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照不宣造句』心照不宣造句大全…
资料来源:本文原刊《当代外语研究》 2014年第8期,第53-5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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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姜建丽,青岛理工大学副教授、博士正在学习,主要研究领域是儿童文学及其翻译。
摘要:译者素养是译者形成专家能力和可持续发展能力的主要标志,是翻译作品质量高低的决定性要素。儿童文学译者在具备一般译者素养的基础上,应当具备对儿童文学本质的深刻理解、敏锐的文体意识和文体翻译能力以及“为孩子而译”的使命感和责任心,这构成儿童文学译者区别于一般意义译者的核心素养。
关键词:儿童文学, 翻译, 素养, 文体
1.引言
儿童文学的译者素养问题从未有人论及,似乎对于经常从事翻译的人来说,胜任儿童文学翻译自然不在话下。更有出版社专门邀请资深翻译家涉足儿童文学翻译,借以出版“名家名译”作品。然而儿童文学翻译作品中的问题比比皆是,低级错误之多令人触目惊心,并且很多资深翻译家也不能幸免。这不能不让关心小读者的儿童文学翻译研究者忧心忡忡。儿童文学翻译乱象丛生的背后有译界浮躁和翻译批评缺失的现实问题,更让人探问:究竟儿童文学的译者应该具备怎样的素养才能胜任儿童文学翻译?这恐怕不单是有良知译者的扪心自问,更是出版社选择译者时所需要认真斟酌的问题。
2. 翻译能力与译者素养的区别
20世纪70年代以来,翻译能力研究一直是翻译教学和翻译过程研究关注的焦点。学术界根据不同理论范式、从不同视角出发,逐步形成了自然观、要素观、最简观和认知观等翻译能力理论。(李瑞林2011:46)然而翻译能力并不等同于译者素养,译者素养包括了翻译能力所不能涵盖的重要内容。译者能力主要体现在译者解决翻译中所遇到问题的方法和手段,是译者在翻译过程中不断思考、积累经验所形成的能力;译者素养指的是译者在特定社会、文化情境下创造性地求解翻译问题、生成翻译产品所需的自主意识及其实践,具体包括学习者的语言素养、知识素养、策略素养、数字素养、批判素养和社会素养,是译者形成专家能力和可持续发展能力的主要标志,理应是翻译人才培养的终极目标指向。(李瑞林2011:49-50)由此可见,译者素养囊括了译者所应具备的各种知识、能力的储备和职业伦理要求,是对译者更为全面和客观的考察框架,也为译者的发展指明了方向。译者素养这一概念的提出,明确了译者实现可持续性发展的目标导向,无论对于翻译教学还是译者本人的职业发展都具有鲜明的指导意义。
翻译素养问题似乎已经引起了翻译研究者的关注。潘为民(2011:21)在其专著《全球化语境下的译者素养》中明确指出:翻译成败取决于译者素养。针对当下我国翻译队伍素质整体下降的现实,他指出译者应该关注自身语言素养、技术素养和翻译理论素养的提高,以适应全球化语境的发展需要。
同样,儿童文学翻译质量的提高取决于译者对自身素养的关注和发展。现在儿童文学翻译中所出现的种种乱象大多可以归结为译者素养的不足,特别是儿童文学译者核心素养的缺失。所以我们根据儿童文学翻译的本质和实际出现的翻译问题,提出在具备译者一般素养(包括双语能力、翻译理论修养和翻译技巧等)的基础上,儿童文学译者需要具备的核心素养,包括对儿童文学本质的深刻理解、敏锐的文体意识和文体翻译能力以及“为孩子而译”的使命感和责任心。
3. 儿童文学译者所应具备的核心素养
3.1 对儿童文学本质的深刻理解
儿童文学有其不同于成人文学的内在约定性,构成了儿童文学之所以是儿童文学的本质特征。在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品身上,这些本质特征体现得尤为明显。难以想象,一个儿童文学的译者不了解儿童文学、对其本质特征没有任何体认还能翻译出好的作品来。所以我们认为,对儿童文学的本质的深刻理解是儿童文学译者所应首先具备的核心素养。
