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如造句“有如造句简单?
贾平凹的新书《山本》是我家乡的山亲写的。
我就生在秦岭北麓,在那里生活了二十多年。至今,老家那一亩三分地,家乡的亲朋好友,依旧在秦岭眼皮下。所以,我注定比别人更喜欢读《山本》这样的书了。捧着《山本》,看着封面上的血月黑山,我竟如同面对着千里之外的故乡一般激动。俗话说:万事开头难。
一部小说,有一个好开头,就可以像一块大磁铁一样把读者的注意力、阅读欲深深地吸住,让读者捧起书来就难以放手。
这一点,贾平凹做到了,《山本》做到了。
“ 陆菊人怎么能想得到啊,十三年前,就是她带来的那三分胭脂地,竟然使涡镇的世事全变了。”
不到40个字,如同新闻报道中的导语,一下子就抖出了一个包含诸多疑团的大包袱。“陆菊人”是 谁?“十三年前”是哪一年?“三分胭脂地”是一块啥样的地?“涡镇”在哪里?“三分胭脂地,竟然使涡镇的世事全变了。”会不会是故弄玄虚?
我有点惊叹于这样紧扣人心的开头。
不过,阅读开头的第一感觉是“俗”和“熟”。“俗”的是,这样的开头,这样的表述,如同三流记者写的马路新闻:“张三怎么 也没有想到,只是进店买包烟的工夫,自己停靠在店门前那辆新买才三天的自行车竟然不翼而飞。”“熟”的是我随手从书架上拿出2010年贾平凹出版的长篇小说《古炉》,对照发现,开头惊人地相似。《古炉》的开头是: “狗屎苔怎么也不明白, 他只是爬上柜盖要去墙上闻气味,木橛子油瓶竟然就掉了。”
然而,这看似简单雷同、如同造句式的开篇语句,其实是句无闲字,篇无闲笔,《山本》看似简单的开篇其实在后文多有照应。反复研读品味,我觉得这或许是贾平凹老成持重的一种智慧吧。
“小说是一个民族的秘史。”陈忠实曾用巴尔扎克的名言作《白鹿原》的题记。这个题记,我觉得也适合《山本》这部小说。
(作者和贾平凹先生在一起)
贾平凹为何要写《山本》这样一部小说?通过那段血雨腥风的历史,他究竟想传递什么样的人生思考?从《山本》后记和整部书中,我们完全可以找到答案。
贾平凹说,自己从小生长在秦岭山中,长大后上大学、工作在西安,看似出了山,可至今还在秦岭山 下。贾平凹坦言,以前他反反复复写的商州,其实只是秦岭的一个点。他曾经企图能把秦岭走一遍,即便写不了类似《山海经》那样的书,也可以整理出一本秦岭的草木记,一本秦岭的动物记。于是,在数年里,贾平凹陆续去过秦岭起脉的昆仑山,去过秦岭始崛的鸟鼠同穴山,去过从太白山到华山之间的七十二道峪。虽然去的地方不少了,却仍然感到那只是秦岭的九牛一毛,秦岭大得如神。关于整理秦岭的草木记、动物记,终因能力和体力未能完成。没料到,在这期间收集到秦岭二三十年代的许 许多多传奇。
“ 去种麦子,麦子没结穗,割回来了一大堆麦草 。”这使贾平凹改变了写一部《秦岭志》的初衷,“ 从此倒对那个年代的传说感兴趣,于是对那方面的资料、涉及的人和事,以及发生地,像筷子一样啥都要尝,像尘一样到处乱钻,太有些饥饿感了,做梦都是一条吃桑叶的蚕” 。
《山本》构思于2015年(贾平凹63岁那年),2016年底完成初稿 ,再到2017年秋天改完,前后整整三年。这三年,既是作者勤奋创作的三年,也是作者对人生、对社会、对历史、对将来进行深刻思索的三年。
著名评论家李星评价说:“贾平凹新作《山本》由人而史,是一部如海洋般广阔、大山般厚重纷繁的文学大厦。它写的是大山里一个叫涡的镇、一个家族从兴到衰的故事,但却有着鸟瞰中国社会数十年变迁的宏大视野。”
这本书语言是轻松唯美的,但写的那段年月毕竟是战乱。正如贾平凹描绘的那样,大的战争在秦岭之北之南错综复杂地爆发,各种硝烟都吹进了秦岭,秦岭里就有了那么多的飞禽奔兽,那么多的魍魉魑魅,一尽着中国人的世事,完全着中国式的表演。
(贾平凹为作者签名)
贾平凹说,如果中国是瓷器,那就是一地瓷的碎片年代。我想,任何人弯腰捡拾,都会扎破手、痛及心的。
当历史成为烟云,躁动归于沉寂,萧瑟回归灿烂,回头看去,真如倪云林所说:生死穷达之境,利衰 毁誉之场,自其拘者观之,盖有不胜悲者;自其达者观之,殆不值一笑也。“ 巨大的灾难,一场荒唐,秦岭依然山高水长,苍苍 莽莽,爱的花朵仍然在开 。”贾平凹在后记中的掏心窝的总结可谓经典!
漫长的写作从来都是一种修行和觉悟的过程。最初,贾平凹是在写自己所熟悉的生活,写到一定程度,再回过头来重新审视,看山不是山,看山还是山,就不断有了新的发现和思考。贾平凹把发现和思考都融进了这本书里,夹杂在了书中人物(郎中陈先生、女主人公陆菊人、周一山……)的对话中,看似波澜不惊,却值得反复回味。我很信服于李星的认知,他说贾平凹胸中藏着写不尽的山里人的故事,每个故事中都有对人性和社会历史悖论中社会痼疾的深沉追问,对处于历史重压之下人们命运的喟叹。42万字的小说,三年时间,贾平凹草稿 写一遍,再改写一遍,最后定稿誊一遍,一共130万字,全部是一笔一画手工完成。如果不是有坚韧的毅力和广大的胸襟,这样的劳苦、寂寞和孤独一般人是难以想象也无法忍受的。
历史总是在轮番上演,也绝不可能重演。我觉得,《山本》这部小 说,它既是作者的一部秦岭志,何尝不是文学丛中的一部沉思录!说到底,这本书恰恰是作者在谋图写作对于社会的责任,对于时代的意义。
作者姜乾相,为长安东大北强村人,毕业于西安财经学院(原西安统计学院),供职于山东淄博日报社,系资深记者,曾出版有新闻作品集《智慧人生》(由著名作家陈忠实先生题写书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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