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公司各个部门忙得热火朝天。
财务部更是成夜地加班。
阮眠吃完午饭,准备趴在办公桌上眯一会儿。
她打了个哈欠,刚把抱枕拿出来,邻座的林艺浓拉着椅子靠了过来。
“眠眠,有个天大的瓜,吃不吃?”
她问这话只是个仪式词,并没有什么实质意义。
果不其然,没等阮眠开口,林艺浓把手机怼到她面前,紧跟着的是激动的解说词。
“小道消息,咱们恒盛集团要变天了”
阮眠任职的这家公司是恒盛集团的子公司,有多“子”呢,大概就属于皇帝和送去边疆和亲的公主之间的距离。
天高皇帝远,除了挂上恒盛的名字,两个公司几乎没有任何关系。
对上林艺浓期待的眼神,阮眠接过手机,刷着群里的消息。
是一条微博长截图。
爆料君:【号外!震惊!!瓜大包熟!!!】
【恒盛集团管理层将面临巨大变革,江董事长曾多次在公开场合提过,有意让小儿子做接班人,但据集团内部成员爆料,“登基”的是从没公开露面的大少爷】
【众所周知,江大少是江董事长第一任夫人生的,两人当年闹的可是相当难看,在公共场合撕了不止一次,按理说,“皇位”怎么都不可能传给江董一直不喜欢的江大少,此次江山易主,看来是大少爷逼宫了。】
“豪门内斗”向来是吃瓜群众最感兴趣的话题,底下一片热议:
【不可能吧,江董不是说,大儿子是学音乐的吗?学的跟管理公司都不沾边,靠什么服众?唱歌吗?】
【对,大儿子就是那个江肆啊,当年那首风靡全国的苦情歌《迟慕》,就是他原创的,现在还挂在音乐榜首上呢。】
【据说这是写给他女朋友的歌,也是他最后一首歌,为她封麦,只唱她爱!绝美爱情,磕死我了好吗?!】
【不过他一直没露脸,是不是长的太丑了,怕吓跑听众?毕竟声音与长相严重不搭,还是蛮难以接受的。】
【楼上的有病吧,人家只是不想被过多的干预生活,就能被你安上个丑八怪的标签?】
【有这声音长的一般也行啊,他的声音真的苏到爆了好吗?!光听着声音就能高潮】
……
帖子从豪门内斗到歌曲《迟慕》的创作背景,再落到江肆身上,足足盖了几千楼。
阮眠的视线在那个名字上停了两秒。
心脏倏地一缩,绵密的酸涩蔓延至胸口,压抑得她快喘不过气来。
时隔多年,没想到再次看到他的名字,是在这种情况下。
阮眠把手机还给林艺浓:“小道消息不可信,等官方发通知吧,林会计,你现在该去对账了。”
还能有什么能比“我正在兴头上你却提起工作”更扫兴的吗?
没有!
林艺浓气不打一处来:“你是想气死我,继承我的报表票据吗?我林艺浓以多年吃瓜的经验担保,这件事绝对是真的,不然我倒立洗头!”
“好好好,是真的是真的。”阮眠笑着给她顺毛。
“你这是什么态度?”
林艺浓见她敷衍,气的立刻给她分析这件事的可靠度。
“首先,恒盛作为北城房地产行业的龙头老大,怎么可能会无端放出这种新闻?老话说的好,空穴不来风!”
“其次,如果新闻是假的,第一时间就会被压下去,根本不会发酵到这个程度!你觉得哪家报社有胆子敢发恒盛集团的假新闻?”
“再次,五年前,江肆以一首《迟慕》封麦,再也没出过歌,这说明什么?!”
阮眠:“说明,他灵感枯竭了?”
林艺浓瞪了她一眼:“这说明,他要为夺嫡做准备了!”
阮眠在心底纠正。
时间点说错了,他早就开始准备了。
现在,他应该是得偿所愿了吧。
不过这些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就算他们以前有过怎样的亲密,往后只会是陌生人。
她觉得喉咙有些酸涩,轻咳了声,把那股涌上来的情绪压制下去。
正想着,阮眠听到一阵高跟鞋的踩地声,来势汹汹的。
林艺浓突然拿起阮眠办公桌上的报表,一脸认真:“这个数据是不是填错了?不然为什么算出来的总额和账本上的不一致。”
阮眠配合:“没错,算法的问题,你再仔细检查一遍。”
“哦哦,好的,”林艺浓抬头,一副意外的表情:“总监。”
财务总监李文娣嗯了一声,抚了抚镜框,看向阮眠,严肃道:“阮眠,你把财务报表送到秘书处,总部来人了,要来视察工作。”
阮眠连忙应了声。
她是会计组的组长,一般这种冲锋陷阵的活儿,都安在她的头上。
等李文娣走后,林艺浓不满地抱怨:“明明应该她亲自去述职,凭什么每次都让你去?就凭她是副总裁的小姨子吗?”