在本质上,儿童文学是充分体现儿童独有文化、“从儿童自身的原初生命欲求出发去解放和发展儿童(朱自强 2010:41)”的儿童本位的文学。首先,儿童文学在本质上体现了儿童独有的文化,我们称之为“儿童文化”。儿童与成人是人生具有极大差异的存在状态,有着截然不同的文化形态。有研究者指出,儿童作为个人生命初始阶段的存在者,不仅具有自然所赋予的稚嫩身体,而且有其独立与不容忽视的内在精神、生命现象和独立价值。(钱雨2011:47)这种儿童所独有的内在精神、生命现象和独立价值构成了儿童文化。与成人文化不同,儿童文化具有艺术性、游戏性和生态性的特点,这三个方面具有深度联系,有机地构成了儿童文学的整体。(朱自强2009:18;着重号为本文作者所加)大量研究表明,儿童是天生的艺术家,生来具有欣赏世间万物的出色想象力和艺术眼光,他们往往倾向于以艺术的语言和艺术性的创造行为来面对周遭世界,可以说,儿童的思维是“艺术性”思维。儿童是天生的游戏家,游戏是儿童的生命状态和存在方式,游戏精神是儿童生命发展的价值向度,是儿童文学的内在旨趣(李学斌 2011:68-73)。儿童是完整自然的生物,天生具有对大自然的亲切感和同自然的交感,大自然是所有孩子天然的“密友”和“同谋”。儿童文化的艺术性、游戏性和生态性构成儿童文化的关键要素。儿童文学是儿童文化的集中反映和体现,所以对儿童文化的理解必然有助于译者理解儿童文学作品的内容,领会其精神实质。反之,如果译者不谙儿童文化、以成人的眼光和经验来猜度原文,那么就会在翻译实践中出现种种问题和偏差。
同时,儿童文学的本质在于“从儿童自身的原初生命欲求出发去解放和发展儿童”。儿童文学理应为儿童而创作,这是儿童文学的“原点”,即出发点。而儿童又是儿童文学的目标读者,所以又是其“终点”。儿童文学之所是儿童文学的关键在于它是以儿童为旨归、以儿童为最终评判尺度的文学。儿童文学的这一本质属性要求作者以及译者最大限度地了解儿童,了解儿童的生命欲求,用译文来解放和发展儿童。儿童文学翻译所面临的最大分歧在于,本身就是成人的译者在翻译时究竟是从成人的角度出发还是从儿童的角度出发。如果从成人的角度出发,译者通常会不自觉地“按照成人自己的人生预设去教训儿童,从成人的精神需要出发去利用儿童”(朱自强 2010:41),失去理解并呈现原作体现儿童文化精髓的机会,在翻译中往往表现为没有童趣,最终的结果是“成人本位”的翻译;而从儿童的角度出发,“从儿童自身的原初生命欲求出发去解放和发展儿童,并且在这解放和发展儿童的过程中,将自身融入其间,以保持和丰富人性中的可贵品质”(朱自强 2010:41),以这种观念翻译出来的作品会把握儿童文学的特质,往往童趣盎然,最终实现“儿童本位”的翻译。如果用最简单的语言归纳,儿童文学的本质是“儿童本位的文学”,那么儿童文学翻译理应是“儿童本位”的翻译。那么实现儿童本位的翻译要求我们在深刻理解儿童文化的基础上,从儿童的生命欲求出发去满足、发展儿童,并在此过程将自身融入其间。不理解儿童独有的文化,从成人的视角出发往往导致成人本位的翻译。现举一例说明。
原文(1):Copses, dells, quarries and all hidden places, which had been mysterious mines for exploration in leafy summer, now exposed themselves and their secrets pathetically, and seemed to ask him to overlook their shabby poverty for a while, till they could riot in rich masquerade as before, and trick and entice him with the old deceptions. (Grahame 2002:58)
译文(1a):那些灌木丛,小山谷,石坑以及一切隐秘的地方,在万物繁茂的夏天里还是需要探测的“秘密矿产”,而此刻却可怜巴巴地裸露无疑,似乎要让他暂时看看它们的贫瘠,不久它们又会如从前一样披上繁茂的假面具,用老掉牙的把戏来欺骗他。(格雷厄姆《杨柳风》;乔向东译 2002:36;着重号为本文作者所加)
