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撒的什么东西呀？呸呸呸……”大雨中，海清一口“南京普通话”，追着正在长江边撒骨灰的黄磊打。

这几分钟的片段，出自12集电视连续剧《张卫国的夏天》，由黄磊、刘奕君、海清、梅婷等主演。

“撒骨灰”片段截图

堪称豪华的主创阵容，加上预告片中对北京胡同市井生活真实生动的刻画，有理由让人期待一出有生活质感的精品戏剧。

然而如今该剧即将收官，除了“撒骨灰”又给海清造了一个梗外，话题度、讨论度都约等于无。豆瓣6.6的评分，也意味着大多数观众对该剧的品质并不认可。

黄磊饰张卫国

在这个温度不断攀升的火热夏天，《张卫国的夏天》收获的似乎是几分凉意。

抛开12集这样一个当下生活剧里少有的“精悍”体量，单从开篇来看，《张卫国的夏天》还是颇有几分奔着精品去的“野心”的。

还得说回“撒骨灰”这场戏。这时的张卫国（黄磊饰），父亲离世不说，一夜之间从“皇族后裔”变成了“太监后裔”不说，就连自己好好住着的四合院，也从屋主变成了房客，想拿祖传的宝贝换点钱吧，还遇上了骗子……没爹没房没钱，一贫如洗的张卫国连一块墓地都买不起，万念俱灰的他来到长江边，准备把父亲江葬。

按照一般的套路来说，接下来很可能会来一段煽情，该剧也的确把凄风苦雨都安排上了——反正那雨看着，不比依萍问她爸要钱被赶出门那天的小。

但谁也没想到，张卫国立马把骨灰撒到了顾佳怡（海清饰）的脸上。

在最悲伤的时候插入意外，用看似荒诞的手法消解生活的痛，这样的处理其实颇为高明。毕竟真实生活里，很多时候面临困境，并不一定有嚎啕大哭一场的机会。

很多人在评价《张卫国的夏天》时，会提起多年前那部经典的《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两者都以北京胡同里普通人的生活为观照对象，也都采用了轻喜剧的表达方式。

《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中有很多颇为荒诞的情节。张大民给媳妇云芳下奶的鱼被猫叼走了，为了把鱼从猫嘴里抢回来，身形颇有相扑运动员架势的张大民在北京胡同起伏的屋顶上一顿生猛走位；本就拥挤的房子，还要腾出一间来做婚房，原来的电视柜放不下了，只好用两根铁丝把电视机吊起来；最荒诞的莫过于，那棵被迫长在床中间的大树……

《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截图

贫嘴的张大民，正对应了如今碎嘴的张卫国。但也正是在与《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的对照中，《张卫国的夏天》显示出了它的虚弱无力。

编剧刘恒在回答有关《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里张大民的幽默感时，曾说过这样一段话：“这出戏的外在形态是喜剧，骨子里有悲剧的成分，是以幽默的叙述语调讲述一个无可奈何的、悲伤的故事。”在这部电视剧中，所有的荒诞、喜剧，都是有它的底色的。创作者没有为了荒诞而荒诞，就像张大民的贫嘴，也从来不是为了贫而贫，他的贫嘴是消解生活局促与不安的手段。

相反，在《张卫国的夏天》中，撒骨灰也好，“你爷爷其实是你奶奶”也好，很多时候荒诞就仅止于荒诞。张卫国和林宏年（刘奕君饰）这对曾经的师兄弟，一个中年丧父，一个中年离婚。围绕两个男人展开的剧情，看似是生活本身的素描，但总是给人一种浮皮潦草的感觉。

刘奕君饰林宏年

剧中呈现的很多所谓的中年人烦恼，往往是大家认为的中年人的烦恼：夫妻矛盾、中年丧父、父子或者父女关系冷漠、工作压力大、失眠……好像一说到中年人的烦恼，翻来覆去就这么几个，是这样吗？好像是，又好像不是。编剧就像是看了热搜或者新闻、话题，把中年人的烦恼、问题浓缩在张卫国和林宏年身上，均匀分配，简单呈现。

与张大民所面对的真真切切的“贫”相比，张卫国的生活窘迫，最多就是去外兼职了一份保洁的工作，每天依然到处喝酒请客，小日子依然滋润，不过是燥热夏天里平地而起的那么一点小小的波澜。

当张大民那样努力地用他的“贫”表达着对苦难的不服，把没意思的生活尽量过得有那么点意思时，张卫国们却依靠着编剧的金手指实现着反转与逆袭：刚刚失业的林宏年，就在北京获得了一个内容总监的工作，随便编造了一条稿件，就成了爆款，马上就有人拿出500万投资让他创业；张卫国穿着花衬衣在热水池里跳了一次舞，就莫名其妙的火了，“泡汤大叔”成了网红……

究竟是荒诞，还是荒唐？当然，你也可以说，生活中这样的荒诞比比皆是。只是，作为观众的我们忍不住想说，老天啊，你为什么不让我也这么荒诞一回？

20年前的《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以喜剧形式逼近的是现实的生活，创作者既不俯视也不仰视，既不冷漠也不过分热情，所有的只有真诚。而这点真诚，或许正是当下最稀缺的。所以黄磊还是黄磊，不是什么张卫国；骨灰撒到脸上，也就只能是迷了海清的眼，打动不了观众的心。

红星新闻记者 邱峻峰

编辑 李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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