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7月7日,下士英俊的加洪在高原边防执勤哨所牺牲了——
人生的最后一天
度:巡逻路;图:英俊的嘉红生前照片;图:英俊的加洪的朋友圈截图。
一个不寻常的早晨
起床号一响,上等兵徐卫峰发现副班长、下士米红坐在床上,慢慢穿着军装。他看了一眼手表,是8点15分。
这天是7月6日。像往常一样平凡的早晨。早晨的阳光染红了窗户,远处雪山上闪耀着闪闪发光的光芒。
沉寂了一夜的侦察班宿舍逐渐活跃起来。中士吕刚吹着愉快的口哨,班长孙晓坤晚上讲了站哨的事。和往常不同,英俊的加洪一个人叠被子,没有参与大家的交流。
十分钟后,英俊的加洪来到门厅,靠在一边的墙上,微微闭上眼睛,等待着房子初音响起。“班部长,你还没睡醒吗?”二等兵桑巴蒂巴哈蒂努尔嘲讽道。
早操开始了。队伍沿着营地外的大路向山下跑去。那是一条近200公里的边防公路,去年10月刚建成。在那之前,只有一条3公里长的碎石路。
这是被称为“瓦汉走廊第一哨所”的克托鲁克边防连。营地两侧是连绵的山脉,山顶上有常年不融化的雪。有中队的山谷海拔4300米,含氧量仅为平原的50%。
跟着队伍出早操的还有两个“无言战友”,英俊的加洪更喜欢其中一个叫“福运”的军犬。那是班长兼军犬饲养员孙晓坤从军犬训练基地带到连队来的。“福运”这个名字是希望给连队的所有官兵带来好运。“孙晓坤说。
9点30分,班长孙晓坤在水房洗脸时,通过前面的镜子看到了英俊的佳红。他看起来脸色苍白,和这里的所有人一样,英俊的加洪脸上也刻着“高元红”的痕迹。
“今天为什么不用你的‘洗得更白’?”孙晓坤开玩笑。英俊的加洪笑着不回答。
“班部长有点累吧?”二等兵厄尼康小声咕哝道。
十点整在连队开始吃饭。战友们为他吃好饭,又加了一个鸡蛋。
他几乎没有受伤
十点半巡逻队出发了。英俊的加洪没有跟随,他承担了视频监控室的值班任务。
监控室里有几个屏幕监视着克托鲁克边防连负责的近100公里边防船。
克托鲁克,塔吉克的意思是“开花的地方”。然而,这只是人们美好的期待。这里高寒缺氧,环境恶劣,是真正的“生命禁区”。
"害怕高原。"这是团里的老兵反复警告新兵。去年3月,连队在10多公里外海拔5000多米的地方巡逻。途中,上等兵王悦因高原反应头晕、呼吸困难、流鼻血,几乎昏厥。
危急关头,英俊的加洪和连长轮流背着王烈向山下跑去。到了连队,刚稳定王烈的时候,英俊的加洪累得晕倒了。
"印象中,那是英俊的加洪唯一发生意外的情况。"连长回忆道,巡逻道路险峻,连队里的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受了伤。但是今年46次巡逻中,英俊的加洪几乎没有受伤。
“英俊的佳红个子不高,体型苗条,但身体总是很好。”李兵郭子衡说。
半年前,郭子航和英俊的加洪一起去某高地执行警戒观察任务。当时郭子港的防护服被碎石割伤,冰雪弄湿了身上的棉衣。英俊的加洪发现后,亲自脱掉自己的棉衣,递给郭子港。
两个小时里,他们趴在雪洞里一动不动。回来后,英俊的加洪的脚已经结冰了。“他剪了方汉华的带子,才拔了脚。”郭子恒说。
那天帅佳红感冒了。休息一天后,他恢复了精神。
连队这几年,英俊的加洪的军事素质一直很突出,体力始终站在连队的前列。在海拔4300米的高原上,他一口气能拉动40多个铁棒。
"在高原上不能这样战斗。"有人说。
英俊的加洪说,只有好好锻炼自己,才能更好地保护战友,保卫边防。
英俊的家红从小手巧。他用麻辣烫的竹签做了“埃菲尔铁塔”。到达部队后,这种能力充分发挥了——,成长为狙击手。后来,老报道员退伍后,英俊的加洪开始兼职新闻报道员。每次巡逻,他都会比战友多背一台摄像机。
去年的一次巡逻中,英俊的加洪背上扛着枪,拿着摄像机跑到队伍前面,想拍照。不小心,他踩着石子滑进了山谷。连长左亚斌手快,猛地拽着他的衣服。“他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左亚斌说。
朋友问英俊的加洪。“遇到危险你不害怕吗?”
