市和宫殿里设置了很多路障,我们的进攻并没有因此停止。我们用弓箭、弹弓和长矛把那些西班牙人和特拉科斯克拉人赶出特诺奇提兰,一直追击到跨越湖面的三座桥梁上。数以千计的人死去了,那些西班牙人不是被战刀和标枪杀死,而是因为舍不得丢下财宝落入水中淹死。特诺奇提兰成为了一片废墟,但这座城市又回到了我们手中。很多英勇的阿兹特克战士丧生了,其中包括尊贵的蒙特苏马。西班牙人称是我们用石块杀害了他。对于我们来说,这同样是一个悲伤的夜晚。科提墨克,特诺奇提兰的保卫者,如是记载。
(5)沸腾之湖
记载这段文字的是科提墨克,特诺奇提兰的皇帝:蒙特苏马的死使我们更加愤怒,我决定亲自率领战士们进攻。“现在,科提墨克,”牧师对我说:“你就是我们的新皇帝。”科尔特斯还没有走远,由于携带了大量金子,他们的行动也变得迟缓。当他们试图登上湖岸逃走时我们的战士乘着独木舟一路跟踪追击。我命令其他战士从陆上发起进攻,很明显,科尔特斯想要逃回盟友特拉科斯克拉的领地。在斯特科科湖北岸,我们追上了逃亡的西班牙人。
我希望幸存的西班牙人能看到他们的同伴是如何被拖上金字塔的,也许这样他们就会明白阿兹特克人为什么如此敬畏羽蛇神的愤怒。也许他们也会感到同样的恐怖。战斗结束后,很多工作等着我们去做。同西班牙人战斗期间我们的城市遭到很大程度的破坏。牧师们开始整修神庙,重朔那些被西班牙人毁坏的神像。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席卷了特诺奇提兰。我们开始了一项盛大的祭祀仪式。很多人无法行动,只能躺在床上;还有不少丧失了生命。我不知道是否诸神仍对我们不满,还是这或许也是西班牙人使用的一种武器。如果科尔特斯现在回来的话,他将看到一个极度虚弱的城市。我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科提墨克,特诺奇提兰的皇帝,如是记载。
(6)生锈的长矛
记载这段文字的是科提墨克,特诺奇提兰的皇帝:西班牙人随时都可能回来。我曾希望科尔特斯一直逃回大海的另一头去,但他还是在特拉科斯克拉重整旗鼓准备反扑。我想他是不会放弃任何能到手的黄金,仍然梦想着财富和荣耀,西班牙人一定会再次进攻特诺奇提兰城。在特拉科斯克拉,科尔特斯在陆地上建造了许多战舰,并在雨林中砍伐出一条通路搬运到斯特科科湖中。他知道我们的战士会坚守住通往特诺奇提兰的三座桥梁,但我们在水面的防御是非常薄弱的。为了迎接这最后一战,我召集了所有部队。牧师们号召大家为了保卫阿兹特克众神和我们光荣的城市而战。当我登上金字塔顶端吹响号角时,战士们燃起烟火表示已经做好准备。特诺奇提兰即将遭受攻击,英勇的阿兹特克战士会毫不犹豫地献出自己的生命。
就在不久前,五十万阿兹特克人的家园,伟大的特诺奇提兰业已成为一片废墟。但我们会建立一座新城。我们曾经亲手建造起这座城市和诸多神庙,我们也能够再次完成这一工程。阿兹特克帝国最终经受住了这一挑战,但是不久会有更多的西班牙人来到这里。我不知道在这新的世界中是否有我们的容身之地。我本可以向神询问,但我知道得到的答案一定是献上更多的祭奉,然而我们的血已经流得太多太多。我的人民作了一首歌来纪念这次仍未结束的战争:
“折断的长矛躺在路中,我在悲伤中扯下头发。房屋没了屋顶,墙壁上涂满鲜血。”
科提墨克,特诺奇提兰的皇帝,如是记载。
(别样的美洲风情,文明碰撞所带来的无奈,从战士到皇帝,痛苦转变中的反思。英勇的阿兹特克战士会毫不犹豫地献出自己的生命,却终究抵不过历史的宿命)
三、阿提拉
(1)上帝之鞭
一具被长矛刺穿的头颅在沙朗的礼拜堂内陈列着,这真是件令人毛骨悚然的战利品。我花了几周时间才鼓起勇气向神父阿曼德询问保存它的理由。
