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祁美芳出车回家，打开房门看见屋内一片狼藉。沙发上揉成一团的被子，餐桌上留着饭渍的碗筷，垃圾筒里溢出的纸巾……
她是火车列车员，一出车在外好几天，每次回家都要花一天的时间打扫卫生。老公林刚是个甩手掌柜，两个女儿在她的大包大揽下，也锻炼出视而不见的本领。
本来已经习以为常的生活，今天让她觉得特别心烦。
女儿小桃是今年的艺考生，从前期的培训班到后期的拜师学艺，花费了大概二十万元，她手里没有这么多钱，可为了女儿的前途，舔着脸向弟弟借了钱。
可弟弟家弟媳当家，弟弟偷偷借给她钱的事，弟媳不知道，没成想，弟媳的店铺最近需要资金周转，弟弟着急忙慌地打电话让她还钱。
当初借钱的时候，林刚才完成一个承包项目，她想等工程款回来就能还上这笔钱，可前天问林刚时，林刚说可能没戏，让她另想办法。
她能有什么办法？如果有办法也不会去问弟弟借钱。
怎么才能凑上弟弟的钱呢？祁美芳的太阳穴“突突”地疼了起来。只有等林刚回家，同他商量一下，让他问亲戚朋友先借点。
02
进家半天没见到小桃，她冲里面的房子喊了一声，小桃从房间出来，迅速地关上房门，才喊了一声：“妈，你回来了？”
“大热天你关门干吗？”
“妈，这房子里有老鼠，吓得我都不敢出来！”
祁美芳看着女儿的样子嗤笑一声：“你爸呢？”
“爸和小月回奶奶家去了！”
她和林刚是二婚，两人各带着一个女儿组成这个家庭。小月一直跟着奶奶生活，直到上高中才和她们住在一起，只要放假就回奶奶家了。
祁美芳哼了一声，拎着个大黑垃圾袋挨个房间清理卫生去了。
她推开小月卧室门的时候，不仅皱了皱眉，房间里充斥着一股霉味，角落里堆放着快递盒子、零食袋，一扇衣柜门半开着，地上掉着两件衣服。
她摇摇头，走过去捡起衣服，正准备放进柜子，就听到“吱”的一声，两只老鼠从柜子里窜了出来，吓得她倒退两步。
她忙喊小桃，母女俩追了半天也没有追上老鼠。她让小桃去地下室拿老鼠夹子，担心老鼠咬烂衣服，进到小月房里打开柜门查看，结果整个人当场石化。
柜子里放着两捆百元的钞票，可已经被老鼠咬得面目全非。
这不用说肯定是林刚干的！前脚告诉她没钱，后脚就在家藏了二十万元。放在小月的房间里，就是不想让她知道。
祁美芳感觉到一股闷气堵在胸口，压得她差点连喘气都困难。
03
林刚回来的时候，看到祁美芳时愣了一下，问：“你怎么今天回来了？”
她撇了一眼林刚说：“我跑短线！”
林刚“噢”了一声，若有所思地转身进了小月的房间。祁美芳听到他在房间里翻腾，有开柜门的声音，也有东西掉落的声音。过了一会，林刚从房间里出来，脸色有些难看，冲着祁美芳说：“你收拾小月房子，看到柜子里的东西没？”
“柜子里有什么东西？我可不知道！”祁美芳阴阳怪气地说。
“你别再装糊涂！那钱你放哪了？”
祁美芳朝茶几上的一个鞋盒子呶了一下嘴说：“你要的东西是那个吗？”
林刚一个箭步冲过去，看到盒子里百元钞票的碎屑，脸变得煞白！祁美芳感觉心底的火山，仿佛已经开始滋滋冒着火星，随时可以喷涌而出。
“怎么会这样？”林刚的声音都带着颤抖。
祁美芳气得将手边的碗摔碎在地，霍地站起来，指着林刚的鼻子说：“你问我？林刚，你不是说没钱吗？这钱是怎么回事？你到底还瞒着我多少事情？”
林刚突然耷拉下脑袋，抱起纸盒子嘀咕道：“钱都成这样了，你让我说什么？说什么有用吗？”说完转身进了小月的房间。
祁美芳一晚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无数次都想从床上蹦起来，拽着林刚去民政局离婚。
04
祁美芳和前夫是因为女儿小桃离婚的。
