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父亲、怀念父亲最落泪的诗句
袁如祥
爸爸在世的时候,我们五个姐妹都叫爸爸,现在他去世了,我必须尊称爸爸。
因为他只读了十几天扫盲班,识字不多,不能称呼先生。父亲走了一年了,虽然老人家在世的时候我们尽了一点义务,离开我们也是谁也无法挽留得住的,但是,时时想起还是有些心酸,老父亲的一生太不容易了。父亲是一个木匠,他不苟言笑,一脸严肃。大多时候,他总是早出晚归,或者几天都不回来。妈妈天天参加生产队的劳作,奶奶照顾我们的生活起居。所以,小时候我们对奶奶的依恋要多一些。父亲倒像是一个客人,比较陌生。记得有一个冬天,下了特别大的雪。快过年了,天黑透了,父亲冒雪归来,他不仅挑回了木匠筐子,扁担头上还挂着一个羊。当时他给大队干活,集体的羊又冻又饿死了一只,大队支书说病死的羊没放血不好吃,要扔了。父亲就给弄回来了,第二天就煮给我们吃了,姊妹几个吃的特香。三个大人都说羊肉膻不爱吃,我们过足了羊肉瘾,真的很解馋。后来才知道,奶奶和妈妈不喜欢吃羊肉、黄鳝、蛇等。可是,父亲其实是最爱吃羊肉的,他喜欢吃羊肉喝两盅,他说暖胃。直到我们都工作了,生活条件好了,父亲爱吃羊肉的习惯才得到满足,逢年过节也好,到我们姊妹几个小家也罢,干羊肉烩粉条是必备的硬菜。但是,当年,为了让我们长身体,他就是硬生生的不喜欢膻味。
如今,父亲真的不喜欢膻味了,他什么山珍海味都不喜欢了。有一年,家里无米下锅了,父亲怀揣着借来的钱,走几十里山路,赶到县城北关粮店买米。米称好了,付钱时他把身上的布袋翻遍,父亲懵了,父亲崩溃了。父亲回来后茶水不进连睡三天,任我们谁叫,他都不吭一声,那个时候我恨透了小偷。当父亲因生产队分小麦等到最后却遭遇白眼还听闲话时,眼巴巴的等着吃白面馍馍的我暗自下定决心,快快长大为他分忧,我长大了要挣很多工分,分很多粮食,咱也当余粮户。
1980年,我的入学通知书送来时,父亲当即笑得合不拢嘴。但是面对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一家,他心中有着太多的无奈。雪中送炭的余子店中学的闫家祥校长知道俺家困难,特意照顾父亲做课桌卖给母校。于是,父亲带着我到大山上砍树,说是砍,其实就是偷。怕别人看见,我们每天天不亮出发,晚上摸黑才能把松树方木扛回家。然后把树方架起来,用木屑,木渣烘烤,那样才能让方木干得快一些。再在柱子上架大锯把方木锯成木板。两个月的时间,加工课桌、凳子十六套,才凑足了开学的学费。拿到钱后,奶奶带着我去街上买布找缝纫做了两套涤卡衣服和一套灯芯绒棉袄棉裤。父亲还给我做了一个精制的小木箱带到学校。1981年春节,父亲叮嘱我带着白砂糖、麻叶等到大姑父、大伯、老爹、叔叔、舅舅、姨夫、表舅家里去拜年筹集学费。父亲还借钱买母猪喂,然后卖小猪娃子,卖肥猪挣学费钱,1983年总算把我供毕业了。可是,还没有歇了两年,1986年,老二考上了,1987年老三又考上了。考大学是喜事,对于我家真的是难事,尤其是深山区、极度贫困区,又是在那个物质极度贫乏的年代里,最多的时候五个小孩上学,艰难的程度超出了一般人的想象。但是,父亲始终没有放弃,一个小孩都没有放弃,硬是给扛下来了。他用英雄的肩膀给扛下来了;他用金刚台山一样的脊梁给扛下来了;他用钢铁般的意志给扛下来了。
1985年底,父亲东拼西凑,东挪西借,并向信用社举债,和二姑父合伙收了一车桐油送到安徽颍上县。货送到了,卸在外贸仓库,说好第二天付款,结果第二天人不见了,仓库的货也没有了。父亲才知道上当受骗了,他那时感觉到天都塌了,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后来请当时还是律师的王修贵去颍上县打官司,官司虽然赢了,但是钱却是彻底的输了。为此,雪上加霜的父亲背下了巨债。1986年,因还不了信用社的贷款被起诉时,父亲遭遇一夜“鬼剃头”,我当时恨透了骗子,至今提起颍上县我就来气。上世纪八十年代,吃官司,那可是件太丢人的事!父亲为此抬不起头,太过焦虑,急火攻心,以至于一夜头发全掉完了,我第一次知道了真的有“鬼剃头”。自己经历了这些年的曲曲折折,才体会到当时的父亲内心是多么的无助啊。以至于后来,每当我看到了父亲的“秃”头就热血上涌,心酸流遍全身。父亲告诫我,小孩要懂礼貌,走路不能从别人的前面穿过,递东西要双手。家里来客小孩不能上饭桌。不能说谎,要诚实做人。吃饭的时候不能眼睛盯着菜,筷子不能直着插在碗里,不能剩饭剩菜。我们自己有什么吃的,就要给要饭的什么吃的,不要嫌弃穷人。
父亲还告诉我们艺不压身,多学艺,好安身。父亲还说只有懒人没有懒地,你种了就会有收成。父亲告诉我,人就像一粒种子,落在土地肥沃,雨水充沛的地方会好些,像我们就是落在干石碴子又遭北风的地方,既没吃的又没喝的,只有拼命(向土里)刨食才能活命。父亲告诫我们,一定要好好读书,只有读书长大了才有出息,做睁眼瞎子太苦了。我家当时是生产队排第二的缺粮户,余粮户都说我家分粮食的时候人来了,干活的时候怎么不见人。我是老大,生产队长社员一直要求我不要上学了,到生产队干活,父亲一直顶着,坚持让我们上学。我是寒暑假必到生产队干活,从开始每天4分一直干到8分,如果不是分田包产到户,我可以干到每天男劳力一样10分的。父亲言语不多,说的少,姊妹几个不听话就打。打得最厉害的一次是我中午偷着下塘洗澡,从塘里上来的时候找不到衣服了,父亲赶来用细竹条子抽的屁股腿上都是红道子,然后乖乖地光着屁股回家。从此,再不敢下塘洗澡了。父亲打人从不上手,不打头,他说打痛了才长记性。父亲是个热心快肠的人,喜欢管闲事,谁家的孩子做的不对,不好好学习,他都要啰嗦几句。邻里亲朋吵嘴打架了,他经常去给评评理。近门的一个小堂弟父母都不在了,他千方百计帮他到处提亲,父亲说:“我帮他说一个媳妇,有个小家他就安稳踏实了,不然一家子到他这里就完了”。可是,我们姊妹几个的婚姻大事却没有让他多操心。
父亲,给我生命;父亲,让我有饭吃,有衣穿,有学上;父亲,让我懂规矩,知敬畏,学做人。父亲,只有永远的思念,从此,我再没有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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