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11月21日是钱锺书先生诞辰110周年纪念日,中华书局推出著名学者王水照教授新著《钱锺书的学术人生》,表达最真切的敬意与纪念。
王水照教授曾于中国社科院跟随钱锺书先生治学与工作多年,二人虽无师生之名,而有师生之实,始终保持密切的来往。王水照对钱锺书的学术、生活有深入的了解,他在宋代文学领域取得的卓越成果,亦曾受钱锺书启发。王水照认为,钱锺书手稿中尚有大量相关研究未及整理发表,实为学界之憾。而关于钱氏曾被诬告的经历、学术究竟有无体系、钱锺书与陈寅恪观点碰撞等众说纷纭的问题,亦以亲身见闻,结合自己对学术的理解,给出了答案。
本文是该书责任编辑的编辑手记,讲述了该书的出版经过,及其作为编者的感悟。
困难和收获,都出乎意料
在钱锺书先生诞辰110周年纪念日当天,一场“钱锺书先生诞辰110周年纪念座谈会暨《钱锺书的学术人生》新书发布会”在复旦大学召开。与会的有来自钱先生生前所在单位中国社科院的学者代表,有曾与钱锺书先生交往密切的前辈学人,还有对“钱学”研究精湛的中青年学者。但在所有“钱迷”中,最资深的莫过于《钱锺书的学术人生》一书作者王水照先生。他是复旦大学文科资深教授、博士生导师。1960年秋,王先生从北京大学中文系毕业,入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部(今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工作。1978年春,调入复旦大学中文系,曾任复旦大学中文系学术委员会主任,中国宋代文学学会会长等。
座谈会上,嘉宾之一的董乃斌教授回顾自己在社科院与钱先生、王先生朝夕相处的情景,感慨“水照是我们这代中文学者里最了解、最有资格写钱先生的人”。刘永翔教授亦说:“王水照先生追随钱先生38年之久,有他人无法企及的全面深入了解,本书(指《钱锺书的学术人生》)的价值也在于此。”
傅杰教授则详叙了自己阅读《钱锺书的学术人生》的两点感受。他说:“一是王先生对钱先生太‘知其人’了。我想现在在世研究钱锺书先生的人,大概没有一个人的了解可以深入到王先生的程度,有这么多年非同寻常的师弟之谊。二是平实的态度与精细的研究结合在一起。王先生做古典文学研究非常精细,平时做事也很精细,钱先生就表扬过他的‘明通之识,缜密之学’,这两点结合在一起,就形成了这本书的高度。”
傅杰教授的总结极为精准。自去年9月商定选题至今年11月见书,一年多来我与王先生频繁往来打磨书稿,对这两点体会尤其强烈。说实话,全书共20万字,通常情况下本不需做这么久,但其间遇到了出乎意料的困难,却也因此而有了出乎意料的收获。且正因这困难与收获,我深刻感受到王水照先生尊师重道的品格与大力弘扬“钱学”的心意,能够见证这种师弟之谊和学术传承,真是一种幸运。
新增两篇万字长文
座谈会上,有学者感慨,拿到书后“原本以为里面很多论文以前都是在期刊网下载读过的,只需看看新文章就好了。结果开卷发现全书结构非常连贯,不由使我整体重读了一遍”。如其所言,本书并非已有文章的简单结集,而是将所有篇目打通,重新编排,不仅统一各方面体例,内容亦有增,有改,有删。删的工作主要由我负责,因单篇文章发表时,须照顾首尾周全,部分内容不得不反复出现,但作为书中的章节,前后有所呼应,便不必重复了。适当的删减既可提升读者的阅读感受,也可节约篇幅,降低成本和定价。而增改的内容都由王水照先生以86岁高龄,克服疾病困扰,一字一句写成。
全书的第一篇文章是《记忆的碎片——缅怀钱锺书先生》,撰于1998年12月23日,钱锺书先生去世后的第四天。此后,王先生又撰写了《钱锺书先生横遭青蝇之玷》《“皮里阳秋”与“诗可以怨”》等文章,梳理钱先生生前经历的一些重要事件,为他遭受的一些误解乃至污蔑辩白,澄清事实;为纪念钱锺书先生百年诞辰,他撰写了《钱先生的两篇审稿意见》,回忆钱先生当年对自己的指导与教益,探讨其间透露的学术理念。在《钱锺书手稿集》出版后,他更是以极大的精力投入其间,非但在征得杨绛先生同意后即着手整理《容安馆札记》中有关宋代文学的部分,还撰写了《〈容安馆札记〉与南宋诗歌发展观》等多篇论文,或是通过手稿与正式出版著作相互印证,解答钱先生的宋诗观等困扰学界许久的问题,或是归纳手稿集相关段落,阐发钱先生的学问精髓,更希望由此探索钱先生潜在的学术体系。此次成书,首先自然是将这些文章全部收集起来,并大致分类,归为四辑。
但是王先生对此并不满意,一直希望增补。2019年底到2020年初那段时间,他身体状况欠佳,深受头晕之苦,完全无法动笔,但待身体稍一好转,便又坐在书桌前展开研究与写作。一直到2020年7月,王先生增写了数万字内容。最醒目的是两篇万字长文:《自序:走进“钱学”——兼谈钱锺书与陈寅恪学术交集之意义》,1.2万字,除了交代此次成书缘由外,更以强健的笔力和清晰的学术思辨,分析了钱先生与陈寅恪先生之间五个学术观点的交集,并从这个角度切入探索钱先生的学术体系,指出“文学是‘人学’,必然与各个学科发生关联,因而,单纯地从文学到文学的研究路线是不足取的,必须同时进行交叉学科的研究,但最重要的,必须坚持文学的本位……不能让其他学科代替文学研究本身,这是贯穿钱锺书先生全部著述的一个‘系统’”。这样有力的文字一面世,即受到学术界的重视,即如陈引驰教授所言:“这次新写的序言谈钱先生与陈寅恪先生学术观念的关系,触及的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大问题,很了不起!”
另一篇《读〈容安馆札记〉拾零四则》,1.3万字,是王水照先生近年来反复研读《容安馆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