“没事,”反倒是阮眠安慰她:“挨训而已,又不会少块肉。”
林艺浓看着她:“眠眠,你脾气真好。”
从进公司第一天开始,阮眠就是整个部门的宠儿,除了她性子随和外,还因为她那张从哪个角度都挑不出缺陷的脸。
尤其是眼睛,那双杏眼里像是盛满了星海,特别是笑起来,美的叫人心颤。
正如此刻,她眼尾上挑,笑着看林艺浓:“好了,我要去送报表了,送晚了得挨骂。”
阮眠拿着那叠报表,站在电梯门口等。
不由地想起刚才的八卦——
以他的本事,应该不只是传闻。
江肆教她,什么是大智若愚,什么是扮猪吃老虎,什么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她如今都学会了一二,更何况是传授者本人。
-
电梯停在六十六楼。
阮眠把报表递给秘书长:“安娜姐,需要我进去吗?”
换句话来说就是——要我去当炮灰吗?
安娜摆摆手:“不用不用,小阮你辛苦了,回去吧。”
对她的回应有些意外,不过阮眠没多说什么,点了点头:“谢谢安娜姐,我先回去工作了。”
整个秘书处弥漫着压抑不住的兴奋,阮眠心想,大概是那位从总部来的大人物要“驾临”的缘故,大家都想着好好表现一番。
如果一不小心被看上了,升职加薪,还不指日可待!
阮眠有些心不在焉,直到停在了总裁专属的电梯跟前,才反应过来走错了。
刚要抬腿往旁边的职工电梯走,“滴”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
电梯里,只有一个人。
看清他的面容后,阮眠的呼吸骤然一滞。
她几乎无法把面前矜贵冷淡的男人,与当年那个玩世不恭的少年联系起来。
男人一袭黑色西装,宽肩窄腰,身形欣长。
五官轮廓利落分明,眼型内勾外翘,黑瞳却冷淡的没有一丝情绪,神色寡淡,带着几分不近人情的疏离。
只不过那双眼睛,正锐利而直接地盯着她。
像是在看猎物。
一如多年前,他无数次用这种眼神看她。
阮眠下意识地低头,不知道这一刻是该体面地打个招呼,还是装作不认识转身就走。
还没做好决定,电梯里的男人迈开长腿走了出来。
电梯门关上,他朝她走来,见她还是低着头,无声地皱了皱眉。
阮眠低头,看着两人的影子重合,他站定在她跟前,身上是清冽的气息,熟悉又陌生。
他没有说话,在等着阮眠主动。
时间一久,阮眠害怕被人看见,这个点难保不会有人经过。
她都能想象到,如果被发现了,会以怎样的标题出现在八卦群的中心。
旧情人、老板和员工、办公室恋情……
她没兴致成为办公室茶余饭后的谈资。
阮眠抬起头,露出个标准的微笑,幅度轻微点了点。
教科书式遇见上司的打招呼方式。
她转身就准备走,江肆忽然拉住她的手腕,他力道不轻不重,刚好能控制住她却不会让她疼。
无声的僵持蔓延,阮眠自己心里都意外了一下。
设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唯独没料到这种。
他不是最怕,让别人知道他和她的关系吗?
现在,大庭广众之下拉着她的胳膊,又是什么意思?
阮眠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
周遭很安静,属于掉根针都能听见的程度。
两人谁都没有主动说话。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只有几秒钟。
江肆松开她的手腕,懒懒地掀了下眼皮,扯着唇角嗤笑:“看见我怎么绕道走了?”
不然呢?
阮眠很想反问他。
分手后的恋人,在对方的生活中就应该像死了一样安静,连偶尔拿出来缅怀都没必要。
就算是再见面,陌生人是最恰到好处的身份。
但阮眠明白他说出这句话的底气,是以前的她给的。
他很聪明,是把拿捏人心的好手。
天生的上位者。
多少次把她推开,不过是说句软话,就能把她哄回去。
不能怪阮眠心太软,是他段位太高,久经情场,不知道在多少人身上锻炼出来的,调情的话张口就来。
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都能被他做的沾染情欲,更别提接吻这种更亲密的行为。
那时候他一身的痞气,放浪形骸,顶着张玩世不恭的脸,又帅又有钱还玩音乐,对阮眠那个年纪的女孩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像是罂粟,明知有毒,可忍不住沉溺、沦陷。
眼底渐渐染上层朦胧的水雾,指甲陷入掌心,短暂的疼痛勉强让她压制住内心的情绪,再开口时,语气平静。
“江总好。”
听着她疏离淡漠的语气,仿佛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上级领导,江肆有股难以言表的慌乱在心底蔓延。
她是真的要和他老死不相往来吗?
