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祀伯父文豪

李夏平

青山什么也没说，天空在流泪，伯父突然去世了。让我心痛，想念肠子。

伯父生于一九四二年农历三月三十日，于二零二二年农历十月二十三日在家中病故，享年八十一岁。

伯父三岁时就身患癫痫，虽四处求医问药，但疗效甚微。初中毕业后，他的同学大都有了工作，他却因病难以就业，只好务农。其时恶疾缠身，不论白天晚上、屋里屋外、田间地头，癫痫随时随处频繁发作，致使伯父少言寡语，性情渐变。虽曾完婚，两年未到便分钗破镜，从此和祖母相依为命！

伯父四十岁时，祖母患重病，临终前把伯父嘱托给我们的父母。自此，伯父便与我们生活在一起。

小时的记忆中，伯父和两位邻居叔叔共同承包过生产队里的小卖部，伯父忠厚，亦勤谨认真，对内公正无私，对外童叟无欺，生意经营还好。后来，伯父在自家门口开了一间小卖部，主要经营麻花、月饼、碗脱儿等。他做的这些小吃深受孩子们喜爱。说到蒸碗脱儿的情形，至今历历在目：伯父每天天还未亮就开始用双手搋荞面糁子，时间长了，伯父双手背的每个关节上都十分明显地搋起了一个个老茧圪丁。他做了多少年极具地方特色的碗脱儿，这些辛勤劳动留下的老茧直到临终时也没有彻底褪净。

随着医学水平逐渐提高，抗癫痫药终于问世，伯父也迎来重生之日，积压于伯父心底的那种快乐的天性终于释放出来。从此，他成为每年元宵佳节秧歌队里的焦点人物，他动作之夸张，表情之滑稽，常令观众笑到前仰后合！

岁月如梭，数年后，我们姐弟妹三人先后成家，定居神木，父母随我们照看孙辈，伯父也随之去了神木，再次做起卖碗脱儿的小本生意。然年纪渐长，我们不忍再让伯父干体力活，便通过老乡介绍，照看建筑工地，自此一干又是十年有余。在此期间，伯父照看的工地从未有过任何差错闪失，不论何事，都记在本子上，条理有序，均有着落。伯父踏实肯干又认真负责，与人为善又不失原则，上至工程领导，下至工地工人，都对伯父交口称赞，被人们称为“好人老李”。

其间，父亲患糖尿病需坚持锻炼，于是每天徒步去工地往返一趟，既锻炼了身体又看望了伯父。我们姐弟妹仨也隔三岔五送去吃喝、衣物等生活用品。可以说，那时伯父过着无忧无虑、也算清闲自在的生活。

二零一一年，伯父自觉年岁已高，思想着应落叶归根，于是父亲陪伯父回到黄甫老家，在院内点瓜种菜，回归田园，悠然自得。每到年底，我们便接伯父到神木共度春节，为让他排解寂寞，我们下载了他最爱看的连续剧和他最爱听的晋剧。一次他竟风趣地说“今天可把电视剧看饱了”。伯父每年春节给孩子们发红包，还总会在红包里附上几句鼓励和祝福的话，语言风趣幽默，常令我们忍俊不禁。每每回想起这些和伯父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真为能有这样一位勤劳自立、心清如水、慈心永在、很有生活情趣的伯父而开心而自豪。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生活总是波澜不断。二零二零年冬季，伯父突感胸闷气短，父亲急忙带他回县城住院检查，怎奈是器质性心肺病变，导致胸腔积水，这次住院历时一个半月，病情终于得以好转，之后回家服用利尿药维持。二零二一年秋，病情加重，父亲再次带伯父去县医院找专家救治，无奈，出院时仍然只能通过药物维持。好在伯父吃喝住行基本无碍，每天还能到街上和同龄大爷叔叔们叙旧话新。

今年农历十月的一天，伯父说话突然不利索，父亲及时带他住院治疗：阻断了脑梗继续发展，治疗一礼拜，脑梗好转，但胸腔积液压迫心肺愈发严重，伯父非常难受，又经一礼拜把积液抽出，才顺利出院回家。病痛让伯父的身体每况愈下，姑妈随即赶来伺候，我们这些晚辈闻讯后心急如焚，从各地赶回探望。伯父此时可能预感到自己不久于人世，让我们用轮椅推着他老人家把黄甫街从前到后能走轮椅的地方走了一遍，好像是和生他养他的地方做最后的告别。怎奈天不佑人，伯父最终还是与世长辞。

八十载春夏秋冬，八十载风霜雪雨，伯父一生平淡无奇，没有干过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但他始终坚守“勿以恶小而为之 ，勿以善小而不为”的做人原则！人已故，如水东流难追也。唯有无尽之思念、满满之回忆留予我们！

值得我们永远自豪的是，伯父在和我们生活的岁月里，父母待他几十年如一日，正所谓父母半世恩，兄弟一世情。伯父和我们这些侄子侄女更是亲如父子，当镇政府想推荐他为“五保户”时，他回答到“我虽无儿无女，却胜似有儿有女”。婉言谢绝的这一句话语就是对他“自立之心、感恩之情、做人之本”的最好诠释。

值得欣慰的是，在他腿脚方便时，我们曾带他老人家去过北京、天津、武汉、长沙、广州、三亚以及云南等地，曾到过天安门广场，瞻仰过毛主席纪念堂，乘坐过高铁、飞机和轮船等几乎所有的交通工具；在手机智能化的时代，我们也为伯父买了一部能看快手能聊微信的手机，一方小小的屏幕，让我们没有了时间和空间的距离。用街坊邻居的话说，就是“这些孩子没白亲”。我们和他老人家的感情正如父亲所说，“亲伯父胜似亲亲父，爱侄子如同爱爱子”。

在整理伯父遗物时，看到我们买给他的稍微贵一点的衣服标签仍在，竟然没舍得穿。“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待”，我们对伯父的照顾还有诸多不周之处，自责和遗憾之情不禁涌上心头。敬爱的伯父，尽管您已离我们而去，但您那善良、勤劳、节俭、诚实、守信、与人为善、清心寡欲的优良品质值得我们永远学习！　　

忆伯父之鬓白，惟潸然而泪下！借此文以祭奠，言虽有穷，而情无终。至此，吾等当努力不悲不戚，上孝父母，下教子女。唯此而已，以慰伯父在天之灵。

呜呼哀哉！尚飨！

侄儿李清，侄女夏萍、李莎 叩首

二零二二年古历十一月初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