她怀孕的时候，前夫让她辞职在家保胎，可她没听前夫的，坚持上班，后来小桃生下来发现有先天性心脏病，医生说通过体外介入治疗完全可以康复，可前夫还是将责任推到她头上。后来，前夫出轨其他女人生下个正常孩子，和她离婚。
离婚后，她想带着小桃过日子，可家里人都劝她，一个女人生活太难，找个男人可以为她分担点。可是见过好几个男人，只要听说小桃的情况就再没有下文，谁也不想找个拖累。
林刚是个小包工头，承包她弟弟单位的一项工程，她弟弟觉得他老实，介绍给祁美芳。林刚不嫌弃小桃，各方面条件也还可以，祁美芳就答应了。
结婚后祁美芳才发现，林刚的收入很不稳定，工程款结回来才有钱，有时候大半年都拿不回来一分钱，家里日常支出全靠祁美芳支撑。
小桃手术的时候，林刚跑前跑后地照顾，祁美芳也就不再计较到底谁出钱更多，想当初和林刚结婚也是看重他对孩子好。
她尽量做到一碗水端平，可现实总有偏颇。比如，小桃喜欢钢琴，小月没什么爱好，这样在小桃身上投入的钱更多点，林刚有过微词，可因为钱都是祁美芳在出，他也就说说而已。
她们真正的分歧是在女儿高考。
两个女儿同年高考。小桃想通过艺考上音乐学院，艺考生都是用钱砸出来的。 祁美芳这些年的收入都贴补家庭，没有什么存款，想让林刚出这笔钱。
林刚不同意小桃上音乐学院。他说钢琴当个爱好可以，当职业就是扯淡，有几个人能成为钢琴家。可小桃喜欢，祁美芳不忍心让孩子失望。
她和林刚争辩，这些年里里外外都是她出钱，现在女儿的人生大事，他也应该尽点责任，林刚说没钱。
无奈下只能问弟弟借钱。
今天发生这件意外，让她意识到林刚不是没钱，只是不想把钱花在小桃身上而已。
05
凌晨的时候，祁美芳感觉嗓子一阵扯着疼，大概是和林刚吵架的时候太用力，走到客厅倒水喝，听见小月房间传出来林刚的呻吟声。
她心里憋着火，本来不想管，可感觉声音不太对，推开门看见林刚蜷缩在床上，隐约可见额头上大颗的汗珠。她打开灯看到林刚手捂着肚子，脸色苍白。
“你怎么了？”
“嗯！胃疼！”林刚艰难地从嘴里吐出几个字。
祁美芳看他样子不像装得，赶紧拨打了120。把林刚送到医院的时候，医生说再晚点就胃穿孔了！她吓出了一身冷汗。
折腾了一上午，两人都筋疲力尽，祁美芳从食堂买了粥盛给他喝，林刚一点点地喝着粥，表情有些痛苦。
她问林刚，平常没见你有胃上的毛病？林刚苦笑一声说，这不是为要帐，天天陪人喝酒，喝得把苦胆都要吐出来了，好不容易要回点帐，你还怀疑我。
祁美芳说，帐要回来了，就正大光明地放家里，这偷偷摸摸地藏到小月房里，换谁不得怀疑？
林刚说，不是想等你回来给个惊喜？这可好，惊喜没有，变惊吓了！
祁美芳叹了口气，想想也觉得自己不对，没有了解情况就怀疑林刚，他为了这个家，把自己喝到住院，心里顿时柔软了下来。
“老夫老妻，给什么惊喜？钱你拿到银行去问问看能不能兑换？我这着急用钱呢！”
林刚“嗯”了一声，继续埋头吃粥。
06
祁美芳临时又接了趟车，走之前让小桃照顾林刚，嘱咐林刚尽快将钱送到银行去。
她还没下车就接到母亲的电话，说弟媳闹得要和她弟离婚，让她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还上弟弟的这笔钱，弟弟如果离婚了，两个孩子怎么办？
她打电话给林刚，问钱怎么样了？银行能给兑换吗？可林刚告诉她，二十万只兑换了一万多！
这话让祁美芳当时就急眼了，冲着电话筒就喊叫起来，怎么可能？我一张不落地全部收起来，你多跑几家银行！林刚不耐烦地说，你以为我没跑！
祁美芳的心彻底凉了。
她沉吟半刻：“你能想办法问你家亲戚借点钱，先还上我弟的！”
林刚说:“我这还欠着工人工资，再不发工资，劳动仲裁的就要找我麻烦。”