江肆指尖微颤,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替她把额前的碎发撩到耳后。
“阮眠,没有你在,我不好。”
一字一顿,仿佛砸在她的心尖上。
智者不入爱河,愚者为情所困。
他总能把一分的情谊,演绎出十分的深情。
只不过,她早就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他一句情话她能痴念一整天。
阮眠偏头,躲过他的手,嗓音淡漠的没有任何情绪。
“没有你在,我过得很好。”
那年夏天,据说是北城有史以来最长的夏天。
快十月了,丝毫没有入秋的态势,整个城市湿热闷人,雨也下不下来,就这么阴沉沉的,搞的人心烦躁。
高考后,阮眠以全省第三的成绩,被首府大学录取。
当年她们省采用的是大类招生政策,大一的时候什么都学点儿,大二才开始分流,选具体的专业。
头一年,她是在老校区读的。
直到大二,她选了会计学,跟着商学院迁到了新校区,才和江肆产生了交集。
刚开学没多久,课程上的不紧不慢,一节经济学导论,秃头教授四节课讲不完三张ppt。
阮眠坐在教室后排角落,正给周末家教的小孩做课件。
叶之夏睡醒一阵儿,揉揉眼,趴在桌子上看她:“眠眠,你真是时间管理大师,学习的同时还不耽误赚钱,不像我,又学不好,又赚不了钱,就是个在大学养老的废物……”
阮眠抬头看了眼朝她们俩看过来的教授,用口型示意:下课再说,别被逮着了。
叶之夏撇撇嘴,趴着打量阮眠。
白衬衫,牛仔裤,白球鞋。
教科书式的乖乖女穿搭。
头发是随意扎起的低马尾,垂下的几缕发丝挡住小半张巴掌脸,白皙的手腕暴露在空气中。
阮眠是典型的江南女子的长相,细长的柳叶眉,盈盈杏眼,嘴角还有两个小梨涡。
突然想到什么,叶之夏拿出手机,打开相机,把这副画面保留下来。
咔嚓——
看美女专注地工作,不失为一种视觉享受。
叶之夏决定造福朋友圈的广大票友。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阮眠看着一脸哀怨的叶之夏,弯了弯唇:“想说就说吧,别憋着了。”
“可算是下课了,这他妈都大学了,还拖堂!那秃驴教授讲的是什么玩意,三句话里就得夹一句英文,不放洋屁就不会说话了是不是?!”
拽英文,是大学里的很多老师的习惯。
用来凸显话的格调和人的层次。
换句通俗的话来说——为了装逼。
阮眠边收拾东西边听她吐槽,时不时地搭腔。
叶之夏随手把书本扔进书包,说:“哎,眠眠,你等会儿陪我去一趟男生宿舍呗。”
“啊?”
“哎呀,我最近不是看上陆俊琅了么,他们音乐学院的,可是抢手货,我这不得主动出击殷勤一点吗?”
这段时间,叶之夏一直在阮眠耳边叭叭,说是看上了音乐学院的一个男生,励志把人搞到手。
阮眠和叶之夏是同一个省份考上来的,大一就住在一个宿舍,分流填的志愿都是商学院,现在还住在一起。
在陌生的城市,能遇到这么个有缘的朋友,属实不易。
叶之夏虽然脾气暴性子急,但对她是真的好。
阮眠把电脑装进书包,拉上拉链:“好啊,我陪你去。”
叶之夏给她抛了几个飞吻。
阮眠抿唇笑。
-
一路上,叶之夏小嘴说个不停,也不知道刚到新校区没半个月,她是从哪打听到这么多的八卦。
“陆俊琅的舍友,有一个是他们音乐系的系草,你知道吗?”
“不知道,他怎么了?”
“你每天都在干什么?连这种人尽皆知的瓜都能错过!”
叶之夏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系草,江肆啊,咱们首大的风流人物,别说咱们学校了,整个大学城,就没有不认识他的!”
阮眠摇头:“真不认识。”她只是听说过这个名字。
刚搬到新校区,她这段时间正忙着准备新生开学的辩论表演赛,周末还要补课,平时课业繁忙,真没时间去关心这草那草的。
于是,叶之夏用了十几分钟的时间,给她普及了这位大名鼎鼎的系草的辉煌事迹。
从“江肆多么帅多么有钱”到“他是个音乐鬼才写了多少爆红的歌”再到话题重点“他交了多少女朋友,换女朋友的频率堪比换衣服,没有一个超过半个月的。”
最后用一句话总结——
“江肆,一个渣男!”
阮眠闻言笑了下,没说什么。
她不喜欢对别人的私生活多加点评。
“不过也是,”叶之夏感慨:“我要是有他那个条件,我不得比他还花,半个月一个算什么,姐姐我要一天一个,全都要香喷喷的小鲜肉,只要十八十九的,二十的都不行!”