年迈的牧师久久凝视着窗外,追忆着往昔的岁月。“当时我在那里,”他终于开口说道:“在加泰罗尼亚平原的战场上,跟随阿特纽斯将军和哥特王奥德里克一起作战。”我知道几十年前那里曾发生过一场激战,农夫们至今还能用犁从田野里翻出骷髅和残破的盾牌。“那是谁,神父?”我问他,“你当时在和什么人作战?”老人转过身来凝视着我,深邃的目光几乎要令我感到窒息。“匈奴王阿提拉。”在这之后他把整个故事告诉了我。公元5世纪,强悍的匈人穿越茫茫荒野来到这里,渴望着从被国内腐败和野蛮民族入侵削弱的罗马帝国身上榨取财富。正是匈人将各个野蛮部落驱逐出自己的家园。这些令人恐怖的战士来自亚洲的大草原,他们的身体由于特殊的宗教仪式变得丑陋,匈人一生都在马鞍上度过,他们的两腿也因此改变了形状。匈人拥有着可拍的外貌,同时他们也不同于一般的突袭者。这力量来自于他们的领袖阿提拉,自称为上帝之鞭的男人。阿提拉和他的兄弟布雷达统领着整个匈人部族。他们不仅掠夺,并且摧毁了斯基台和波斯。
我向神父阿曼德询问更多有关传奇人物阿提拉的经历。在流传至今的故事中他被刻画为如同恶魔一般。“他是个人。”牧师这样说道,“但他不同于罗马人,他也从不信奉罗马的诸神。这就是后来一切战争的起因。”说到这,神父阿曼德的身体似乎在那吹进窗口的寒风中微微颤抖着。野蛮部落的领导权并不是由神权或是血统所维系的,只有最强者才能登上王座。阿提拉是匈人中最出众的勇士,他宣称自己手中挥舞的那柄陈旧的武器是迈斯之剑,原本属于古罗马战神的利刃。阿提拉常常会厉害地转动眼珠,就像他喜欢将恐怖散播四方一样。
阿提拉拥有凌驾于他人之上的实力,很多人因而选择了追随他的道路。许多异族人,如斯基台人、勃艮第人和哥特人也纷纷加入了他的军团。在这些人中最值得注意的是一名罗马贵族之子,被当作确保匈人和罗马和平相处的人质送到匈人部落。他的名字叫做弗雷维斯·阿特纽斯,这是一个不会被历史所遗忘的名字。
(2)天下第一骑
往昔的记忆仿佛一下子复苏了,神父阿曼德以热烈的话语述说着他的经历。他向我解释了匈人和其他野蛮民族一样,有着同古罗马或我们法兰克截然不同的战斗方式。匈人经常聚集成密集的队形向敌人冲锋,射出火矢来进行攻击,然后迅速地撤离前线。当时欧洲的诸国习惯在作战时把军团排成队列或方阵,甚至向敌人发起单对单的挑战。他们根本无法适应匈人的这种作战风格。
野蛮民族并不像一般的征服者,他们从不尝试去守卫和定居在他们攻下的城池,而是展开大规模的破坏与掠夺,然后满载着战利品回到部落的帐篷。当时的古罗马帝国已经分裂成两个部分,执政者认为仅靠罗马本身无法有效地管理如此庞大的帝国领土。阿提拉和他的战士们对东罗马帝国发起了不断地突袭。
罗马帝国的内萨斯城在激战后完全的消失了。匈奴人进行了相当彻底的破坏,当罗马的使节经过那里时,不得不在城外露宿。河边的尸体堆积如山,尸体所散发的强烈恶臭使他们无法入城。派向阿提拉营地的罗马使者中,隐藏着一次暗杀计划。不知为何,阿提拉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阴谋。他将那名被吓破胆的刺客连同他为执行刺杀任务所得到的金币一同遣回了罗马。经过这一次的事件,匈人已经清楚地了解到,罗马人不会轻易地屈服,为了保护自己的财富,他们仍然试图以武力阻止匈人的进犯,激烈的战斗看来已不可避免。
(3)君士坦丁堡的城墙
至今为止罗马人有过许多次与野蛮民族接触的经历。他们会割让给突袭者们一些位于边界的无用土地,以作为象征性的进贡。在阿提拉到来以前,这一策略对于那些在多瑙河流域定居的匈人部落似乎是非常有效的。在阿提拉成为匈人首领后,一切都发生了变化。他比以往的匈奴王更富有侵略的野心。他向罗马索取更多的进贡,当要求被拒绝后,阿提拉带领着大军向东罗马帝国进发了。他的目标是以坚固城防著称的东罗马帝都,在以往漫长的岁月中固若金汤的君士坦丁堡。现在阿提拉的突袭行动结束了,匈人开始以缓慢而不可阻挡之势向前进军。如果罗马人不恢复进贡,等待他们的将是彻底的灭亡。
“他想干什么儿?”我问道,“想做罗马的皇帝吗?”