"和战友在一起,既不退缩也不害怕。"英俊的加洪回答道。对他来说,克托鲁克是另一个家。吸引他的不仅是高原的美景,也是战友之间生死相依的感情。
快到12点的时候,文件赵建浩发现英俊的加洪注视着右下角的方块画面。画面就是被称为“2号界碑”的地方——是巡逻中最长、道路最危险、海拔最高的地点。
2号界碑单程23公里。前半部分坐车,后半部分没有路,官兵们只能步行穿过陡峭的悬崖。
随着画面中视频的不断放大,连队的巡逻车逐渐清晰起来。过去,英俊的加洪应该是拿着摄像机出现在屏幕上的那个人。"到了巡逻店,英俊的加洪总是跟在巡逻车后面。"赵建浩说,这次没有参加巡逻的英俊的加洪心里痒痒。
唯一的假期
下午起来,天空飘起雪花。
>帅佳宏带着侦察班照常进行山地进攻战斗战术课。他站在队伍前,军姿挺拔、声音洪亮、指挥大方,与早上疲惫的样子相比,完全不像一个人。这种自信,源自两年前的一次经历。2019年4月,帅佳宏和180名官兵一起参加上级组织的步兵指挥专业集训,结业时取得综合成绩排名第二的优异成绩。
训练间隙,帅佳宏席地而坐,望着远方的雪山,若有所思。
半山腰处,茫茫的云雾似乎伸手就能摸到。顺着雪山的方向,往后延伸近3000公里,就到了帅佳宏的家乡——四川乐山。
距离上一次回家,已经一年多了。
去年6月,帅佳宏第一次休假。辗转3种交通工具后,帅佳宏回到四川乐山。他走进一家饭店,吃上了心心念念的跷脚牛肉。更让他幸福感“爆棚”的是,这家店的老板娘竟然是自己的表姐——罗娇。
入伍两年多,表姐已经成家并有了小孩,还开了一间饭店。帅佳宏也从一名大学生成为一名边防军人。曾经喜欢用手机拍照的他,还在部队学会了使用无人机拍照。
帅佳宏兴奋地和表姐分享自己拍下的高原风景照。透过帅佳宏的眼神,罗娇看到了一丝光,那是一种对高原的热爱。
6年前,帅佳宏的父亲因意外事故不幸离世。悲伤与压抑萦绕在帅佳宏的心头。这次见面,罗娇发现帅佳宏变得爱笑了。她相信,充实的部队生活和他热爱的帕米尔高原,治愈了过去的伤痛。
两人在店里许下约定,下次休假时,帅佳宏回来给表姐拍美美的写真,给饭店拍一个像样的纪录片,表姐则给弟弟做他最喜欢吃的跷脚牛肉。罗娇还计划,等弟弟退伍帮他开一间摄影工作室。如今,这些美好的约定,再也无法实现了。
下午5点半,操课继续。上等兵徐伟峰见帅佳宏还看着雪山发呆,走过来问:“班长想家了?不是马上就可以休假了吗?”
因为戍边任务重、大项工作多,帅佳宏将休假计划定在了八九月。
徐伟峰明白,帅佳宏未必能休成这个假。上次任务来了,他二话没说,自愿推迟了休假。
家国面前,帅佳宏和母亲方碧容总是做出相似的抉择。2019年8月,义务兵服役结束。帅佳宏想选晋士官,心中又牵挂家中的母亲。
没想到征求母亲意见时,她非常支持,表示以儿子当兵为荣,让他在部队继续锻炼。
晋升士官后,帅佳宏获得了第一个假期。“边疆虽苦,但福利待遇都好起来了。”帅佳宏告诉母亲,连队每季度会有疗养的名额。今年7月下旬,上级本来安排他赴辽宁兴城进行15天的疗养。
帅佳宏性格内向,平时与母亲交流并不多。但他从小能体谅母亲的不易,总是主动承担家务活。来到部队后,逢年过节,他会提前在网上给母亲买礼物。
2020年9月8日,那是帅佳宏上次休完假离开家的日子,也是母亲永远无法忘记的一天。在乐山高铁站,帅佳宏拉着行李箱,里面装满了母亲为他准备的牛肉干和沙琪玛。两人挥手告别,不承想,这竟是母子俩今生最后的见面。
最后一次拍星空
7月的帕米尔高原,昼长夜短,晚上11点天才黑。
晚点名前,下士王新福拿着相机支架喜滋滋地来到侦察班:“今晚可以拍星空了!”