译文(1b):矮树林,小山谷,采石场,以及夏季繁叶荫翳遮蔽的所有隐秘之处,往昔那些神秘探险宝地,现在全都暴露无疑,秘密惨不忍睹地大白天下;它们仿佛在请求,要他暂且宽恕它们的粗陋和寒碜,请他等到它们能像从前那样到盛大的化妆舞会上狂欢时,再来用老花招逗弄和迷惑他。(格雷厄姆《杨柳风》;赵武平译2002:59;着重号为本文作者所加)
以上例子出自《杨柳风》(又译《柳林风声》),这部作品是儿童文学的名著,周作人很欣赏这部小说,“一拿来便从头到尾读完了,这是平常不常有的事,虽然忘记共花了几天功夫”;他在随笔中把书名译为《杨柳风》,并称之为“二十世纪的儿童(一到二十五岁)文学的佳作。”(赵武平 2002:译序)上述引文描述的是鼹鼠溜出温暖的客厅来到野外时看到的四周田野冬天的景象。在原文中,优美的散文化的文字以儿童的视角体现了儿童文化的艺术性:在儿童的眼中,哪怕是光秃秃、冷寂的冬天都是有生命力、有诗意的;儿童随时准备着到野地里探寻宝藏,在树丛中嬉戏,体现了儿童文化独有的游戏性;儿童对大自然天生的亲切感和这段文字所体现的大自然对孩子的深厚情感和眷恋体现了儿童文化的生态性。原文中,“像是在求他,先不要管它们光秃秃的穷样子,等它们像以前一样能上演盛大的化妆舞会了,一定会再用原来的把戏来逗弄他、引诱他(seemed to ask him to overlook their shabby poverty for a while, till they could riot in rich masquerade as before, and trick and entice him with the old deceptions),体现了大自然和鼹鼠作为游戏伙伴的一种心照不宣的“同谋”关系,充分体现了儿童文化的艺术性、游戏性和生态性。而上述两种译文都暴露出译者对于儿童文化的不解,他们皆以成人的视角解读原文,而不是从儿童自身的生命欲求出发去理解原文,所以在译文中大自然和孩子都呈现出一种“欺骗”与“被捉弄”的敌对关系,这种对原文情景和思想的误读所带来的负面影响不容低估。所以我们说,深刻理解儿童文化、把握儿童文学的本质诉求是做好儿童文学翻译的必备素养,这一素养的缺失必然导致对原文的曲解或者理解不足,导致成人本位的翻译。
3.2敏锐的文体意识和文体翻译能力
在深刻理解儿童文学本质的基础上,儿童文学译者应该清晰地体悟和把握儿童文学的文体特征,具备敏锐的文体意识。儿童文学是对文体尤为敏感的文学体裁:我们都有这样的经验,作品一读就知道是为儿童而写的儿童文学作品还是以成人为读者对象的成人文学。应该说,对儿童文学及其翻译文学的文体学研究是紧扣儿童文学翻译研究本质的核心问题。当然,儿童文学文体学研究是一浩大工程,需要在建立较大语料库的基础上逐步进行,现在有影响的研究成果非常有限。尽管如此,我们依然择要言之,讨论儿童文学译者需要了解的儿童文学文体的几个基本特征。
首先,儿童文学作品具有较为强烈的音韵性和韵律感。儿童文学对可读性有着内在的要求。一方面,从历史的角度来看,儿童文学脱胎于民间文学,而民间文学正是口头表达的文学,具有很强的口语性;很多民间文学的作品以说唱的形式存在,具有鲜明的音韵性,而儿童文学也有较强的音韵性。另一方面,从儿童文学实践来看,很多儿童文学作品由家长或者老师读给孩子听,同时孩子们也大多具有读出来的习惯。所以,儿童文学作品天生对音韵性和韵律感有内在的要求,这种要求在儿童诗歌中表现得尤为明显。我们举儿童文学经典作品《爱丽丝漫游奇境记》中的一个例子说明。
原文(2):“How doth the little crocodile
Improve his shining tail,
And pour the waters of the Nile
On every golden scale!”
“How cheerful he seems to grin,
How neatly spreads his claws,
And welcomes little fishes in
With gently smiling jaws!”
译文2(a):
小小的鳄鱼
在拾掇他闪亮的尾巴,
把滔滔的尼罗河水
冲洗每一篇金黄的鳞甲!