“渣男好啊,渣男又帅又有钱还会调情,要不是因为我喜欢主动出击去渣别人,我就去勾搭江肆了。”
阮眠弯唇笑道:“你不是说他有女朋友吗?”
“有女朋友怎么了,反正快分了,”叶之夏说:“他现在的女朋友就是咱们宿舍对门的那个丁子悦,仗着勾搭上江肆,三句话不离我男朋友怎么样怎么样,也不看看到时候分手了,脸有多疼。”
“他们俩在一起五天了,大家伙都在撕着日历牌等分手呢,江肆就没有一个女朋友交往是超过半个月的,”叶之夏露出小人得志的笑容:“撑死再让她得意十天,到时候哭都不知道往哪儿哭。”
阮眠脑海里突然蹦出丁子悦模糊的形象。
大胸,长腿,长发,长相妖艳。
确实是个美人。
只是,为什么美人都喜欢渣男呢?
叶之夏像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一眼就看出她的疑惑。
“虽然江肆渣,但是分手后,没有一个前女友回踩的,都说是好聚好散。”
“而且就冲着他那张脸,那个身材,出手还阔绰大方,就算短暂地拥有一段时间,也是赚翻了好吗?!”
阮眠没吭声,静静地听着她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人到了男生宿舍区,叶之夏随手拉了个男生:“同学,你帮我把10号楼3006寝室的陆俊琅叫出来呗。”
男生皱眉,刚想拒绝,余光不经意瞥到她旁边的阮眠,耳根莫名红了点,不自觉地点头应下。
“好,你你们在这儿等一会儿。”
等他走远,叶之夏吐槽:“你说他刚才是什么表情,感情我说话不好使是吧,看见你就换了副面孔,这年头的男大学生,真肤浅!只看脸!”
阮眠轻笑:“你难道不是看中了那个陆俊琅的脸吗?”
“我当然是啊!”叶之夏说:“但是我肤浅不代表我不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他们!”
阮眠没搭腔,静静地听着她吐槽。
大概过了五分钟,叶之夏喋喋不休的声音突然停了,顺着她的视线,阮眠看过去。
前面的是陆俊琅,之前叶之夏指给她看过一次。
人如其名,长的俊朗清秀。
他身后不远处,跟了个男生。
现在大概是下午六点。
夕阳染红了大半个黄昏,大片大片的火烧云在天际蔓延,唯美的像是文艺电影里的镜头。
不知道从哪儿吹来的微风把阮眠前额的碎发吹乱。
男生穿着黑色宽松t恤,裸露的手臂勾勒出极具爆发力的线条。
他身形欣长,长相颇有攻击性,一双狭长漆黑的眸,带着野性和不羁。
突出的喉结上下滚动着,略显玩世不恭。
说实话,这种带着几分匪气的长相,并不符合阮眠的审美。
但不可否认,他确实很帅。
他的眼神没什么情绪地落在阮眠身上。
虽然这是阮眠第一次见他,但却可以肯定。
他是江肆。
江肆看了她一眼,便挪开了视线。
他从裤兜里摸出打火机,猩红的火焰冒出,点燃根烟,倚在宿舍门口的墙上,眯眼看着叶之夏和陆俊琅。
显然,他是在等陆俊琅。
阮眠离他只有不到三米的距离,可能是风的缘故,他的烟味全都灌到了她的鼻腔。
难闻,呛人。
阮眠忍住捂鼻的冲动,不过还是轻微地转了方向,半背对着他。
察觉到她的动作,江肆抬了下眼皮,又多看她一眼。
白,是他对她的第一印象。
脑海里突然蹦出不知道在哪儿看到的一句话——“她的手臂像热腾腾的牛奶似的,从青色的壶里倒了出来。”
操,真他妈矫情。
江肆咬着烟,狠吸几口。
他耷拉着眼皮,微挑了下眉,视线转了一圈,又落在阮眠身上。
按着不知名的节奏,江肆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玩着金属材质的打火机。
盖子掀开、合上,反反复复。
啪嗒、啪嗒、每一下都砸在阮眠的耳朵里。
她等的无聊,又觉得干站着有些尴尬,想了想,拿出手机,开始玩欢乐斗地主。
以前,她们一家三口,过年的时候,总是边看春晚边斗地主的。
现在她只能一个人在手机上玩。
想到这,她鼻子忽然有些酸,缓了一会儿才把那股情绪压下去。
夕阳的光线落在她身上,影子映在地上,被拉长,延绵到江肆的脚边。
江肆低头。
影子里的人,身形纤细修长,额前的碎发被微风吹的乱飘。
过了不知道多久,一声清脆的男声响起:“肆哥,走吧。”
阮眠恰好结束了一局游戏。
刚要转身,那抹带着烟草味的黑色身影从她身边擦过。
紧跟着,另一道不耐烦的嗓音传来,随着风灌进她的耳朵。
声音的质地很好听,有种金属质感,略带沙哑的磁性。
只有一个简单的字音。
嗯。
这次偶然的遇见,阮眠并没有放在心上。
她很忙,没有时间把心思浪费在一个遥不可及的人身上。
很快到了周末,阮眠一大早起床,去给小孩补课。
她教的这个小孩叫陈星辰,一个初二的男孩子,英语成绩差到离谱。
上次阮眠让他做了测试,一百五的卷子连五十都考不到。
如果不是给的钱多,她真的会考虑辞了这个苦差。
洗漱完,阮眠正收拾东西,叶之夏突的从床上坐起来,开始傻笑:“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我就说丁子悦和江肆撑不了十天,果不其然,分了!”