帅佳宏脸上露出一丝惊喜。之前支架损坏了,他一直拍不到满意的照片。
帅佳宏梦想成为一名优秀的摄影师。他给克克吐鲁克边防连的每名官兵都拍过照片。那些荒凉寂寥的环境,在他眼中都变成了无可替代的美景。
在帅佳宏诸多的摄影作品中,他最喜欢的是今年7月1日、党的百年华诞时,战友们在雪山之巅面向党旗庄严宣誓的照片。7月23日,在他牺牲后的第16天,这张照片刊发在本报,也成了他生前拍摄的最后一幅作品。
另一张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今年2月10日在本报上刊发的一张照片。
那是连队战士进行的一场特殊“冰壶”比赛。在近半米厚的冰面上,官兵们用平时训练的仿真地雷当冰壶,再用结了冰的吸水拖把当冰壶刷,在冰河上玩起游戏。欢笑的瞬间,帅佳宏按下了相机快门。
帅佳宏的微信名为“融冰”——就像他摄影作品所表达的内容,用官兵的青春和热血,融化帕米尔高原上的冰雪。
对大多数人来说,高海拔意味着低含氧量。对帅佳宏来说,这是离天更近的距离。前不久,有一次调到海拔低一些、氧气更足的地方工作的机会,帅佳宏犹豫再三没去,因为他舍不得克克吐鲁克的雪山、星空以及战友。
很多个夜晚,帅佳宏和列兵张洋、王新福一起裹着大衣、扛着相机,在后山的小坡上,在美丽的星空下,一起谈天说地、享受生活。
晚点名结束,王新福和帅佳宏扛着照相设备,来到连队后侧的山坡上。没想到,天公不作美,璀璨的星河竟被云雾所遮挡。
“今晚拍星空是没戏了。”王新福失望地说。
“没事,明天我再陪你拍。”帅佳宏完全能够理解那种与星空“失约”的遗憾。不过,一次次的坚守与努力所收获的成果,让他相信自己有大把时间和机会,去赶赴一个又一个青春约定。
帅佳宏自己并不知道,8个小时后,他将与更多战友“失约”。四级军士长严建勇记得,年底前他们还要拍一组留念照片;上等兵徐伟峰9月退伍,他们约定一起去旅游;列兵艾尼江记得,帅佳宏答应教他飞无人机……
战友们说,曾经的约定有多美好,现在的痛苦就有多深。
点开帅佳宏的微信朋友圈,发现相册封面是一张剪影图——他站在夜色下,张开双臂,拥抱克克吐鲁克的星河。配文写道:愿我们上半年所有的遗憾,都是下半年惊喜的铺垫。
突然倒在哨位上
7月7日早上7点整,帅佳宏来到岗哨,开始执勤。
头一天上午,帅佳宏还帮生病的战友值班。排长冉起洪跟帅佳宏沟通:“要不换个人?”
“没事,不用换,我能行。”这是帅佳宏留给战友的最后一句话。
天还未亮,雪依然在下。
哨位上,帅佳宏被漆黑与寒冷包围。
在克克吐鲁克,雪是最常见的。2018年3月,还是列兵的帅佳宏在巡逻路上,发现半米高的界碑竟被冰雪掩盖。
他跑过去扒开积雪,又用袖子擦去界碑上的冰渍,就像描红界碑一样认真。
连队有个传统,老兵退伍前会去描红界碑。每一次,帅佳宏都是在旁边拍照的那个人。老兵们都是带着帅佳宏给他们拍的美照,流着泪离开连队的。
7点25分,没有任何征兆,帅佳宏突然晕厥倒地。由于天色漆黑与镜头转向,监控并没有拍到帅佳宏倒下的画面。
听到哨兵呼喊,排长立即冲向帅佳宏,并叫哨兵去找军医。
“帅佳宏!帅佳宏!你能听到吗?”排长似乎看见帅佳宏的嘴巴在动,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你要是能听到的话,就眨一下眼睛。”排长说。
帅佳宏眨了一下眼睛。这是他最后的回应。此后,帅佳宏再也没有醒来。
由于突发心源性休克,帅佳宏先是失去意识,随后心脏停搏。两周后就是他下山疗养的日子,再往后一个多月他就可以休假回家……爱拍星空的他,在离星空很近的地方永远离开了。
8点23分,在距离连队75公里处,连队巡逻车载着帅佳宏和县人民医院救护车相遇。此时,持续做了50多分钟胸压的军医停止了动作——帅佳宏已经没了生命体征。
10分钟后,帅佳宏的手机微信响了一声。“帅伟”,那是表姐罗娇发来的信息,她习惯这样称呼弟弟。
微信聊天框没有任何反应。表姐以为,和往常一样,弟弟又在巡逻途中,高原边防的信号总是不太好。
罗娇还没意识到,这次她再也不会收到弟弟帅佳宏发来的信息了。(王钰凯 张 强 图片由张 洋、王 悦摄)
来源: 解放军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