他咧着嘴笑得多么开心,
他的脚爪张得多么潇洒,
他的牙床带着文雅的微笑,
向小鱼们表示欢迎!(王永年2003:25)
在王永年的翻译中,第一节还尽可能在译文中创造出了原文中的押韵效果,而在第二节中原诗的韵律荡然无存,让人读起来磕磕绊绊,原文的美感和趣味都无从捕捉。可以说,韵律对于儿童诗歌以至于一般的儿童文学作品而言都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它是可读性的试金石。我们用赵元任90多年前的译文来做一下对比。
译文2(b):
小鳄鱼,
尼罗河上晒尾巴。
片片金光鳞,
洒点清水罢。
笑糜糜,
爪子摆得开又开。
一口温和气,
欢迎小鱼来。(赵元任2002:11)
赵元任的译文再造了原文的情趣,在字数和形式上都创造出诗歌独有的特点,更重要的是两节诗都实现了押韵,让整首诗读起来朗朗上口,意趣盎然。所以我们认为,儿童文学的译者应该充分认识到音韵对于儿童文学的重要性,在翻译中尽可能地创造出和原文相等的韵律效果来。
其次,优秀儿童文学作品语言使用的自然性和朴素性。正如一本著名的儿童文学理论书籍《儿童与文学》所述,“世界性的儿童文学标准”是“有趣而明白易懂”。(朱自强1997:297)自然、朴素的儿童文学是大巧若拙、大智若愚、举重若轻、以少少许胜多多许的艺术,它在本性上拒斥“好为艰深之辞,以文浅易之说”的浮华雕饰的伪艺术。(朱自强1997:308)应该指出,自然、朴素的语言主要是指琅琅上口的口语化的语言。儿童文学本身既然能用自然、朴素的语言充分体现童趣,儿童文学翻译亦理应如此。儿童文学翻译中存在的普遍问题在于未能用自然、朴素的语言实现原文的意趣,正式书面语的过多使用使译文情趣尽失。现举一例说明。
原文(3):So she was considering, in her own mind (as well as she could, for the hot day made her feel very sleepy and stupid), whether the pleasure of making a daisy-chain would be worth the trouble of getting up and picking the daisies, when suddenly a White Rabbit with pink eyes ran close by her. (Carroll 1987:2)
译文(3a):她独自考虑(她尽可能用心,因为炎热的天气使她十分困倦,头脑迟钝),编一个雏菊花环的乐趣,能不能抵消站起来采摘雏菊的麻烦。这时候一只粉红眼睛的白兔突然跑过她身边。(卡罗尔著,王永年译 2003:9)
译文(3b):所以她就无精打采地自己在心里盘算—她也不过勉强地醒着,因为这热天热得她昏昏地要睡)—到底还是做一枝野菊花圈儿好呢?还是为着这玩意儿不值得站起来去找花的麻烦呢?她正在纳闷的时候,忽然来了一只淡红眼睛的白兔子,在她旁边跑过。(加乐尔著,赵元任译 2002:1)
英文原文采用了“末端焦点”的叙事手法,上半段的叙述尽量写得冗长,利用了英文“形合”的句法特点借机表现爱丽丝百无聊赖、昏昏欲睡的情态,这一叙述方式本身具有很强的儿童情趣。译文(3a)用了72个字来翻译这段话,包括标点共80个字符,而译文(3b)用了101字,包括标点共110个字符。显然,译文(3a)有明显的书面语倾向,“独自考虑”、“十分困倦”、和“头脑迟钝”这样的四字短语有书面语的特征,此外“编一个雏菊花环的乐趣,能不能抵消站起来采摘雏菊的麻烦”这句话的翻译和英文原文的造句方式如出一辙。译文(3b)则完全采用了口语化的表达,并对原文句式进行拆分,加入了两个问句。显而易见,前者像是一位正襟危坐的教授在讲课,而后者则是一位和蔼可亲的老爷爷在讲故事。译文(3b)充分体现了口语化表达即自然、朴素的语言在儿童文学翻译中的魅力,这中敏锐的文体意识是后来译者所应认真学习核心素养。
再次,把握儿童文学的文体特征要求我们熟悉儿童文学作品中常用的修辞手法及其特殊效果,并在翻译中充分体现出来。这些修辞手段绝非可有可无,虽是作者信手拈来之笔,却常常体现儿童独有的文化,对于儿童文学而言具有尤为重要的价值,因为修辞法是儿童文学的文学性的构成要素。文学性是文学作品的必然属性,翻译时再现作品的文学性,首先需要关注原文修辞手段的再现和效果(徐德荣,江建利2014:66-71)。我们专门讨论过双关语在儿童文学翻译中的重要性(徐德荣、江建利 2012:98-104),在此不赘述。我们以押头韵为例进一步说明修辞手法对儿童文学的特殊意义。