对于匈人来说皇帝之类的称号是没有任何意义的。阿提拉并不是被指定的继承人,他靠强大的实力在部落中称王。他对财富并没有什么强烈的欲望。当匈人部落的首领们享受着银制餐具上的食物时,阿提拉用的只是些木质的盘子和酒杯。他的斯基台卫士们使用着镶嵌宝石的利剑,穿戴着有黄金钩袢的斗篷,而阿提拉本人却一点也不在乎。
他唯一感兴趣的,只有不断的征服。一些人认为阿提拉试图要建立类似甚至超过亚历山大大帝的丰功伟绩。所有野蛮民族都渴望攻占罗马,似乎如此就能宣布自己是跨越洲际的帝国一般。和大多数其他野蛮民族不同,阿提拉的脚步已经离成功不远了。
(4)野蛮人的宴会
西罗马帝国皇帝有一个名为霍诺丽娅的妹妹,在厌倦了数年来局限于宫廷中的生活之后,作出了一个荒谬的决定。她寄给匈奴王阿提拉一封信,要求阿提拉能够和她结婚。霍诺丽娅显然还不明白她的行为将带来什么样的后果。阿提拉有着成群的妻妾,但他还是立刻看到了这一婚姻所能带来的利益。于是,匈奴王的进军计划改变了。他不再关心定都君士坦丁堡的东罗马帝国,而是将目光投降了位于罗马的西罗马帝国。他想要把半个西罗马帝国作为自己的彩礼。阿提拉带着匈人军队跨过了莱茵河,并与其他的野蛮民族结成同盟。勃艮第人和东哥特人加入了阿提拉的军队,而罗马人的阵营也获得了西哥特族的战力。当阿提拉进攻了高卢,也就是我们现在所称的法兰克,他将会以武力去夺取原本通过和霍诺丽娅的婚约所应得的权利。
年迈的牧师深深地低下了头,继续诉说着当时的情形,我可以感觉到这段沉重的记忆给他带来的巨大悲痛。在阿提拉见到他的未婚妻霍诺丽娅并征服整个罗马之前,他绝不会停下前进的步伐。这给高卢的土地带来前所未有的破坏。人们遭受着地狱般的酷刑,他们的身体被狂暴的马匹所撕裂,他们的骨骼被沉重的马车所碾碎。未埋葬的尸体被遗弃在宽阔的大路上,任凭野狗前来分食。路边的树桩上挂满了头颅,从高卢一直延伸到匈人的出发地——多瑙河。匈人对奥尔良城发起了围攻,阿提拉曾经面对过君士坦丁堡的坚固城墙,他已经掌握了不少攻城的战术。就在匈人即将成功的时候,远方的地平线上卷起一阵漫天的尘烟,阿特纽斯和他的罗马军团终于来了。
(5)加泰罗尼亚的原野
“现在,”神父阿曼德说道,“我也加入到这个故事里面了。”匈人和罗马人之间的这场激战在公元451年七月底揭开了序幕。罗马军团的指挥官是阿特纽斯,一位才能出众的名将,他在少年时代曾经被当作人质被阿提拉扣留过。阿特纽斯了解阿提拉和匈人的作战方式。自从回到了西罗马帝国,他作出了比任何人都大的努力,使得罗马在遭到野蛮人入侵的时期里仍然能够维持下去。他的军团显然还不足以和阿提拉相抗衡,因此阿特纽斯与艾伦人和西哥特人建立了同盟。尽管这些部落本身对匈人都怀着共同的憎恨,这一军事同盟的成立仍然称得上是阿特纽斯不小的成就。匈人在渴望着战斗,阿提拉的巫师在查看了牲畜的内脏和羊骨的颜色之后,做出了匈人将在加泰罗尼亚平原战败的预言。然而,占卜者还预见到敌对势力的指挥官将在这次战斗中阵亡。阿提拉在仔细的考虑之后做出了决定,这场战斗的失利仍然是值得的,因为他将面对的敌人是阿特纽斯和哥特王。在血战开始前,阿提拉紧握着迈斯之剑,站在整装待发的军队前面。他对自己的部下宣布:“这是上天赐予我们燃烧心中复仇火焰的权力,我将向敌人掷出第一支长矛,如果有什么人能够无视阿提拉的攻击,那他只能是个死人。”