看到林刚有难处，她也就不好再要求他，安慰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可事情总要解决，祁美芳最终决定卖房。她有套小房子，是离婚时分得的，本来计划将来留给小桃，可现在家里到处都等着用钱，也就只能出此下策。
卖掉房，可以还上弟弟的钱，再帮林刚发了上月的工资，余下的钱就留着两个女儿上大学用。
想到上大学，她又开始发愁，小桃的大学已经基本确定，可是小月怎么办？她成绩不好，分数估计也不会高。她要不帮着想办法，林刚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会怪她偏心。
她有个同学是专科学校的院长，走个关系，还是可以把小月弄进去。可是小桃是本科，如果让小月上专科，林刚肯定不愿意。
想到这，她感觉脑袋都要炸了！
07
祁美芳跑车回来，就马不停蹄地开始着手卖房的事情。
她联系中介将房子挂了出去，接着去了弟弟家，给弟媳保证等房子卖了就还钱，总算安抚住弟媳。
很快高考分数下来了，小桃分数够艺术院校的录取分数线，她心里一块大石头总算落地。
可小月分数果不其然的很差。
祁美芳给林刚说了自己的想法，让小月上专科学校，虽然是大专，因为有熟人，可以挑个好点的专业，将来找工作也容易。
可林刚阴沉着脸说，你给小桃花钱买了所本科，到我女儿就只能上专科？亏你做得出来！
祁美芳心里很委屈。小桃是自己考上的，花的那些钱只是所有艺术生必需的花费，而小月的成绩上个专科已经不错了，林刚非但不领情还怪她，索性她也不想管了。
08
庆幸的是，房子有消息了。
业务员让祁美芳过去一趟。到了中介所，业务员给她介绍了想买她房的一位年青人。年青人在银行工作，两人沟通很顺畅，很快就达成了协议。
五十平的房子卖了五十二万，她很满意。
祁美芳听说年青人在银行工作，问道：“钱如果被老鼠咬了，还能兑换吗？这个兑换标准是什么？”
年青人听完后笑着说，巧了，前两天我们所刚好有个储户拿着被老鼠咬碎的二十万元，用了两天时间才给他拼出来，他那个咬得太厉害，最后损失了几千块钱。不过那个储户还是很感谢我们，给我们送了一面锦旗。你可以把钱拿过来，我们看完才能知道。
说完年青人从手机里调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林刚笑意盈盈地举着一面锦旗站在中间。
谎言是这个世界最伤害感情，也最让人绝望的东西。
回家的路上，祁美芳觉得五脏六腑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使劲挤压着，痛到她张大嘴巴却呼吸不到一丝空气。
09
祁美芳质问林刚为什么骗她？
林刚眼神冰冷地看着祁美芳说：“我是骗你了，可这钱是留给小月上学走关系用的，你女儿花钱上了大学，可我女儿呢？
祁美芳无语。
她曾经想找个依靠来为她分担生活的重担，可这些年，却是她挑起了这个家的责任。她对于两个孩子真心的付出，从来没有厚此薄彼，可林刚却用一句你的女儿，我的女儿，把这个家无形中划出一道分界线。
如果真心换不回对方的诚意，婚姻也就是一种拖累。
祁美芳提出了离婚，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和林刚撕扯财产的时候，意外发现林刚瞒着她给小月买的房。她通过起诉离婚，拿回了属于她的财产。
后来听说林刚给小月走关系，被骗三十万。本就不属于你的东西，强求也没用。
在经历二次婚姻的折腾后，她终于明白，婚姻不是女人唯一的归属，她有独立生活的能力，不用依靠任何男人，往后余生再不想把幸福的念想分给任何男人。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