押头韵是充分体现儿童文学可读性内在要求的修辞手法,为儿童文学作者所青睐,总能使作品洋溢着浓郁的儿童情趣。押头韵的翻译策略选择颇能反映译者的文体意识和文体翻译能力,现举一例说明。
原文(4):So he scraped and scratched and scrabbled and scrooged, and then he scrooged again and scrabbled and scratched and scraped, working busily with his little paws and muttering to himself, ‘Up we go! Up we go!”(Grahame 2002:2)
译文(4):于是他那小爪子忙碌了起来,钻、抠、扒、抓,同时对自己唧咕着:“我们爬上去!我们爬上去!”(孙法理译 2005:3-4)
在原文中,作者连用了四个表示动作的词:scraped and scratched and scrabbled and scrooged,构成了押头韵,读起来具有鲜明的儿童趣味;四个词之间都加了“and”来突出动作的忙碌性,以此刻画鼹鼠急于钻到地面、享受春天的迫切心情,这是深谙儿童心理、从儿童生命欲求出发的儿童本位的创作。在译文中原文的押头韵修辞效果荡然无存,那儿童独有的迫切心情亦无迹可寻,从文体效果来看,译文是非常失败的。考虑到原文的文体特征,我们完全可以译为:他不停地抓呀擦呀,扒呀挖呀;挖呀扒呀,擦呀抓呀,小爪子忙得不亦乐乎,一边干着,还一边自言自语地给自己鼓劲儿:“上去喽!上去喽!”笔者的这一译文尽量保留原文的修辞效果和可读性,旨在实现功能对等的儿童本位翻译。
最后,译者应该把握语言的语体特征和正式性程度,译出原文的“味道”。毋庸置疑,在儿童文学作品中语言的使用有着明确的语体特征,既有正是的书面语,也有口语体的对话,甚至下里巴人的俚语。那么在翻译时译者就应该根据原文的语体特征,有针对性地翻译,而不是一概用书面语。尤其对于儿童文学这样对于语体特征特别敏感的文学体裁而言,个性化的口语体乃至俚语的使用对于塑造人物形象、推进情节发展有着重要作用,理应在翻译中有明确的体现。现举Five Children and It的翻译为例做具体探讨。
原文(5):'Stow your gab!' the coachman rejoined. 'You don't want no kids, and, if you did, one kid's the same as another to you. But I'm a married man and a judge of breed. I knows a first-rate yearling when I sees him. I'm a-goin' to 'ave him, an' least said soonest mended.'
译文(5):“别胡说八道!”车夫反驳道,“你根本不要孩子,就算要,哪个孩子对你都一样。可我是个结了婚的人,孩子好坏我能看出来,我一眼就能看出他是个优秀的儿童。反正我要把他弄到手,废话少说。”(李平2006:67)
在上下文中,车夫和男仆一起争夺一个可爱的孩子,车夫气急败坏地说了以上这番话。由于着急也因为文化水平不高,他的话里有发音不清的地方(“stop”发成了“stow”)也有明显的语法错误(“I know”说成了“I knows”),他的用语“a first-rate yearling”本来是“棒极了的小崽子”的俚语表达,而译者译成了“优秀的儿童”,译文过于书面语,表明译者忽视了原文的语体特征,因而导致译文出现语体不当的问题,影响了原文文体风格的再现。
3.3“为孩子而译”的使命感和责任心