这是一次异常惨烈的战斗,也许是有史以来最庞大的战争场面之一。战士们的鲜血使得小溪变成了奔涌的红色急流。我很可怜那些被迫用这河水解渴的人。“无尽的血肉杀场”,罗马人在战后这样形容着。成千上万的尸体遍布在原野上,大约有三十万人在加泰罗尼亚原野丧失了自己的生命。传说死者的鬼魂在战后仍然继续拼杀了几天几夜。“当时我离那可怕的匈奴王只有几英尺远,他正寻找着活下来的部落酋长和同盟者。当他发现我的时候,我正蜷缩在我的盾牌下面,已经有了被杀的觉悟。但是阿提拉并没有杀死我,他看出我是一名神职人员,并要求我成为他的随从。”“这就是为什么您如此了解匈人的原因。”我说道。牧师点了点头。除了可怕的杀戮,这场富有传奇色彩的战斗仍然还没有得到确切的结果。阿提拉损失了大量的骑兵,但罗马人的整个军团被完全摧毁了。暂时还没有人知道匈奴王是否会继续追求霍诺丽娅。“那个预言呢?”我问道,“阿特纽斯是否战死了?”不。不是阿特纽斯,而是哥特王奥德里克,完成了预言的另一部分。阿特纽斯知道,如果他完全消灭了匈人,西哥特人就再也不需要罗马这个同盟了,罗马将面临另一野蛮民族的威胁。因此,阿特纽斯结束了他的军事生涯,希望加泰罗尼亚平原的这场激战,会导致匈人和哥特人之间的对峙,因此而拯救他的祖国。然而,他并没有做到这一点。
(6)罗马的陷落
对于阿提拉而言,远在罗马的霍诺丽娅仍然张开双臂等着他的到来。就在接下来的一年中,当匈人恢复了部分力量之后,阿提拉将目光投向了意大利。匈人翻越了阿尔卑斯山,向南面的意大利半岛行进,发起了另一次令西罗马帝国恐慌不已的入侵。他意图攻占罗马城,然后为自己举行皇帝的加冕。要知道,这已经不是凯撒时代的罗马了,在经历了诸多地震和野蛮民族的袭击后,罗马本身已经是遍体鳞伤,不堪一击了。而且这一次,再没有阿特纽斯将军来对抗狂暴的匈人。
位于亚得里亚海边的阿奎莱亚城,彻底地从世界上消失了。成千上万的逃亡者们涌向亚得里亚海边的岛屿、沼泽地和礁湖,并在那里建立了新的国家,也就是后来的威尼斯共和国。“但是罗马教皇呢?”我问道。没有人知道圣·列奥对匈奴王说了些什么,但是在那个不寻常的日子,匈奴王带着他的军队掉转了方向,朝着多瑙河畔匈人营地的方向撤退了。匈奴王阿提拉在此后不久便离开了这个世界。由于没能攻下罗马城,他无法迎娶霍诺丽娅,而是将另一名女子带回了他的寝帐。在他成婚的那天晚上,阿提拉由于流鼻血过度导致窒息而亡。对于一个夸耀着“铁蹄过处,寸草不生”的匈人勇士来说,这实在不是一个光荣的结局。
匈人部落的战士们割下他们的头发并划开他们的脸庞,以哀悼他们的领袖。阿提拉的墓前不需要少女的眼泪,唯有勇士的热血才能使他的灵魂得到安眠。阿提拉充满血腥和征服的统治生涯仅仅持续了八年。神父阿曼德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他瞥了一眼那具被刺穿的头颅,匈人的战利品。他说道:“我想这是个西哥特人,他在加泰罗尼亚战役中丧命。我把它放在这里,这样我每天都能看到他并回忆。”“回忆什么,神父?”我问他。“村庄燃烧时散发的气味,来自战场上嘈杂声音,农夫们在匈人到来时惊恐地逃亡着,却仍然被骑兵们无情践踏的景象,与仿佛将随着阿提拉和匈人一起征服世界的感觉。”
他靠得如此之近,我几乎可以感觉到他的气息。
“有时……我很怀念。”
(首尾呼应,最后神父的话画面感十足!)
此外,对于我个人来说,帝国时代
对于那时还是个小学生的我而言、这个游戏就是藏着一个世界。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