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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老院职工辞职报告 铁路职工辞职报告范文

时间:2023-03-17 03:10:16 阅读: 评论: 作者:佚名

摘要:在河南许昌,25岁的樊金林管理着4家养老院,还通过拍短视频拥有百万粉丝。他的奶奶也住在其中,是视频里的主角。近两年时间,年轻的网友逐渐粉上这位老人,觉得她有趣,能拥抱年轻人的世界。

她常常在视频中扮演老师,挥手演算“16-9”“2+2”一类数学题,公式冗长繁复。有时她喊同住的老人为“集美”,约着喝奶茶。具有反差萌的养老院故事变成粉丝的追剧系列,他们为此取出诸如《石榴煎酒》等具有谐音梗的名字。

樊金林觉得这能给老人带去快乐和价值感,可奶奶想回家,住在这里只是为了能帮到孙子。走进这家养老院,会看到年轻的院长和固守传统观念的奶奶,在亲情与现实之间的重重牵绊,这或许是“网红”外壳之下更有意思的部分。

文| 罗晓兰

编辑| 毛翊君

剪辑| 沙子涵

恋爱、蹦迪、喝奶茶

福瑞园养老院开张那天,院子里挤满人,听说可以免费领鸡蛋,凌晨5点多就排起队,有老两口带着子女一起来。一整天送出了8000颗蛋,保守估计600人到访,但没有一个办入住。

这是2020年10月1日,院长樊金林当时23岁。现在,这里看上去更像乡镇小旅馆,外廊式建筑,通风和采光俱佳。屋子二三十平米,摆了两张单人床,配有独卫。装修是年轻人偏爱的极简风,墙上挂着装饰画,家具都是淡青色。合住的室友是按个性搭配的,其中有对认识了近60年的闺蜜。

里面有老人谈黄昏恋,躲在门后“抱抱”。老头给老太拉“弦子(二胡)”,家属刚送来鸡蛋糕,就给老太送去。还有老人请假出门,骑三轮车给另一家养老院的相好送尿不湿。一位老人每天化妆,“抹香香”,她常相亲,有次请假去平顶山,在相亲对象所在的养老院住了好几天。

“承承来了啊。”老人们直呼老板的小名。樊金林更像是他们的孙子,白色卫衣配黑色小西装,黄色头发烫得很蓬松,手机壳上有小鸭子卡通图案。

樊金林在工作。罗晓兰摄

“养老院不能用‘开业’。”樊金林带着强调的意味,意思是他开养老院,不是为了做生意赚钱。他算是子承父业,父亲樊红岭几年前开了家养老院,他2019年大学毕业后,拿着家里给的一两百万资金和商业资源,也走了这条路。

但临到开院前12天,养老院只住进一个老人。过了两天,樊金林得知附近有家敬老院倒闭了,赶紧花十几万“买”下这46个老人。他说那些老人半年没洗过澡,身上味道大,让护工们每天去清洁,直到开院前一天才去了味。

说起创业故事,这个年轻的老板只提到这个“变故”,其他都轻描淡写。大学毕业不到3年,樊金林已经是4家养老院的管理者。除了福瑞园和父亲创建的养老院,他还接管了两家政府打包出售的敬老院。

之前,樊红岭看到周围人都在刷短视频,商人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东西很好”,应该参与进去。樊金林对这提议不太感兴趣,拖了几个月才开始拍,没想到拍到2020年8月,第五条视频就火了。

那晚,樊红岭一直在刷新页面,看到点赞数几万地涨,凌晨12点达到了30万。视频不到10秒,拍的是深夜养老院里,一群头发花白的老年人在“蹦迪”,一个戴墨镜的老太太“打碟”,其余人坐在沙发上摇着纸扇打节拍,BGM是动感的DJ音乐。

此后,80多岁的老人成为视频里的主角,他们有时围坐一起打麻将,有时打电话相约喝奶茶,有时上老年课堂做数学题,嘴里都是网络流行词汇“在逃公主”“emo”“绝绝子”等。有老人觉得自己在拍电视剧,子女们来探望,夸道“你居然还会干这个”。

拍摄后,有老人生活中也一直使用着道具。罗晓兰摄

樊金林的奶奶安凤英是绝对的女一号。她当了一辈子小学语文老师,气势最足,出演时用手指“砰砰”戳桌面,表达不满时眼睛一斜,嘴角向下撇。她自豪于孙子不嫌弃她老,教她说流行语,这种新鲜事物仿佛将她带回了青年时代,“我很满意哦”。

老人成了网红,有粉丝觉得安凤英有趣,每天开启追剧模式。樊金林曾带她外出吃火锅,店员很快认出了她。那次,奶奶只吃了鸡蛋羹,服务员也被拉来,配合奶奶拍了段做数学题的视频。


“石榴煎酒”与癌症晚期

安凤英84岁,穿着暗色的棉衣裤和平底鞋,银色短发向后梳去,不佩戴任何饰品。两个衣着时尚的男孩站在一旁,在白板上分三次抄写数学公式。安凤英勾着背坐在椅子上,面前字母、数字、曲线和坐标图密布。

今年3月4日下午,樊金林给奶奶拍的主题是老年课堂,安凤英演数学老师。公式都来自网络,没有一个人看得懂,也读不出来,安凤英只需在最后随意添上一笔。

现场很安静,只有樊金林坐在白板正对面,偶尔指挥奶奶“侧身站”“我喊321再写”“写太小了”。拍了近一个小时,安凤英只有一句台词——在视频的末尾,她敲了敲黑板,右手夹着油性笔,向下一摆,用许昌话说道:“这数学啊,是一点儿都不难。”没有看镜头、语气不够激烈——樊金林总觉得不行。反复了五六次,奶奶轻声问:“还拍啊?”