从翻译伦理的角度来看,儿童文学的译者总面临着“为谁而译”的问题。是为赞助人(比如出版商)翻译?为自己翻译?还是为儿童读者翻译?既然从事的是儿童文学翻译,大多译者都有为孩子翻译的模糊意识,但是从我们对儿童文学翻译市场的检视来看,很多译者缺乏为孩子而译的使命感和责任感。翻译之于我国四亿儿童的意义可谓大矣!正因为有了儿童文学翻译,中国的广大儿童可以如饥似渴地品味全世界最优秀的儿童文学作品,感受作品中的温暖和人性光辉,在阅读中满足自己的生命欲求,潜移默化地发展自己人性中的优秀品质。无疑,好的翻译作品为孩子的心灵之屋打开了又一扇明亮的窗户,而糟糕的翻译硬生生地将这扇窗户遮蔽了。所以我们认为,儿童文学的译者应该怀着强烈的使命感和高度的责任心,尽力避免任何可能的错误,以极大的爱心和热忱琢磨原文、打造译文,真正做到“为孩子而译”。
从技术上讲,“为孩子而译”要求译者以儿童读者为译文质量的终极检验,在完成译文初稿之后,寻找相关目标读者,分章节地读给儿童读者听,在这一过程中进行内省式和外省式译文修改。所谓内省式修改指的是在读的过程中观察小听众们的反应,在读者反应不佳的地方做好标记,然后译者反复揣摩,修改译文,使译文的读者接受性更强。所谓外省式修改指的是译者读完一部分之后及时询问读者反馈,记录相关反馈,并根据合理的反馈意见修改论文。
实际上,将作品读个孩子听、听取孩子们意见绝非我们今日的独创。100多年前,孙毓修在《童话》丛书编译与编撰过程中, 为使作品可读性强,早已经做出过这样的努力。“每成一编, 辄质诸长乐高子, 高子持归, 诸儿听之皆乐, 则复使之自读之。召诸儿语之,其事之不为儿童所喜, 或句调之晦涩者, 则更改之” , 以期使儿童“甘之如寝食, 秘之为鸿宝”。(朱自强2000:131)这样以目标读者为导向的做法理应成为中国儿童文学翻译的规范和传统,并被长久坚持下去。然而在今天的现实中,秉承这一做法的译者似乎为数不多,这不能不说是中国儿童文学翻译界的一大憾事。
“为孩子而译”归根究底需要译者有强烈的责任心。一般来说,儿童文学的译者具有充分自信的双语能力,理应胜任对原文的理解和译文的生成。然而从实践来看,儿童文学译作、甚至是儿童文学经典译作中的错误比比皆是,让人不但怀疑译者的双语能力,更让人怀疑译者的责任心。现举几例说明。
原文(6):He leant back in his seat and surveyed the cushions, the oars, the rowlocks...(Grahame 2002:8)
译文(6)他仰头靠在座位上,逐一查看靠垫、船桨和桨架...(赵武平译2002:9)
显而易见,原文中描述的是鼹鼠“倚靠在座位上”,这样他才能打量船里的装备。而译文(6)居然将之翻译成“仰头靠在座位上”。“仰头”在原文中没有任何根据,而且这样的动作根本不符合逻辑:很难想象一个人仰着头还能打量船里的装备。如此译文的出现只能指向译者责任心的缺失。
原文(7):...the rushes and weed clog the channels, and I can potter about dry-shod over most of the bed of it...(Grahame 2002:12)
译文(7):烟囱上沾满了水草杂物,我在不湿脚的地方闲逛...(乔向东译 2002:8)
原文的意思是:灯芯草和杂草塞满了河床,我可以不湿脚地在大部分河床上闲逛。译文(7)的译者丝毫不考虑事理逻辑,也没有在意原文中“channels”和“rushes”的基本词义,似乎在极不负责任的情况下完成了翻译。这样的翻译现象随处可见,所以我们提出,“为孩子而译”的使命感和责任感应该是儿童文学译者所应具备的核心素养;没有这一核心素养的译者是不应该从事儿童文学翻译的。
4. 儿童文学译者应该具备的其他素养
我们强调以上儿童文学译者应该具备的素养、并将之界定为“核心素养”,这并不意味着其他素养不重要。相反,其他素养作为译者应该普遍具备的一般素养是译者之所以是译者的必要条件乃至前提条件。这些一般素养包括但不限于过硬的双语能力、翻译理论知识、翻译技巧和跨文化意识等。在此,我们以仅以过硬的双语能力为例,说明儿童文学译者可能会出现基本素养的缺失问题,以期引起正在从事儿童文学翻译和有志于从事儿童文学翻译的同仁的高度重视。试举例如下。
原文(8):She swooped down towards the terror-stricken grower of plums, and slipped the coin into the pocket of his jacket, and in a few flaps she had rejoined the others.