“卧槽!”
一个瓜把正睡觉的方媛媛炸醒了,她顶着蓬松的头发,八卦地问:“怎么了怎么了?”像只在瓜地里活蹦乱跳的碴。
叶之夏:“我这不是勾搭上陆俊琅了么,就稍微打听了一下江肆和丁子悦,他说,他们俩昨天掰了,这不妥妥的周抛女友啊!”
“唉,可惜我有家室了,”方媛媛打着哈欠:“你有陆俊琅了,小公主又对她哥哥死心塌地,咱们宿舍就眠眠一个单身的了。”
小公主说的是颜栀。
她不怎么来宿舍,昨天还是因为有新生欢迎会,才会在宿舍过夜。
被几人谈话吵醒,颜栀顶着起床气:“我再说一遍,那不是我亲哥哥,和我没有血缘关系,我又不搞乱伦,别把这种大逆不道的罪名往我头上安!”
“还有,”颜栀突然探头,看向阮眠:“眠眠,你千万别跟那群傻逼一样,喜欢江肆,他不是个好东西,跟他在一起,你就等着哭吧。”
颜栀和江肆,交友的圈子莫名有些重合。
她对他的了解,比学校里的同学更多更全面。
她说这番话,是为了提醒阮眠,给她忠告。
阮眠自然听得出她的好意,冲她眨眨眼:“谢谢栀栀,我不喜欢他那个类型的。”
离经叛道,放浪形骸的男生。
她从没考虑过。
颜栀这才松了口气:“我这不是怕你被他蛊惑吗?他那张脸倒是人模狗样的,就是不做人,谈恋爱的时候能把你宠到天上去,要什么给买什么,分手后不出三天就能无缝衔接下一个,看上去比谁都多情,实则只爱他自己一个,最薄情了。”
叶之夏趴在栏杆上,两眼放光:“小公主,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颜栀傲娇地哼了一声:“他跟我薄哥哥认识,有一次聚会的时候,我跟着去了,当然知道。”
颜栀对她那个收养的哥哥一根筋,这一点她们整个宿舍都知道。
“怪不得呢,”叶之夏若有所思:“不过我还是觉得渣男香,等我和陆俊琅分手了,看看能不能勾搭到江肆吧。”
阮眠手指一顿,跟着调笑:“你刚和陆俊琅好,就惦记着分手啊。”
“你不懂,”方媛媛插话:“她本质上,和江肆是一种人,渣女一个。”
“我这是自由恋爱,一没有知三当三,二没有同时交往好几个,更没有勾搭有钱人骗钱买包,”叶之夏露出个正义的笑容:“我只是想给每个男孩子一个家。”
方媛媛:“去你妈的,叶之夏,你个渣渣!”
“……”
宿舍里闹了一阵,被欢快的氛围感染,阮眠收拾完东西,说道:“我去家教了。”
-
公交车在南丹路停下。
走了大概十五分钟,进了小区。
南丹邸,学校附近价位最高的房子,住在这里的非富即贵。
这是阮眠第三次来。
电梯到达顶楼,一层两户。
刚出电梯,就看到站在门口等她的陈星辰。
看她来了,小男孩轻哼一声:“小阮老师,我在这里等了你好久。”
阮眠下意识地看了眼手机时间,没到九点啊,还差十分钟呢,没晚啊。
不过她还是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下次我会提前的。”
陈星辰本想开个玩笑,谁知弄巧成拙,也不大好意思,他挠挠头:“对不起,小阮老师,是我没事找事。”
阮眠见状,弯唇对他笑,露出两个精致的小梨涡。
被她的笑容晃得脸红,陈星辰耳根爬上一抹红晕,情急之下,他灵机一动,转移话题。
“小阮老师,你知道我们家对面住着的是谁吗?”
阮眠摇头:“不知道。”她是见鬼了才能算出来。
“我也不知道,他是前几天刚搬过来的,我一次都没见过,可讨厌了,大白天的制造噪音,吉他和钢琴弹个不停,我都没法睡个好觉了。”
“没睡好觉并不是你英语考48分的理由,”阮眠佯装严肃:“陈星星同学,去把我上个星期给你布置的作业拿出来,我要检查。”
陈星辰耷拉着脸:“小阮老师你能不能做一个让小孩子喜欢的老师,不要动不动地提成绩!”
