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词史上,李煜绝对是一个举重若轻的人物。
尤其是其亡国后的作品,如《虞美人· 春花秋月何时了》《浪淘沙· 帘外雨潺潺》《乌夜啼》等,读来肝肠寸断、满目苍凉 。
相较之下,李煜亡国前的作品,则多反映宫廷生活和男女情爱,风格柔糜,艺术价值也不高。
但有一首词是个例外,它被看作是李煜人生前期的代表作。
600余年间,少有人敢去仿写 。
直到清朝才子纳兰容若,在一个失眠的夜里仿写了一首,被许多人认为几可超越前者。
这首词名为《长相思 · 一重山》:
一重山,两重山。
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菊花开,菊花残。
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
“长相思,长相思。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
相思,本就是一个很缠绵的词汇了。前面加上一个“长”字,就更加婉转悱恻。
好似那思念的情意,也长长久久的,没个尽头。
长相思,同时也是一个词牌名。
它还有其它几个别名:吴山青、山渐青、青山相送迎、长相思令等。
李煜的这首词,写的是思妇“秋怨”。
一个思念情郎的妇人,在秋日里的愁怨。
令人惊讶且惊叹的是:
写的是“秋怨”,“秋怨”二字却偏偏深藏不露。
写的是“思妇”,却在词中丝毫找不到有关思妇的任何外貌、形象、神态的描写。
作为读者的我们,所能读到、见到的,仅仅是:
一重又一重连绵无尽、高高低低的山峦。
抬头,是辽阔高远的青冥,空无一物。
天际更远处,迷离烟水,泛着丝丝冷意。
“平芜尽处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
一切景致,都随着思妇的视线移动,渐渐延展开来。
我们看到的,都只是思妇凭栏远望所见之景。
我们看不到的,是思妇内心一次又一次期盼落空的幽怨、失望与惆怅。
一树枫叶如火,灼人眼目,像思妇那炽热燃烧的思念。
一年又一年。
菊花开了,菊花又谢了。
塞外大雁尚且知道每年秋日南归,怎么那漂泊在外的游子还不归来呢?
他是不能归?
还是不愿归?
思妇的心中,一时担忧,一时怨恨,一时希冀,一时苦涩。
像平静的池水中,落了颗小石子,一圈一圈涟漪泛开去,最终搅乱了一池春水。
清末著名诗人俞陛云评价:
“此词以轻淡之笔,写深秋风物,而兼怀远之思,低回不尽,节短而格高,五代词之本色也。 ”
李煜的这首小令,虽然只有短短36字,却把“长相思”三字,诠释得凄美而空灵。
至此以后的600年间,少有人敢去仿写。
直到清朝才子纳兰容若的一首《长相思 · 山一程》问世。
山一程,水一程。
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
风一更,雪一更。
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不同于李煜的“思妇秋怨”,纳兰容若这首词写的是远行将士们的思乡之情。
康熙二十一年(1682年)二月十五日,康熙帝因云南平定,出关东巡,祭告奉天祖陵。
纳兰容若一路随从,二十三日出山海关。
塞外苦寒,风雪凄迷,词人不禁思念起了家乡,于是写下了这首词。
路途多么迢远而漫长啊。
一路上,翻山越岭,登舟涉水,一程又一程,仿佛没有尽头。
每一天,离家乡都更遥远一些。
夜深了,空荡荡的旷野上,搭起了数千顶帐篷。
帐篷外不时有狂风扑打,雪花落下发出簌簌的声响。
夜深人静,风雪弥漫,搅扰得人辗转反侧,卧不成眠。
每一顶帐篷,都亮着一盏无眠的孤灯。
每一盏孤灯下,都是一个想家的人。
想着自己的家乡,此刻定然温暖而宁静,不闻风声雪声。
朴素自然的语言,白描不加雕饰的写法,却莫名地打动着每一个游子的心。
王国维对纳兰容若这首词很是赞赏。
他尤其喜爱“夜深千帐灯”一句,恢弘壮阔,几可与“长河落日圆”“大江流日夜”等相媲美。
李煜与纳兰容若。
这两个人,一个是南唐末代君王,一个是清朝贵胄公子。
看似没有关联的两个人物,却在两首《长相思》里,有了些许交错 。
平心而论,两人的作品可谓各有千秋。
同样写相思,一个爱情,一个乡情。
有人偏爱李煜的深婉缠绵,有人则更欣赏纳兰容若的淳朴动人。
那么,你会更喜欢哪一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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