樊金林在剪辑视频。罗晓兰摄

拍摄结束,安凤英扶着推车回到了自己的小屋。关上房门,她说弄不懂这些,“你拍这是干啥的?有啥用呢?”但她不想叫孩子们不高兴。

福瑞园养老院有150张床位,目前入住了70人,平均年龄85岁。出镜的老人占比约1/10,绝大多数是半自理的。樊金林的选人标准主要有两条:性格开朗,年纪大。他认为,年龄越大,越符合外界对于老年人的想象。

一开始,樊金林找别的老人拍,安凤英看见了眼馋,说自己也要拍,有时还会提意见。有一次,安凤英说孙子拍的东西没用,樊金林没有争辩,完全按她的意愿拍了个“讲人生大道理”的内容。看到播放量惨淡,奶奶不吭声了。

樊金林了解奶奶的脾气,说奶奶受过教育,退休后又在小区办了10年幼儿园,是所有老人里表达最好的,拍摄的段子设置也有意迎合她的霸气个性。

后来火了的《石榴煎酒》,就有赖于安凤英的精准演绎。发现数学题受欢迎后,樊金林不断想怎么开拓新的题目,有天灵光乍现,想到已经拍过乘除和加法了,可以做减法,脑子里忽然冒出“16-9,6不够,借1,等于16-9”。没想到拍摄时,奶奶一下懂了这个点,以此发现,“16-9”可以无限循环下去。从此,这成为账号最主要的梗。

一个常出镜的老人满头银发,烫成了小波浪卷,说话时声音洪亮,不时哈哈大笑,用手拍大腿。其实,她是癌症晚期,医生说最多只能活两年。衰老冲垮了老人的记忆,几个月前拍摄的内容他们多半记不清了,也不感兴趣。他们大多习惯用老年机,不知道抖音是啥,拍完也不会主动看。

“让说啥就说啥,让咋说就咋说。”安凤英说。面对镜头,老人们都觉得不紧张,但也不知道那些网络语是什么意思。问一位大爷怎么理解自己说的“放鸽子”,他兴致勃勃地讲起来,“我家以前养了好多鸽子……”

就这样,在短视频账号上,樊金林积累下近200万粉丝。从零到此,用了不到两年。他现在的短视频团队共10人,平均年龄24岁,有前健身顾问、前模特,还有刚毕业的学生。樊金林不看重经验,更在乎沟通成本,觉得年轻人聊得来,这样不会影响他的情绪,进而影响创作。

如今,25岁的樊金林频繁使用两部手机和一台iPad。手机不时响起,两个微信页面上,都有一长串未读消息的红点。最多时,一天有五六十人加他好友,目的各异,想合作的、收购账号的、邀请探访养老院的、打听如何赚钱的,也有仰慕他的大学生。


住进自家养老院

一开始,奶奶安凤英并不想来养老院。

她记得很清楚,2018年1月21日吃过晚饭,她没有一点准备,就被带到了儿子开的那家养老院。孙子原本说带她出来转转,安凤英一下车看到是养老院,不说话了。她说,那时工作人员缠着她,领她四处转,带她上二楼进了卧室,跟她套近乎,问她是哪里人,认不认识谁。安凤英一听,知道后辈的意思,当天就住下了。

老伴去世后,安凤英在家摔过3次,有次撞倒了东西,把额头磕破流了血,幸好有人在家。后来她又患了轻微脑梗,身体变差,饭也不会做了。子女们觉得,老人在家没人照看,住养老院更让人放心。

她的儿子樊红岭以前是社区书记,后来辞职开社区养老院。孙子樊金林大三时,也在那里实习了半年。即便这样,安凤英也一直不愿意。

入院第二天清晨,她看到老人们在大厅里,趴在桌上睡觉。她一下回想起在家被后辈们围着的热闹,心里不舒服,“老了,就来到这里冷冷清清地坐着了”。

之后半年,安凤英都没下楼,也没有主动告诉朋友们自己的去向,她说社会舆论普遍认为,子女送老人去养老院是不孝的表现。老人哭了好几次,樊金林和母亲每天都来养老院看,安抚她。安凤英还心疼家里闲置的房子,想回家住,觉得可以请两个护工。