阮眠站着不动,笑眯眯地看着他。
三秒后,陈星辰收起了吊儿郎当,瘪瘪嘴:“小阮老师,我写是写了,但是正确率可能不太高。”
“没事,老师有心理准备。”
虽然有了预判,可真的看到他的试卷,阮眠的眼皮还是跳了下,看来她的家教旅程,任重而道远。
三个小时后,结束了今天的课。
陈星辰是笑着等她来,哭着送她走的。
阮眠和陈妈妈说明了陈星辰目前的情况后,准备直接回宿舍。
楼道里死寂无声,关上门,她不由地看了眼对门——0902
突然又蹦出了个匪夷所思的念头——江肆,也是玩音乐的。
会钢琴和吉他。
见鬼了,她怎么会想到他。
大抵是这个名字这段时间出现在她耳边的频率太高。
电梯迟迟未上来,阮眠正思考是走楼梯还是继续等,因为过于专注,没有注意到金属电梯门上倒映着的人影。
就在决定走楼梯的那一刻,她的眼睛突然和电梯门倒映的那张猥琐的眼神对上了,还未等她反应,那人捂住她的嘴,将她拖到通往天台的楼梯间。
变态,这是阮眠的第一反应。
随之而来的第二个念头是——她会被先奸后杀吗?
遇到事情率先考虑最差的后果,是她这么多年来形成的条件反射。
阮眠屏住呼吸,尽量保持冷静。
那人穿的倒是人模狗样,只是黑眼圈和泛黄的脸色,还有那双毫不掩饰的色眯眯的眼神惹人反感。
“你别想着叫唤了,老子没给你下迷药,那样玩起来没意思,你就好好地配合老子,老子不会亏待你的。”
阮眠闭了闭眼:“这位先生,你这样做是犯罪的。”
“去你妈的,你一个女大学生,进出高档小区,不是捞女还能是什么?既然都是陪睡,我给的又不会比别人少,陪我一晚怎么了?”
阮眠垂下的手慢慢攒成拳头,强迫自己冷静:“我只是来家教的,先生你搞错了。”
“那就将错就错吧。”
话落,那只脏手抚上她的脸颊,啧啧感慨:“小姑娘,你出来家教,说明家里情况也不怎么样吧,要不就跟我吧,叔叔看你长的美,肯定会好好待你的。”
被他摸过的地方像是被毒蛇舔过一样,让人恶心。
阮眠忍住了内心想吐的冲动,努力用平静的声音回答。
“先生,强买强卖就没意思了,您条件这么好,何必非要为难我一个小姑娘。”
这句话像是取悦了男人,他收回了手,就在阮眠刚松了口气时,又听他说:“老子就喜欢强扭的。”
话音刚落,阮眠肩膀上的裙子被撕扯了下去,皎白的肩膀裸露在空气中。
她的大脑一下就炸开了。
这一刻,她清晰的慌了。
从喉咙里溢出尖叫:“滚——”
“别叫,等会再叫,”男人继续撕她的裙子,但阮眠反抗的太厉害,半天也没把裙子脱掉,他也失去了耐心,一个巴掌甩了上去:“别他妈给脸不要脸!”
阮眠此刻狼狈又虚弱,在绝对的体力压制面前她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趁着男人不注意,手指颤抖着伸向背包侧面的袋子,摸索到一把瑞士军刀。
她屏住呼吸,克制住加速的心跳,视线紧紧地盯着他脖子后面的大动脉。
男人好不容易把她的裙子扯开,正准备去解她内衣的暗扣,阮眠的右手突然抬起,刚要刺入他的后脖颈,“砰”的一声,顶楼的门打开。
阮眠立刻把手收回去,连带着刀,被她重新塞进书包。
男人正在兴头上,突然被人打扰了,正不耐烦,但也不好继续做什么。
江肆站在楼道里,楼道间的光很暗。
他穿着黑色夹克,里面是白t恤,外套敞开,随意散漫。
从他那个角度,看到的就是衣衫不整的女孩,裙子散落快要褪至腰间,胸前因为呼吸剧烈起伏,白皙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长发凌乱,脸上是红肿的巴掌印,狼狈至极。
他同时也看到了,那个女孩,本要用刀杀了这个男人。
她确实是抱着要他命的目的。
是在听到动静后,才收回的手。
明明看起来这么乖,动手却丝毫不含糊。
是只会咬人的兔子。
江肆挑眉,咬着嘴里的烟,从楼梯走下来。
他淡淡地瞥了一眼,从两人身边绕过。
男人微不可觉地松了口气。
说不上为什么,总觉得这个小子,给他一种压迫感。
妈的,他怎么会对一个毛头小子,产生害怕的情绪。
就在江肆与男人擦肩而过时,忽然横过一条胳膊,紧紧地拽着男人的衣领,反手把他按到地上。
因为在他出手前一秒,他听到一道颤抖的,略带哀求的声音。
“江肆,救我。”
局势变化的太快,男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不过江肆也没给他反应的时间。
“别他妈在老子家门口玩女人。”江肆咬着烟,隐在昏暗灯光下的嗓音张狂。
“关你他妈什么事——”
他话还没说完,白色的球鞋已然踩在了他的手腕上。
力道看似不轻不重,实则全都踩在关键部位。
江肆俯下身,蹲在他旁边,取下唇间的烟,漫不经心地道:“不关我的事,老子就是见义勇为。”
猩红的烟头落在男人的手腕上,江肆啧了两声,一句话被他玩味的咀嚼着。
“用哪只手打她的?嗯?左手吗?”
