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包这种文化,也许只有中国人真正的心才能理解。它在中国包含了太多的感情,也代表了中国人生活的各种道德。
满月红包是讨吉利,升学红包是贺功名,生日红包表交情,结婚红包是随份子,白色红包是做慰问,新年红包是送祝福。还有520、666、888、1314等特殊金额,都在传达着各种无须直言的心声。中国人就像山水画一样,总是含蓄委婉,有时候越走心的话越不明说。有时候,红包其实就是中国人的一种语言。
2008年周星驰贺岁片《长江7号》上映。其中有个桥段,周星驰和老板大吵了一架,第2天老板找他和好,就掏出一个红包,说“收一下这红包算了”。有的小孩看不懂,爸爸就解释说:“对我们大人来说,有时候闹别扭,送一个红包,就是‘对不起’的意思。收红包呢,就是没关系了的意思了”。小孩“哦”的一声就懂了。
60年代,台湾编剧吴念真替村里不识字的人写信,写完念一遍,邻居接了也不说什么,到了第2天派女儿送来一封红包、一篮瓜果之类,说是礼物,但实际上是酬劳。吴念真说,别看他们不识字,但是他懂得怎么谢谢你。
红包确实是一种独特的存在,它有种奇妙的功能,它就是钱,但又不等于钱。它其实是更多的是一种情分。
中国人对待钱的态度上,既有原则,又有弹性。一方面,强调亲兄弟明要明算账,关于钱的事尽量拎清楚,别扯皮;另一方面,因为厌恶将所有的事情都赤裸裸地用钱来衡量。
因为很多的时候人和人是在交往,而不是在交易。所谓情分,就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情感和分寸。
其实,中国人的生活礼仪和哲学里,差一点,就差很多。
譬如,见人鞠躬,头低一点或高一点,尊敬的程度完全不同。请人家吃饭,酒要倒满,茶要倒半,多一点少一点,热情程度完全不同。送人礼物,包装精致一点,粗糙一点,心意完全不同。
钱和红包之间只隔了一层红纸,没了这层红纸,情分就生了。有了这种红纸,它就变成了礼物、心意。
小时候,我生长在里下河穷乡僻壤,生活困难物质匮乏,整天盼过年,非常期待拿大人红包。爆竹声中一岁除,东风送暖入屠苏。大团圆的除夕过后,睡到大年初一早醒来,兴奋地摸枕头底下就摸出了一封灿灿的红包,哪怕是一角、二角,一元、两元,那一瞬间别提有多美了。走亲戚时,长辈们总是笑吟吟地递来红包,当时红包里有多少钱后来都忘了,而那充满人间情味的心意,却铭记在心、温暖至今、难以忘怀。(元月14日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