The farmer sat down on the grass, suddenly and heavily.
'Well - I'm blessed!' he said. 'This here is what they call delusions, I suppose. But this here threepenny' - he had pulled it out and bitten it - 'that's real enough. Well, from this day forth I'll be a better man. It's the kind of thing to sober a chap for life, this is. I'm glad it was only wings, though. I'd rather see birds as aren't there, and couldn't be, even if they pretend to talk, than some things as I could name.' (Nesbit, E. Five Children and It)
译文(8):她向吓坏了的李子树主人冲下来,把那硬币放进他的口袋,拍了几下翅膀,飞到其他人当中去了。
那农夫重重地一屁股坐在草地上。
“噢……上帝保佑!”他说,“我想这就是他们说的见鬼吧?不过这是三便士,”他已经把硬币掏出来咬了咬,“它完全是真的。好,从今天起我要做个好人。就是这种东西使人终身清醒。不过我宁愿看到它们只是鸟,不过鸟想说话也说不出来,不像我说不出名称来的这些东西。”(任溶溶2009:42)
任溶溶的译文中的最后一句明显有误,原文为“I'd rather see birds as aren't there, and couldn't be, even if they pretend to talk, than some things as I could name.”意思是,我宁愿看到的是稀奇古怪的鸟儿——甚至能说人话——也不愿见到的是那些我能说出名儿来的东西。所以我们说,儿童文学翻译并非易事,原文的理解常让译者手足无措。儿童文学译者应该小心谨慎,努力分析、理解原文,来不得半点马虎,否则就会出现问题。可以说,儿童文学翻译中的错误和有待商榷之处比比皆是,甚至资深的老翻译家亦不能幸免。再举一例说明。
原文(9):And such a luxury to him was his petting of his sorrows, that he could not bear to have any worldly cheeriness or any grating delight intrude upon it; it was too sacred for such contact.(Mark Twain The Adventures of Tom Sawyer)
译文(9a):他这样玩弄着他的悲伤情绪,对他简直是一种了不起的快乐,所以如果有什么世俗的愉快或是什么令人厌烦的欢喜来打搅他这种境界,那就叫他无法忍受;因为他这种快乐是非常圣洁的,不应该遭到那样的沾染。(马克·吐温,《汤姆·索亚历险记》;张友松译2012:20)
在译文(9a)中,老翻译家张友松似乎没有清楚地把握原文中“luxury”的意思,也没有最后一个“it”的所指;译文中出现的“愉快”、“欢喜”和“快乐”有混淆之虞。而另一个版本似乎处理地要好得多:
译文(9b):这样抚慰自己心头的哀戚,对他不啻一种享受,因此他无法忍受任何世俗的喜悦或令人不快的乐趣搅扰这种境界。这种超凡脱俗的境界不容侵犯。(马克·吐温,《汤姆·索亚历险记》;朱建迅、郑康译2001:20)。
在译文(9b)中,“luxury”意译为“享受”符合上下文;“it”具体化为“这种超凡脱俗的境界”,所指清晰,上下文连贯,一气呵成,体现了译者过硬的原文理解能力和译文表现能力。我们认为,儿童文学翻译绝非“小儿科”,原文的理解亦非易事,需要译者有过硬的双语能力和深厚的语言素养。有志于从事儿童文学翻译的译者要具备并重视译者的一般素养,以免在儿童文学翻译中出现不应该出现的问题。
5. 结语
由于儿童文学翻译的特殊性,儿童文学译者除了具备过硬的双语能力、敏锐的跨文化意识等一般译者素养之外,应该具有儿童文学译者所独有的核心素养,这些素养包括:对儿童文学本质的深刻理解、敏锐的文体意识和文体翻译能力和“为孩子而译”的使命感和责任感。具备这些核心素养的译者才具备从事儿童文学翻译的资格,才能真正体会作品的精神实质,实现与作者的“视域融合”,创造出具有儿童文学特质的儿童本位的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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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金项目:本文系2014年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儿童文学翻译的文体学研究”(14BYY018)和2012年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谁为孩子而译?——中国儿童文学翻译的理论与实践”(12YJC740123)的阶段性成果。
徐德荣,中国海洋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中国儿童文学研究会理事,山东省译协副秘书长,国际儿童文学研究会(IRSCL)会员,主要研究方向为儿童文学及其翻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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