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上饶民办致远中学胡某宇失踪事件,已过去80天,警方持续跟进调查,似乎仍未发现有价值线索。各路自媒体持续关注,并根据公开信息进行分析推断。一些自媒体认为监控这么多,怎么会拍不到?由此根据网上传言把怀疑矛头指向学校校长,认为学校校长大有背景。
目前中央权威部门公众号转发了江西警方关于胡某宇失踪事件完整调查进展情况全面通报。结论是:根据各方面信息汇总分析,发现校内遇害、自杀、发生意外的痕迹证据。综合现有信息指向胡某宇系自行离校。
应该说江西警方的通报可信度比较高。胡某宇失踪事件,江西警方成立了高级别联合调查组。该事件全网关注,各级政府肯定也在关注,警方的压力肯定比较大,肯定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线索。
网民质疑的一些问题,这个通报基本都予以了回应说明。这个孩子到底去了哪儿?有待继续调查。
这个学生会不会自行离校?我觉得是有这种可能性的,民办学校是怎么样的,我是深有体会的。下面回忆一下14年前我在一所普通民办高中当老师的一些经历。
我那时教高二语文,有个学期中途,学校领导让我顶替数学老师(当时班主任)做重点班的班主任对此我是推辞的,因为我深知民办学校学生不好管,班主任是个很累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我说原班主任干的挺好的嘛,为啥要换掉呢?领导说家长反映说原班主任太凶了,强烈要求换班主任。原来是这样,我再三拒绝最后坳不过领导还是接手了班主任工作,不久我就有了切身的感受。
我接手后,班上的班干部都沿袭了原班主任的安排。有一天有个学生反映说班长在教室里抽烟,我知道这个班长是个刺头,原班主任就是想利用他的“威望”来管理学生。没有证据是不好说啥的,我只好对这个告密的学生说等抓住现行了再说。
终于有一天学校教导处主任通知我去校长办公室,我去了才知道是通报我那个班长在教室吸烟被抓现行的事,责令我严加管束,如再不服管理就让滚蛋。听到这个话我有些忐忑,打着马虎眼说我一定严肃批评。
我知道这个刺头班长不好管,在一个午自习期间,硬着头皮把他叫出来传达了学校的意思,提醒他作为班干部做好表率,只要不在学校抽烟,在外边无论哪儿抽烟我都没意见。他敷衍着回答说知道了。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再后来不知什么时候我听到风声说这个刺头班长要找社会人士修理我。我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一怔,难道我批评他不该在学校抽烟有错吗?虽然心里忐忑但也决不能表现出害怕的样子,不管怎么样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直到我离开这个学校也没有见到这个学生报复我。
一天早上8点下早读以后,班上一个很文静内向的女学生来办公室要请假,反复问其请假理由是什么,就是不说。后来同办公室的老师都看不下去了,就在一旁帮腔说,你不说理由你老师也没法给你批假也不敢让你离开学校。她就低着头说父母让她回家。我就问她父母因为什么让她回家,她就不吱声,只是一味央求让给她批假。该不该批假我心里有些狐疑,犹豫不决。最后一旁的同事就说了,给娃批了让去吧。我正忙着备课,不批假她就站在跟前也不走,不停地央求,看着心里烦躁。我心想这么大的孩子有辨别是非的能力也有民事行为能力。就同意批假半天让她写完假条离开了。后来我在回想起这件事,要是那会能有她父母的电话该多好,打个电话就能直接沟通,也不会有后来的事情。
没成想我的好心批假,差点酿成一起悲剧。当天上午11时许,自称这个女生的姑姑来到学校找女生的班主任也就是我。说孩子回家以后喝了农药了,现在县人民医院ICU抢救,我一听,瞬间整个脑袋就嗡嗡作响。这个女生的姑姑一直指着鼻子数落我。你这个班主任怎么当的,你为什么要给学生批假?孩子要出啥问题你这个班主任必须负责任!我辩解了一句就再未吱声,我知道对方情绪激动,已经无法与对方有效沟通了。