跟着最后一个字落下的,还有摁在男人左手上的烟头,火热的刺痛让他浑身发抖,瞳孔因为恐惧扩张到最大。
“我我不是左手”
“不是左手啊,”江肆唇瓣噙着薄笑,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早说是右手不就好了吗?”
“啊!”
烟头从左手移到右手,紧跟着,白色球鞋准确无误地踩在被烟头烫伤的红肿处,徒然抬起又踩下,男人脸上的血色都褪去了一层。
江肆忽然俯下身,一把提起男人的衣领,拳头声重重地响起。
男人哀嚎的声音越来越大,阮眠突然如梦初醒一般,双眼失神地看过去。
他面上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表情,手上的动作又狠厉又嚣张,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极致的血腥暴力。
晦暗的光线没能掩住属于男人的野性和血性,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沾上了血丝,每一拳都丝毫没有犹豫地落下。
在男人苟延残喘的哀嚎中,散发着令人惊心动魄的心悸。
阮眠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么多人,明知道他是渣男,却仍对他死心塌地。
他确实有这个资本。
等她的脑袋从呆滞中回过神来,男人已经满身是血,他看着江肆,就像看着一个来自地狱的恶魔,恐惧到浑身发抖。
江肆像是觉得没意思了,从口袋里拿出张纸,漫不经心地擦着手指,舌尖顶了顶后槽牙。
“赶紧给老子滚。”
男人大概是被揍懵了,怔了几秒,对上江肆那双眯着的双眸,突然拔腿就跑。
楼道间的门重新被关上。
逼仄的空间,晦暗的光线。
阮眠抬起眼睑,撞上他的视线。
男人斜靠在楼梯上,身上的夹克不知道什么时候脱了下来,松松垮垮地搭在手臂上。
身上只剩一件白色t恤。
视线短暂的交错,阮眠抿唇,诚恳道:“谢谢。”
江肆忽然笑了,调子盛着倦意,格外漫不经心。
“一句谢谢就行了?”他抬腿朝她靠近两步,在她面前定住:“真当老子见义勇为啊?”
一股烟味袭来,阮眠下意识后退一步,抬头看他:“你想要什么?”
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这一点阮眠从小就知道。
所有关系的维系,本质都是利益之交。
她自然不会以为,骨子里血比谁都凉的江肆,会做出见义勇为的举动。
他比她高二十公分还要多。
从他的角度,居高临下,能看到她微颤的睫毛,浅浅成扇,卷翘的睫毛下是湿漉漉的杏眼。
干净澄澈,如琉璃般透明。
真想让人摧毁这份纯真。
江肆突然把衣服披在她肩上,借力,把她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
她身上很香,和之前那群女的身上廉价的香水味不同,像是淡淡的栀子花香,清浅又嗜迷。
江肆有片刻的失神。
他俯身看她,从远处看,像是他把她搂在怀里。
温热的气息落在阮眠的耳朵上,在漫长的寂静中,她的耳朵慢慢地变红,从她这个角度,意外地发现了他脖颈上的深蓝色的恶兽文身。
好丑。
阮眠心里想。
对上他的眼睛,阮眠又重复一遍:“你想要什么?”
江肆松开手,和她保持安全距离,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
那股栀子花香更淡了,不过仍萦绕在他的鼻端。
“我想要的啊,”江肆啧了声,顿了顿:“告诉我,你叫什么?”
阮眠无辜地看着他:“我没叫。”
江肆:“……”
操,顶着这双乖巧的脸,真他妈要命。
江肆盯着她,没吭声。
阮眠意识到,她理解错了他话里的意思,他原来是问她的名字啊。
虽然她不想和他产生交集,但他毕竟救了自己。
她说:“阮眠,我叫阮眠。”
江肆拉长语调“哦”了一声:“软绵绵的软绵吗?”
阮眠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自己的名字感兴趣,不过还是耐心地解释:“不是,阮是姓氏的那个阮,眠是睡觉的那个眠。”
她的声线很软很细,是江南特有的吴侬软语。特别是认真说话的时候,像是有跟羽毛从心尖扫过。
江肆又笑了:“睡觉的哪个眠啊?”