樊金林为了劝阻她,给她算了一笔账,她一看,觉得还是住养老院更划算。她又听到豫剧里唱“为儿愿把老命赔”,想到女儿要照顾公公婆婆,儿子儿媳上班也忙,她留了下来。

安凤英在拍摄短视频。罗晓兰摄

樊金林是被奶奶带大的,小时候每晚跟老两口一起吃晚饭、看电视,安凤英记得,孙子瞌睡了就睡在她的床上,搂着她、和她手拉着手。樊金林说,奶奶以前教他下各种棋,他读大学时,奶奶还塞过1000块零花钱。

现在,樊金林哄着在养老院的奶奶,“你有啥想吃的和我说,我爸妈忙,我来给你买”。安凤英听了,心里很高兴,但也没提什么要求。今年过年时,樊金林给奶奶包了个200元的红包,说包多了怕别的老人有意见。安凤英一直将它放在床头柜里,没舍得用。她笑着说,孩子们有这个心就行了,多少不重要。

可老人讲着又突然哭了,“我可想回家。”住进养老院4年,安凤英只回过一次家,待了10天。到了饭点,儿媳在上班,没人给她做饭,她主动提出要走。樊金林觉得奶奶住养老院更幸福,“我们让她回家的话就是跟她断绝关系”。

在这家养老院里,家属们来的频率不定,有的一周,有的一两个月。有个老人的女儿在法国,路途远加上疫情,3年没有回来过,老人患了老年痴呆症,不认识她了。安凤英有次在养老院哭了,女儿来了一趟,她的心情又好了。

缓过来,她一再感叹儿媳的好,很早就不让她做饭了,去年她住院时,儿媳请假在病床边守了五天五夜。她有时想回家,但想到孩子们为自己付出了太多,也不忍心。这天视频开拍前,她的儿媳扶着她过来,熟稔地帮她整理了翻起的衣领,又轻轻拍了拍后背。


“网红”奶奶的日记

不拍视频的时候,安凤英上午在打牌,下午还在打牌。3月3日,二层的娱乐室未开门,当初专门设计的吸氧室也没开放,整个养老院的新扑克只剩最后一副了。几个老人围着石桌想玩扑克,但牌不齐了。

安凤英(右上)和老人们一起打牌。罗晓兰摄

安凤英换过几次卧室和室友,去年从儿子创办的那家养老院调到福瑞园。樊红岭和樊金林解释,是她个性太强,和室友起了矛盾。安凤英则说,自己好说话,是有些老人太无理。

老人断断续续写着日记,在2021年12月15日这天,她说自己新搬的房子里来了一个老人,“通情达理”,“是我的好朋友”——这句写了两遍。过了两天,她又记下,有人跑到她的屋里,把苹果吃得“一净二光”。

安凤英当了一辈子老师,有时习惯管教别人,看见有老人咬了一口馍,吃不完就扔,她忍不住去劝说,给他们教授小学生的童谣“小小一粒米,来得不容易……”有人脸色不悦,直接走了。

樊家父子知道,老人是心疼粮食,也想为自家的养老院节省点开支。他们只能劝安凤英,老年人是来这里养老,而他们是提供服务的,不能管太多。

安凤英的日记。罗晓兰摄

她还气哼哼地说,福瑞园有的“服务员”不给她主动打洗脚水,晚上不帮她脱衣服,平时也不和她聊天,三个月没帮她剪脚趾甲,还摔门。在日记本里,她批评护工应付了事,也歪歪扭扭地写下哪天谁为她服务了,想着以后发生争执时用来做凭证。

但她很快又会说,还是在养老院好:在这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你自己一个人在家的话,一样也弄不成”。

这里的问题如同各家养老院,樊家父子清楚,老人都像小孩。他们一共有14个护理人员,要服务70个老人,调解他们吵架、绝食、无意识动手打人,还有为了让孩子探望而装病的。安凤英是相对省心的老人了。

她能想起孙子的很多事,夸他从小就聪明,幼儿园时学字最快、声调念得最准;中学在市里得了很多奖项;高考成绩好,是自己报的学校;现在在读第二学位,以后还准备出国读研究生。安凤英觉得樊金林为家族争光了。

樊金林说其实奶奶记错了一些事,他的学习后来就不好了,高考时成绩离二本分数线还差几分,后来到开封一家三本院校读播音主持。看到市电视台主持人的底薪不到两千元,还没有编制,他决定找个冷门的行业,于是想到父亲的养老资源,而奶奶想让他当老师。

在福瑞园,老人们的床位费和护理费加起来,每月在2500元左右,因为当地的月退休工资大约3000元。护理人员短缺、专业化程度低,是行业存在的普遍问题。有个65岁的护工护理了10多个老人,每天清晨5点开始忙活,晚上也要随时起身,月工资三千多元。

这两年,樊金林到东南沿海探店,发现有些高端养老院光是入会费就要一百多万。他和父亲现在把商业期待放在养老“中介”上:给金主和创业者牵线,也为别的养老院找地块、培养院长等。

他目前有3个短视频账号,打算再新开10个,还要开一家网红免费养老院,打造老年人电竞战队,让他们参与、解说游戏,吸引大品牌入驻,提升知名度,再反哺他的行业咨询和中介业务。

最初,樊金林叫安凤英拍短视频,老人不理解,觉得像小孩子玩一样,孙子说可以增加咱养老院的知名度,奶奶说,哦,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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