我答应去医院看望女生,女生姑姑就离开了。我赶忙给学校教导处主任汇报了此事,主任那你先去医院看看情况,他要给校长报告一下。到了医院急救室门口,我刚表明来意,就被女生的三四个家属围住一顿噼里啪啦的数落痛斥。进了急救室我看见女生正躺在急救室床上翻滚,表情痛苦,脸上有氧气面罩还插着管子,看着让人揪心。从急救室出来到了医院后院,女生的舅舅又给我上了一课,最后指明要我拿钱。我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有点懵,心里觉得作为老师和班主任,不管有没有责任,出于人道主义,也应该拿钱。不过和女生舅舅谈话中我得知,女生回家后自家没人,她从邻居家的平房上过去翻进自家院子,然后喝了农药。
女生舅舅跟着我到了ATM取款机,我的卡里只有1200,就取了1000递给女生舅舅,留200自己还要生活。那会我一个月工资1800。
就这样我从上午11时30以后直至傍晚18时,就一直待在县医院急救室外边。这时学校的教导处主任来了,问了情况后,我说我给了家属1000块,教导主任迎头批评,你太幼稚了,女娃是在自己家里出事的,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给钱不就人家表明了你心里有鬼嘛!我问,学校什么意思?主任说给你交个底,这个事学校压根就不想管,这事跟学校没关系。
回到学校,再没一个领导出来过问此事,即便和学校无关,出于人道难道一点关心和表示都没有?有些关系好的同事跟我聊天说,民办学校老板办学,图的是名和利,这种损名折利的事,肯定是能躲就躲,看见也要装没看见。谁要往跟前凑,家长肯定会索要赔偿。这个老师讲出了我的疑惑。
这个女生的家长可能也觉得理亏,也没有到学校闹事找人,一周后,这个女生康复出院重新返校上学。可是经过这么一折腾,班上的同学都对她投以异样的目光,她就这么尴尬地又上了一个月学,就自动退学了。
我是中途接的班主任,对许多学生并不了解,这次事件后,我从别的学生那里才知道这个女生非常内向,几乎很少与别的同学交谈,学习成绩也非常一般,曾经有厌学甚至轻生的征兆。一个特别亲近我的学生安慰我,老师你可受苦了,心里不要难过,都过去了。话虽这么说,可是我已经有了心理阴影,这个学期还没结束,学校就将我的班主任拿掉了。我如释重负,终于解脱了。
民办学校的学生真的不好管,打架斗殴,抽烟喝酒,夜间翻墙翻校门偷离学校是常有的事情。老师批评轻了可能无济于事,批评重了又害怕出问题。班主任工作真的压力好大,早上要跟班跟早操点名,晚上要跟晚自习查住校生宿舍床铺。学校虽然有校规但很少真的开除学生,开除了学生就少一个学生缴费,民办学校的生源不好招。只要这个学生不做违法犯罪的事,学校大概率应该不会把学生撵走。
我在民办中学待了4年,相处的同事们没有哪个同事是被学生深恶痛绝的坏老师。相反,大家都在殚精竭虑,不少老师也想把这些公办学校不要的线下生培养出一些苗子来。师生关系整体是不错的,但是奈何学生整体文化课基础较差,课堂听课效率和作业完成情况不是很好。一些家长就抱着让娃拿一个高中毕业证的心理,如果侥幸孩子能考上大学那就是中奖了。学校教师工资低,老师流失率高,每年都有老师离职,学校每年也都招新毕业的大学生充实教师队伍,就这样教师队伍走马灯似的轮换着。民办学校是自负盈亏的,它的办学考量是和公办学校是不一样的。但有一样,民办学校和公办学校是一样的,那就是每年都要迎检,组织听课,赛教。教师要应付各种来自上级的检查,真的是疲于应付了。下班后就累到了,哪有心思去深入学生中间和学生打成一片,了解每个学生的思想心理,做一对一宣教辅导。
后来又过了一年,为了养家糊口,我怀着不舍和无奈离开了学校,离开了教育系统。
其实不单是民办学校,公办学校也面临同样的管理难题,比如因材施教问题,中学生早恋问题,青春期心理辅导问题,理想教育问题,人际关系如何处理,校园霸凌问题,学生校园安全问题、学生奖惩机制,师生关系教师待遇等等。这些问题要扯开讲,三天也讲不完,这些都有待教育专家和校长们去关心解决。学校教育而不能只关心冷冰冰的数字,提高学生智力水平没错,但关注学生心理健康也很重要。教育如何育人,培育什么样的人,完全受社会整体价值导向和价值评判标准影响。
首先、一般的民办学校整体生源素质参差不齐,管理难度大。其次,教师待遇一般,教师队伍不稳定,受社会世俗价值观念冲击,教师也很难静下心来去安心教学育人,毕竟教师也要养家。再者,教师评职称堪称炼狱,教师要应付各种检查,经常身心俱疲。教育该往哪儿走,需要全社会来关注和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