“……”
正常人,都能猜出来,是睡眠的眠吧。
搞音乐的,脑回路和正常人是不一样。
阮眠再次解释:“是睡眠的眠。”
“哦——”他调子拖长,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阮、眠、”
明明听了数万次的名字,偏偏被他叫出几分缠绵悱恻的滋味。
阮眠眼睫轻颤了一下,她说:“今天谢谢你,如果你没想好让我报答的条件,可以等下次你想好了,再告诉我。”
她的语气很诚恳,真心实意地只把他当做救命的恩人。
江肆突然有些莫名的烦躁,她就一句话都不想和他多说吗?
他蹙着眉,撂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报答是得要的,等我想好了再说。”
-
阮眠没搞懂江肆在想什么,只当他大姨夫来了。
叶之夏就吐槽过她前前前男友,经常来大姨夫,阴晴不定的。
虽然江肆把那个变态赶跑了,但难保他不会再来,于是,阮眠去和陈妈妈说了一声,两人去查了监控,连带着监控,一并交给了派出所里的警察。
名警看完录像,啧了声:“这败类也算是罪有应得,他之前尾随过很多女孩,刚从派出所放出没几天,又去闹事,不长记性。”
名警喝了口水,问:“那个见义勇为的小伙子呢,得给他发一个锦旗啊!”
陈妈妈也说:“小阮老师,这个是住在对门的小伙子吧,他和你认识吗?”
“嗯,”阮眠回答:“他是我的同学。”
“怪不得怪不得,多亏了他啊。”
是挺感谢他的,阮眠想。
怀着这个念头,她回到宿舍,洗完澡换了身衣服,看着江肆的夹克,想了想,她决定去楼下的干洗店。
她这点眼力价还是有的,这件衣服,少说五位数。
拎着带子去了洗衣房,迎面撞上了丁子悦。
她看上去有些憔悴,没化妆,唇色很淡,眼底满是疲倦。
阮眠轻微地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
丁子悦一向心高气傲,冷哼一声,转身走了。
她不知道怎么得罪了这位大小姐,但上大学以后遇到的奇葩太多了,阮眠也没多想。
把衣服放在干洗店,付完钱,她准备直接去跑高校体育。
这些年,学校为了响应国家体育强国的号召,“鼓励”学生每个学期至少跑四十次,不然体育的平时分没有,大概率会挂科。
大学生都知道,挂科相当于挂绳子上吊,要命啊!
男生一次两千米,女生一次一千五,时间控制在十五分钟以内。
这对体育废柴阮眠来说,比写四十篇论文还要命。
她先跑了一圈,呼吸开始急促。
她放缓步子,快步走起来,眼睛看着手机上的时速。
江肆在体育看台上抽烟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底下跑的比乌龟还慢的阮眠。
明明是夜晚,操场的路灯也没开,天还是阴的,没有月亮和星星,可他还是认出她了。
这个体质,
啧。
见江肆的视线落在一个方向,陆俊琅顺着看过去,了然笑道:“这不是我女朋友的舍友吗?怎么,看上了?”
江肆咬着烟,吸了一口,吐了个烟圈,没吭声。
刘晓军插嘴:“怎么可能,肆哥不喜欢这样的。”
江肆若有所思地问:“我喜欢什么样的?”
“胸大无脑?”
“腿长腰细?”
“大波浪的?”
男生在一块免不了开黄腔,陆俊琅眨了眨眼:“大波浪的,刘晓军你确定不是大波、浪的?”
刘晓军给了他一脚:“操,别用你那张小白脸看我。”
说完看向还在吭哧吭哧往前跑的人影,转头看江肆,结果他也正盯着人姑娘看,刘晓军眯起眼睛:“这姑娘倒是该有的都有啊。”
陆俊琅还给他一脚:“人家阮眠一看就是长脑子又乖的好学生,不是那种能随便玩玩的女生。”
江肆的视线随着她的运动轨迹移动。
从上至下,用眼神把她扒了个遍儿。
腰是挺细,不堪一握。
腿也长,又细又直。
跑步的时候,胸前的起伏一阵一阵的。
脑子里正翻滚着黄色废料,突然,一个男生站在她面前。
江肆的眉不着痕迹地蹙了蹙,脸上的笑意渐渐没了。
底下的两人还聊上了,阮眠的眼里泛着笑,露出两个小梨涡,只是这笑容落在某人的眼底,格外的刺眼。
江肆的黑瞳朦上一层冰雾,突然起身。
他这一动,吓得陆俊琅和刘晓军齐齐看他。
陆俊琅问:“肆哥,你干什么?”
江肆死死地盯着阮眠。
半响,他掐灭烟蒂,莫名的烦躁。
“要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